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有凰》芙拉赫萨

45、第四十五章

　　廉晁仙上亲手搀了我道：“快快起来，我不是在怪旭凤与你。只是那玄穹之光，我不能给你。”

　　月下仙人抢着问：“为什么？”

　　廉晁仙上将我望了又望，蹙起了眉头。

　　我依然跪在地上说：“大伯，我既然知道那些过往，更知让您平白献出这玄穹之光救旭凤，对您实在是不公平。可我已别无他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旭凤的元神安好。”

　　凤凰是天生的神鸟，元神何其重要。若元神不稳，旭凤活着还不如一个凡人。想他生来心高气傲，怎堪落魄至此？

　　廉晁仙上思量半天，问了我道：“若我说这玄穹之光真的会要了你的命呢？”

　　月下仙人不明白：“大哥这是何意？”

　　廉晁仙上见我不肯起来，就背过了身去：“我生就不辨颜色，所以不惧玄穹之光的绚丽，能将它收为己用，这世上再无比它还要夺目的东西。强光耀眼灼身，对元神的伤害极大，但也以毒攻毒，是修复元神的宝物。当初我跌入忘川，元神遭千魂撕扯，也是靠它才活了下来。”

　　原来他是怕我们见了玄穹之光会承受不住。

　　月下仙人立刻说：“那闭上眼睛将它收了就是。”

　　廉晁仙上却同月下仙人道：“玄穹之光无容器可承载，即便是灵力高强的上神真身最多也只能承托三个时辰。就算你们闭了眼，我是将它给你，还是给无凰呢？”

　　“给我！”

　　月下仙人与我不约而同地应道。

　　我一时情急跪行到月下仙人膝边，拉了他的衣袍：“叔父，让我来吧。”

　　“不行，要是伤到你腹中之子怎么办？老夫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不打紧。”

　　怎会不打紧呢？

　　为什么廉晁仙上不直接给了月下仙人呢？

　　这是会要人命的啊！

　　“夫妻本一体，我与旭凤虽无夫妻之名，但无凰是真心敬月下仙人为叔父。旭凤绝对不会让叔父为他涉险，我也不会的。”

　　“无凰。”

　　廉晁仙上望了我，甚是感慨：“荼姚……若她能同你一般，夫复何求？”

　　他扶起我：“这玄穹之光，你拿去便是。”

　　说罢，仙上执了我的手，一阵透亮从他的掌心中传来，我的整个手背都透着光。

　　月下仙人急道：“大哥！”

　　奇怪的是我承了玄穹之光，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廉晁仙上安抚起月下仙人：“无妨，只要你们尽早回到天界，将玄穹之光注入老君的丹炉中，无凰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我万分感激地道：“多谢大伯！”

　　廉晁仙上阻了我下拜的动作，仅仅只是一挥手：“你们快走吧。”

　　月下仙人担忧着我的状况，只好匆匆道了别：“大哥保重。”

　　出了竹屋，月下仙人领了我打算原路返回。他慎重地走在我身旁，时不时地将我扶上一扶，一脸纳闷地问了又问：“无凰，你真的没事吗？”

　　我也在纳闷，按了胸口确保玄穹之光真的在我体内：“没事啊。”

　　我与月下仙人互相望了望彼此，走出了一小段路。

　　这时，廉晁仙上的声音从山顶传来：“丹朱，当年天魔大战，我重伤难愈，如今取出玄穹之光，再无以为继。这蛇山是我的元神所在，此处顷刻便要与我一同消散，你们的灵力不会被压制了，你速速将无凰带回天界，一旦我元神尽散，她断无可能再承受得住玄穹之光。”

　　月下仙人朝竹屋的方向望去，痛心疾首地喊道：“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廉晁仙上只道：“这是我能为荼姚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我此生再无挂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生离为她，死别亦为她。

　　眼见周围的一切有了凋败崩塌之势，我又忙往山顶跑去：“不行，我要把玄穹之光还给大伯。”

　　月下仙人含泪拉住我：“来不及了，这是大哥的选择，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们走！”

　　他拉起我腾上云头，横了心地就往九重天上奔去。

　　回首望去，只见那越来越远的蛇山，渐渐化作一团迷雾，模糊了我的双眼。

　　九重天上，我随月下仙人一路狂奔向太上老君的府邸，眼看就要到了炼丹房，我被胸前一阵光芒晃得看不见路，又收不住脚步，摔了出去。

　　月下仙人使劲地扶起我：“无凰，就到了，我们已经到了。”

　　玄穹之光下，我看不清眼前，强撑着靠月下仙人的搀扶指引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我捂住胸口，心中十分沉痛，明知这是廉晁仙上已经元神散尽了。可不管我怎么捂，都捂不住那玄穹之光，整个人仿佛置身在烈日电光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顾不得。

　　白茫茫的一片，灼眼烫心。

　　身旁，月下仙人的声音甚是急促：“老君，开炉，赶紧开炉！”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道：“玄穹之光！”

　　应该是太上老君。

　　月下仙人拉着我手，伸向一处，摸着大概就是老君的炼丹炉了。

　　“无凰，快，快把玄穹之光放进去，快点。”

　　我睁着眼睛，拼了力道引出玄穹之光，人也倒了下去。

　　这会子扶起我的两个人，明显都僵了一僵。

　　只听月下仙人缓缓地说了两个字：“眼睛。”

　　我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眼底，嗅到指尖上有一股血腥气，原来不是眼泪。我一张嘴，嘴里也是一股血味。我念念不忘地摸索起那丹炉，含糊地确认道：“叔父，我是不是将玄穹之光注入丹炉了？”

　　月下仙人扶住我连声道：“是，是的。”

　　太上老君惊诧地问：“月下仙人，天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她怎会有玄穹之光？这玄穹之光凡人根本承受不住，就是仙家也是会要命的！”

　　我说：“救旭凤。”

　　我对月下仙人说：“告诉旭凤，我想他。”

　　我真的很想他！

　　眼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没有黑暗，还是那无边无际的白亮。

　　睁开眼，更是白得发亮。

　　光亮中，有人朝我走了过来，金丝战甲，凤羽镶边。一身气宇轩昂，是凤凰。

　　我伸出手，他将我的手握住，唤我：“无凰。”

　　“无凰，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一双手牢牢地圈住我，耳边是温热的鼻息。

　　我握住那双手，握了又握。然后，我将那双手贴在了小腹上，从嘴里和着鲜血一起吐出：“凤凰。”

　　旭凤的手颤了又颤，我忘了，他还不知道我有了小凤凰。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最好。

　　得而复失才最痛苦。

　　你那么爱我，我怎么就失去了你呢？

　　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