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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霍家兄弟 ...

  •   廖天瑞给老田、蓝鲸分别打了个电话。蓝鲸那边很快安排多了一个房。

      田局长就没有没有那么容易了。

      二当家来电要插人进他第九监察组的时候,他就预先留了一个位置,给霍秋水。

      但是霍秋水死活不接受。说什么要为贾律守墓三年。

      无奈之下,田鸡只能喝上一瓶烧酒,半夜把宁字火漆的文件压到他面前,让梁仔在后面给他一棍子,按着昏迷的他,用他的手压下指纹。

      第二天在警察局办公室醒来的霍秋水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九监察小组的人已经集齐,就差他一个。躲起来了。

      找到他的人,是旭,跟拿着牛仁给贾律做的那份整容报告的虞美人。

      在二沙岛贾律已经卖出去的别墅前面。这俩人简单说了两句,对他有如晴天霹雳。

      他给这两个三言两语为他扫除犹豫的恩人敬了个礼。接过火漆文书,仿佛接过接力跑的棒子。

      第一棒,早高峰的车流在高速路上慢如蚂蚁。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奔跑过无数个不同的车窗。有车主在节目上见过他,以为他在抓贼。从驾驶座里探出头为他打气加油。

      第二棒,走了上学的寻常路。好奇的小学生在校车前面排着队,好奇地看着他。校车突突突启动了。追不上加速奔跑的他。不知情的小学生在车里尖叫拍手,要他跑得再快一些,超过前面的巴士。

      第三棒,跟骑着自行车卖菜归来的小贩同行。问他为什么跑这么快。“救人。”霍秋水的回答落在空气后头。

      第四棒,在长长的码头,他停下来了。

      同样的渡头,同样的人,流淌了年的河水仿佛倒回去那年夏天。

      那年,他被奶奶带走,看着他不回头的背影,上了渡轮又下来回到岛上。奶奶抱着他说自己对不起他们两兄弟。他们回不去大陆。如果必须救一个,奶奶选择了没被□□缠上的他。背地里,也常常在孤儿院打工,偷偷给他那个可怜的弟弟多打一勺饭菜。

      渡头的尽头,是他最可爱的弟弟霍山扣。

      渡轮楼梯上陆续有人拥抱离别。他们一前一后站在渡轮前面,码头的最后。

      相对无言了很久。霍山扣把白色手帕交到他手上。“三姑姑织的。我只有这一条。”

      白色纱巾的一角是他的名字简称,山。

      霍山扣强迫自己忍住眼泪,像个成熟的大人,握住霍秋水汗湿的大手,给他祝福。“表哥,恭喜你荣升!”

      霍秋水看了一眼船上水手的面貌。后者抽着水烟坐在船头,把两脚穿出栏杆,在海面上晃着。

      霍秋水知道时间尚早。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突然出手掐紧他弟弟的双肩,“你以为第九质检小组成员,可以离开这个乡下小岛回到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怎么说怎么风光?”

      “难道不是吗?”

      霍山扣疼得侧起身子。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表哥你在大陆被人陷害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岛上。你本来就是那边的人。第九监察组都是田局长的人。在大陆的广阔天地,你跟你的兄弟大可以一展抱负。”

      霍秋水一脸愁容放开他。又问了一次这个愚蠢的弟弟。“山,你真是这么想的?”

      霍山扣双眼炯炯有神凑近他鼻尖。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喊,“当然!我打从心底里为表哥你高兴!”

      被他的坦率吓了一跳,霍秋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痒的脸蛋。“我不是说你的心情。你最近怎么学得这么坦率?”

      “不好吗?”

      “不是。很好。比以前好多了。可惜我没有时间去习惯。”

      要怪只怪他太笨,牺牲了不该牺牲的。

      幸好,这个人弟弟从不曾放弃他。

      不能明目张胆,就偷偷给警察局全局送一个盒饭。警局里都不是笨蛋。无论给谁,这盒饭最后总会到霍秋水手里。

      奶奶到处跑,他忙着抓贼的日子里,是他跟贾律分头行动找遍整个安居岛。

      奶奶去世的日子,是他联系墓园,暗中打点。

      贾律不在的日子,是他每天早中晚三通电话提醒他吃饭、睡觉、少喝一点酒。

      霍秋水把自己大汗湿成透明的手帕塞进警察服胸前的口袋。跟贾律的照片放在一起。

      他摘下警帽,寸头顶升腾而起热气。一半是跑太久热的,一半的被这个弟弟的愚蠢气得。

      他觉得自己热得全身都要炸开了。这个弟弟还在傻傻地祝福他脱离苦海,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在那边要自己照顾自己,不然就找一个人帮个忙。

      “山,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回去不容易。但是只要能回去。无论过程怎样,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表哥!这个岛上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早点,”

      霍秋水按捺着要打人的冲动,试图严肃地跟他讲道理。还是忍不住。捧过啰里啰嗦的他弟弟额头,抹开碍事的刘海,脑门儿狠狠往下砸。

      许久没被霍秋水这么“教育”过的霍山扣捂着额头,后退两步蹲下。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他又发病了。

      跟第一次发病时候原因相似,勾起了他试图遗忘的过去。

      幼年时候,霍山扣因为倒卖游戏卡账号,赚了点小钱,被小混混堵小巷子里。霍秋水及时赶到,把那些小混混打得头破血流。霍山扣在不属于自己的血泊中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被霍秋水背回家的。

      他躲在妈妈怀里,一个晚上不见任何人。别人碰他一下都要发了疯地抓自己的头发,连扯到皮肉都不管。

      他的母亲当时吓坏了。就抱着他,温柔地摸他的头。跟他说表哥是为了他才下的手,你要原谅他。他不肯,说要送走表哥,不要这个可怕的表哥。

      他依稀记得母亲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这些事我本不想说,现在只说给你听。你跟秋水是两兄弟。他就是你哥哥,不是表哥,你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你必须原谅他。

      四郎去了从军。他说回来之后会娶我过门。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们霍家的聘礼。我欢欢喜喜进门,哭哭啼啼活着。下聘礼的,不是四郎,是他哥哥大郎。四郎在军营里牺牲了,我还可以怎样?

      我以为这一世自己都只能跟着那个发了疯赚钱的丈夫。我以为自己没希望了。除了在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打扫,做饭,照顾秋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活着。

      后来,四郎回来了。他骗我。四郎根本没有死。他只是断了一条腿。

      四郎回来了。四郎不介意我的过去。四郎跟我在你三姑姑的安排下逃出来了。

      你三姑姑霍三娘,现在叫宁三娘。是大陆那边日升昌当家的三姨太。

      三娘很有手段。她丈夫的人帮我把你爹抬上大船,给我们找了这份厂里的工作。我们把他们给的大房子卖了,换了点钱给你爹做治疗。

      他们回去了。我们俩活得穷,至少开开心心。后来就有了你。

      你知道吗?

      山,是你带我找到了秋水。我以前不敢跟大郎争。我知道你一向对人性情冷淡,外面再笑脸相迎,都不会轻易把陌生人往家里,往亲人面前带。

      是你把人带过来的。你说真心想待那个人好,好一辈子的。你还记得这些吗?”

      他一直很懂事。买游戏卡也是自己去卖花帮别人写作业赚来的钱。妈妈告诉过他,家里的钱是要给爸爸看病的,不看病爸爸会死。

      他见过汽车碾过马路上扁扁的小猫小狗尸体。他家没多余的饭菜养猫狗,他总会留下一点白米饭不吃,拿在手心,在小公园喂它们吃。

      他在很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他很早就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面对霍秋水的铁拳,他会恐惧,他知道这样不对。然而母亲告诉他,那个人再不对也是你血肉相连的亲生大哥。

      母亲告诉他,“两兄弟都要好好的,互相帮助,互相照顾。知道不知道”

      他说知道。说自己会忘记妈妈你刚才说过的话。会跟表哥好好的。

      他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人是自己哥哥,但是他答应母亲两兄弟会好好过。

      他母亲大概是明白他心里的不情愿又不敢不从的矛盾。没有再逼他。只说,“也好。你就把他当作最亲的表哥。比谁都要亲近的表哥。这样就好。总比不承认他好。”

      这些事,他自己都很久没有想起了。他很擅长把自己的真实需要藏在心底最深处。深到自己都挖不出来。

      因为他不止一次试过,他想要的,太贵,家里买不起。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骗自己说,他不是那么喜欢或者憎恨那个东西。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这项本事修炼了好多年。可谓炉火纯青。

      他可以收了三当家恩惠还若无其事地去人家家里,得寸进尺,分一点他小姑的爱。他知道自己一个父母双亡,背负□□债务的孤儿不该再企图奶奶会心疼他。他无情无义地享受温院长的拥抱,接受宁先生巨额资助。他不报答任何人。他告诉自己,这点小恩小惠对自己是天大的恩情,对宁先生这些资本家来说,不过是心血来潮擩下的一点羊毛。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这样,他好受点。

      他想不到的是,他骗得来自己的心,骗不了自己的痛觉神经。

      霍秋水许久不见他发病。慌了一下,军人的警觉使他迅速反应过来走了上前。大男人主义迫使他强压下心头的爱惜。喝道,“过来!”

      霍秋水一招手,霍山扣狗儿听到命令一样迅速站起朝他走去。

      霍山扣抬起汪汪泪眼偷眼看上方火冒三丈的霍秋水,很是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他不敢再说话。

      霍秋水被他眼里的委屈刺疼了心脏。伸出手给他额头抹了抹。巴不得自己是个女的,能把他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

      “疼不疼?”

      “疼!”

      霍秋水更加用力揉,“揉散淤血就好了。回去抹点药酒。就这么干。知道没有?”

      霍秋水不敢拿用力揉搓可能导致毛细血管破裂的科学常识反驳这个相信中医神通的表哥,也不敢反抗拳头像砂锅那么大的他。只好自己轻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点点头。

      发泄了一通,霍秋水的气也顺下去了。他试图一点点耐心地跟这个一点小伤都要哭鼻子的弟弟说硬汉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汗。

      后者唯唯诺诺,就是没往心里去。

      渡轮拉起了鸣笛。他没有时间了。霍秋水叹一口气,“我不是因为业绩突出被调回去的。是因为这里的龙头容不下我。田局长为了保护我连自己离岛的机会也放弃了。”

      他曾经也不明白这一点。差点害死对他关爱有加的田局长。那聪慧的小公子扔给他火漆文书,提醒他,“九号监察组本来是田鸡自己离开这个岛的最好机会。他放弃了。给了你。你自己签字画押的那份文书,九号监察队九个人,少了一个都不是九号监察队。办事不力,欺上瞒下,田鸡是要被日升昌问责的。十点开船,要是误了时辰,他照样受罚。这里面就是那份文书。你自己保管着。为了你的上司,安全抵达吧!小美人,现在几点?”

      那个身上有线香的长发“男妓”看了一眼手表,告诉他,“七点。”

      临走前,那小公子踮起脚尖拍拍他肩膀。“我们没有车。你的挚友不在。加油跑吧。霍大警官。”

      要不是旁人提醒。他又何尝想到这一点呢?自己还沉迷在死人的悲伤中,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差点害惨了一片好心的上司。

      霍山扣死鱼眼往上一翻。“这不可能。田基作为一个警长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怎么可能一纸文书降级降到小组成员里面去?”

      “不是一般的组员。我替代了他副组长的身份。”

      “副组长很了不起啊!还不是小警察一个?连警官都不算。”

      霍秋水坚持认为这是田局长的好心安排。两人争辩无果。霍秋水又叹了一口气。拉过霍山扣的头,用额头给他轻轻揉着伤口。

      “以前我总在抓贼,抓□□。如今被逼到远走他乡。山,我输了。我赔上了唯一的朋友,我牺牲了与你相见的这些年,依然输了。”

      他忽然用力抱紧霍山扣。

      “山,哥哥不甘心。我不甘心看着自己这么无能为力。我自小就没能为身边人争取过一点半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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