《海岛之国花城中的那些人和事》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26、除了某某酒，什么能长久

　　两天了，方勤怎么都联络不上韩晴。两天前，Z公司破产的消息轰炸了整个花城人的大脑，就算一个月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业内人士会推测到这件事的发生。Z公司可是国家扶持的花城最大的信息技术公司，是那种政府坚决不希望它倒的公司。缺乏核心技术，这是一个致命伤，在Z公司的懂事长，也就是韩晴的父亲跳楼之后，许多花城的公司开始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这二天，方勤也没有来实验室，足足狂找了韩晴两天，但是毫无消息。
　　象个奇迹似的，韩晴在今天凌晨打电话来给方勤，约她今晚八点见面。
　　终于放下心的方勤早早来到了实验室，决定跟辛悦好好谈谈，她不知道辛悦也已经三天没来实验室了。
　　没想到，在等辛悦的过程中，方勤试用了一下辛悦新买的基因剪辑仪，却发现仪器的剪辑精度不够，根本无法完成实验所需要的剪辑精度。于是方勤叫了厂方的售后来。
　　售后与辛悦几乎前后脚地到了实验室，于是辛悦一走进实验室就听见方勤在跟售后理论。
　　“这还叫正常，不是吧？你看到我刚才的演示了，你们的仪器精度根本就不够！这么明显的事，这能叫正常嘛！”方勤。
　　“你刚也看了我的演示了，是可以的！”售后。
　　“你那个精度的剪切，那是高中生物课的水平！我们这是实验室！”方勤。
　　“那你不能说我们的东西不行！你只能说你买错了精度！”售后。
　　“我们是按照以前老机子的精度买的，不会有错！”辛悦插进话来。“而且牌子也是你们家的！就是因为老机子用着好，所以我们才买的你们，没换成其它牌子！”
　　“是吗？”售后不信的。“在哪儿，我看看！”
　　“那，这不是嘛！”辛悦指给售后看。
　　售后瞧了瞧那已坏掉的旧基因剪辑仪。因为辛悦他们保护的很好，所以那些精度指标的标识都还在机子上，没有完全磨损掉。
　　“那大概就是国标改了吧！”售后不以为然地说。
　　“这东西哪有国标！明明就是你们公司自己的标准！”方勤对这种随口满嘴胡说的人真是厌恶极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售后！反正我修不了这机子！也不能给你们换！那你们自己看吧！不行，你们去告好啦！”售后说着转身往出走去。
　　“唉，你怎么这样就走啦？”辛悦。
　　售后完全不理睬，只管往出走。
　　“唉，你这个态度，我们会去投诉你的！”方勤。
　　“投诉呗！老子还不想干了呢！”售后边说，边径直走掉了。
　　“哇，怎么我们说投诉他，他一点儿都不怕的？”辛悦。
　　“上网查查呗！”方勤在半帽镜上搜索XXX公司。“哎呦！已经ST*了！”
　　“什么是ST？”辛悦不解。
　　“亏损，ST，退市三步曲！”方勤流利地象在说着顺口溜。
　　“怎么，这个公司？”辛悦还是没弄明白。
　　“快完了！快倒闭了！”
　　“怎么会这样！当年买这个牌子的时候，它可是花城最牛的精密仪器品牌！”
　　“你也说当年啦！”
　　“可是当年也没几年呀！象这种精密仪器，更换期也就是几年而已！”
　　“唉！你不是商人！你若是商人，去股市转转，你就会知道，在花城的股市，许多公司都是去年超预期，明年ST！在花城的公司能长久的怕也只有某某酒了！”方勤感叹。
　　“某某酒？什么酒？”辛悦反应不上来。
　　“还有什么酒？不就那人人皆知的那个酒嘛！”
　　方勤对辛悦眨了眨眼，辛悦蓦地想起了那酒的名字。
　　“现在怎么办那？去法院告这个公司吗？”方勤。
　　“现在我们如果去法院告这个公司，时间和经费都不允许！何况这公司都已经成了这啦，肯定耍老赖，不会赔偿咱们的！算啦，下次小心点吧！还能怎么样呢？”辛悦压抑着颓丧的情绪，尽量装作平淡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死板呢？你就不能灵活点啊！这样硬扛，扛得住吗？接下来还要买仪器，钱哪儿来？”方勤。
　　“我再想办法呗！”
　　“唉呀！死撑是不现实的，毫无意义！跟我去见见我爸吧？只要我们能说服他，实验室的经费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我们能说服你爸爸吗？”
　　“试试呗！”接下来的话方勤没说，但她心里只愿自己好运，愿Z公司的破产能让固执的父亲大人转过弯来。
　　当方勤带着辛悦提心吊胆地去与自己的父亲大人谈判的时候，韩晴已经到了鼠尾草街，她们共同设计建造的时钟花小楼里。窗外的夕阳正将西天喷涂的火红。那看起来就象是接着会有生气盎然的事发生，但其实接下来的是天黑。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对韩晴来说是漫长的，就仿佛自己已过了一生。太多的希望与绝望，人性摘下面俱后的真相。对比差超剧烈，让韩晴适应不来。此刻她坐在空荡荡的屋里，回想着自己与方勤的过往，美好中品出了可能的转变。不禁又去想她们的将来，这时更可怕的想法向她袭来。
　　天渐渐全黑了，时间已过了她们约定好的八点。韩晴知道，方勤是不会来了。是啊，是应该的！这已是体面的作法。韩晴在心里替方勤解释着。
　　“她来了又能怎样呢？”韩晴开始这样对自己说。“即使她来了，从此后，自己与她也不再是平等的！而只是每天唯有等着她施舍的影子一样的存在！”韩晴的一生都是活在被尊重中的，所以她已习惯了自尊，也不想为了如何地活着而贱卖它。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方勤还是没有来，韩晴决定在自己离开这里之前，留些话给方勤，这个她今生最爱的人。她搜遍了整个房子，终于找到了纸和笔，于是她坐在茶几边写下她想对方勤说的话。
　　写着写着，房间的智能系统突然向方勤发出了大风提醒。
　　“亲爱的主人！三分钟后将有大风扬沙天气，所以我要关闭所有的门窗喽！”
　　风起的时候，方勤和辛悦还在跟方勤的父亲大人方元小心的各种拐着弯聊天，试图说服他投资辛教授实验室，共同研发粮食水项目。但是毫无进展。方元的态度是不容质疑地坚定。对此方勤感到很无奈。对于父亲坚持认定国产化会导致花城国际关系的恶化，遭到查城和奔岛的打击报复的看法，方勤内心里是感到可笑的，因为现在查城和奔岛也早已对花城动手了。而对此，方元坚持认为，目前的状况忍忍就过去了。但若反击，硬碰硬，花城会迎来更大的灾难。方勤不知道国家之间会怎样，但她知道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一味忍让，换来的只能是对方的得寸进尺，而不可能是所谓善待。
　　一直折腾到十点，也没有结果。对于父亲的倔强，方勤知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成功的基础。父亲以他的倔强一步步创建起现在的事业，所以他对自己的倔强是十分自信的，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
　　在从家里出来，往鼠尾草街去的一路上，方勤仍在想着国产化的事。她知道，经由Z公司破产这件事，许多花城的公司都会转回头来重新看待粮食水国产化这件事。如果自己不赶早，可能就会被别人抢了先。这对父亲的公司可能形成致命的冲击。所以抢先国产化这件事刻不容缓，还得想办法，是绝不可以放弃的。
　　这样想着，方勤走进了自己与韩晴约定的套房。在各个房间转了都不见韩晴之后，方勤才猛地觉醒自己比约定迟到了太多，才想起韩晴最近的境遇之糟糕，才又为韩晴担心起来。她再次开始猛给韩晴打电话，却如之前一样无人接听。
　　方勤开始急得后悔不跌，焦急地满屋转着试图寻找到韩睛留下的蛛丝马迹，终于在最后，在她一进屋就到过的客厅茶几旁的地上，她发现了韩睛写下的留言。
　　“勤，你还爱我吗？一个月前，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的爱情，但现在我已知道爱不是如我从前想的那么纯粹的事情。爱情是什么？我突然不明白了。也许它从来都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事情罢了。现在我开始明白，爱情不只是那浓浓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情绪。爱情是有诸多现实的前提的。当那前提在时，就象空气，我从不去思考它，我只想着我的爱情。它是那么美那么好啊。但现在，当爱情那所有的前提崩塌，我即刻就开始感受到，没有爱的前提就没有爱情。爱不是凭空存在的。爱情是实实在在的。爱情看起来只是种情绪，但事实上它比任何的事都不缺少实际。起风了！我想你不会来了，不会看到我的留言。但我还是想有最后一个心愿。愿你记得我，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曾经来过，来过这个幻想中的充满了爱的地方。晴。”
　　读了韩晴的留言，方勤感到很震惊。她不明白，韩晴怎么会这么想，对她们之间的感情如此没有信心。她不明白，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让韩晴有了如此的错觉，让她觉得彼此之间的感情仅仅因为韩家破产就会消失。方勤从来不是这么界定她与韩晴的感情的，一直觉得彼此会互相陪伴，直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现在韩晴去了哪儿呢，方勤不知道。但她有一种感觉，韩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不会再回头了。方勤痛恨这种状况，她在心里怨骂，如果感情是如此脆弱的事，那么何必当初呢。她不甘心，无论如何，她都决定要找到韩晴。震惊之后是生气，方勤气韩晴为什么这么想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她决定去找韩晴。无论韩晴去到了哪里，方勤都决定把她找回来。她决定回家，向父亲辞行。她想韩睛对她的不信任都是缘自自己对父亲的隐忍。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从来只接受以繁殖为目的的爱情，那么自己与韩晴的这件事就不必为了瞒着父亲而变得偷偷摸摸。渐渐方勤开始意识到，在亲情与爱情之间，自己以前是压抑了自己的爱情，为了迁就自己的亲情。现在，她要拨乱反正，决定回去跟父亲摊牌，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生道路就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那一条。而现在自己已决定光明正大地沿着这条路，大步前行。
　　就这样方勤放下了在花城所有的一切，公然地给了她的父亲大人违背他人生铁律的一击后，踏上寻找韩晴的不归路。是的，她不想再归来，她想重新开始生活。而当她激情澎湃地决绝地这样作的时候，韩晴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她们共建的时钟花小楼后面的花圃里，躺在她们之前亲手移植过去的彼岸花的旁边。从她脑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而她的大睁的双眼直视着天。她有太多疑问，想要向天空深远处要个答案。
　　在韩晴与方勤决绝的当天，也是法院驳回跳楼女孩爸爸起诉李稳□□的当天。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案子，以及关于跳楼女孩的任何痕迹。但这件事的风声还是传到了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比如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