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有凰》芙拉赫萨

48、第四十八章

　　我没想到润玉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离开，更没想到他会追到此处来。万幸的是他没有发觉我真的就在山洞里。我不得不佩服润玉，三两句话便叫穗禾成了最不待见我的人。若我再现身的话，只怕穗禾真要将我千刀万剐了。

　　我一时心火中烧，火苗直往上蹿去，照出一片光亮来。

　　穗禾看清了旭凤脸上的血渍，抬了手就去擦，竟把旭凤的半边脸都擦红了。

　　“旭凤，我绝对不会让她再接近你的！”

　　她忽又望了洞口道：“无凰，你休想再出现在旭凤的面前。”

　　穗禾变出穗羽扇，执了旭凤的手，扇面一挥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只得从冥火架上滚落下来，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魔界不同天界，大约魔族之人都不爱拘束，街市上总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我头上裹了黑纱，浓妆之下扮作妖娘混在妖魔里，倒也不算起眼。这两个月来，我每天不是守在忘川边上，便是在去卞城王府的路上。旭凤要回天界，必然要经忘川，而他在魔界与卞城王甚有交情，他若还在魔界，说不准就在卞城王府了。

　　我原先考虑过去找鎏英，却在卞城王府外看见了天界的使者。不过我在魔市上并没听到天帝丢了天后的说法，看来润玉是不打算大张旗鼓了，但我只能更加小心谨慎。

　　魔界的天是永夜，天上永远没有日月星辰，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有冥火升空。

　　子时一到，天边的巨响传来，永夜天下如同白昼。

　　正北方号角齐鸣，鼓声雷动。

　　这是魔尊之礼！

　　周围所有的人皆跪地高呼起：“天佑魔界，尊上万安！”

　　魔界又有魔尊了？

　　入乡当随俗，我亦从了众人行礼，直到礼火散去，天上又是一片漆黑。

　　街上顿时欢呼不断，群魔乱舞。

　　魔界尚武，不受礼教规矩，所有尊位皆凭实力可得。凡有修为高强，能力过人的妖魔，总能为自己挣得一席之位。而能成为魔尊的人，祭礼火，震八方。

　　我掸去膝上的灰，莫非是擎城王做了魔尊？

　　自从焱城王与固城王一同殒身，魔界接连变故，卞城王又是一个无心高位的人。除了大长老擎城王，我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人能凌驾在三王之上了。

　　“这下好了，这下就不用怕天界了。”

　　“是啊，那天帝励精图治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不到一年的光景就使得天界四海归心，硬是压了我们魔界一等。这下炽焰战神成了我们的尊上，就算真打起来也不慌了。”

　　我问道：“战神，哪个炽焰战神？”

　　说话的那两人被我拦住了去路，多少有些不悦地道：“你这小妖娘也太孤陋寡闻了些，你问炽焰战神是谁？炽焰战神就是昔日天界火神旭凤！”

　　我岂会不知旭凤是炽焰战神。

　　可，可他怎么能做魔尊呢？

　　我心中大乱，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他们只当我是没见识的小妖：“这有何不可？听说是由大长老亲自锡赐授血成魔，就连焱城王与固城王的旧部都被尊上一一收服，心甘情愿追随于他。”

　　我往后退了一大步，旭凤成了魔！

　　我猛然朝北边望了过去。

　　禺疆宫，我拖着一条狐狸尾巴沿着墙根跑得极快。

　　“快，快抓住它。”

　　数名魔侍一路将我紧追不放。

　　禺疆宫是魔尊府邸，今夜有盛宴。我幻做狐妖混入宫中，无奈还是被人发现，要撵我出去。情急之下，我一副狐狸模样撒腿就跑。

　　狐形轻巧，只是我不认得路，更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

　　一阵劲力袭来，我还是被人拎住了后颈，闻到一股子酒气甚浓。

　　那人半拎半掐地将我提在手里，力道之大，让我无法脱身，只有扑腾起爪子胡乱地挠。

　　“见过尊上。”

　　所有追过来的魔侍，跪了一地。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惊扰尊上？”

　　我竖起了耳朵，是穗禾。

　　听声音，不是她抓了我。

　　抓住我的人，一直将我悬在半空，默不作声。

　　魔侍们请了罪：“这狐妖擅闯禺疆宫，是我等失职，请尊上责罚。”

　　旭凤醺然道：“无妨，不过就是只还未成精的小狐狸。”

　　说罢，他终于将我提到了面前。

　　我呜呜两声，张开了前爪。

　　穗禾身旁的婢女噗嗤一笑：“这小狐狸真是可爱，还会撒娇呢！尊上天潢贵胄，冠绝六界，便是只未成精修妖的狐狸亦知晓仰慕尊上。”

　　婢女自作聪明的讨好，让旭凤与穗禾皆是一怔。

　　尤其是旭凤，他凝眉将我望了又望。

　　穗禾伸手扶了他道：“尊上今夜设宴禺疆宫，饮了不少的酒，何必为此等小事费神，不如把它交给穗禾来处置吧。”

　　旭凤拎着我，半天应了句：“恩，许是真的有些醉了。”

　　他摆了一摆头，并没有将我给了穗禾，而是同她面对面地道：“还有，你我之间无须见外，别再叫我尊上了。”

　　穗禾一直盯着我的双眼，一下子就转到了旭凤的身上，又惊又喜。

　　我愣在旭凤的手中，忘了要变回原身。

　　夜风吹来，旭凤另一只手按在了穗禾的肩头：“夜露风寒，你早些回去，莫要着凉了。”

　　只听穗禾柔柔地唤了一声：“旭凤。”

　　再无心他事。

　　旭凤吩咐了魔侍送走穗禾，独自将我拎到了一处，空荡荡的房中只摆了一张桌和一张榻。他脚步轻飘地走到榻前，甩手扔了我在榻上，然后整个人笔直地倒了下来。

　　我赶紧往边上一滚，没了狐狸的形。

　　这凤凰的酒量还是如此的不行！

　　偌大的床榻，旭凤手脚一摊，占去了一大半。我从榻里坐了起来，望着他张牙舞爪地卧在身旁，恍如隔世。我就说了，他睡觉的样子从来不规矩。

　　一身黑袍未解，一头长发仍束在脑后，我费了好大的气力要将旭凤翻过来。我晓得他醉酒后多半会睡得沉，怕他这般一夜趴下去会憋闷到自己。可他偏不肯翻身，一心埋头睡去。在我三番拉扯后，旭凤这才侧了身子腾出手，一把反将我拉倒了过去。

　　他不悦地喃道：“别动。”

　　倏地对上旭凤阖眼的容颜，我当真就不会动了。

　　“凤凰。”

　　旭凤敛着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别吵。”

　　他的双手锁住我的双手牢牢地隔在两人之间，让我直面向他却又近不得、远不得。旭凤始终没有睁开过眼，满脸酡红，呼吸之间透露出了不耐烦，好似我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大发雷霆。

　　我哽了喉咙，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又有些高兴。

　　凤凰，我终于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