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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兔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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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斯的喜欢并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只是她今天终于说出了口。
像是不经意的随口一说,却怀揣着少女的羞赧和小心思。
但那种无法轻易说出口的喜欢,似乎被白兔子挂在嘴边的喜欢摆在了同一高度。
“太好了,埃莉斯,你也喜欢我。”
初次从埃莉斯口中听到“喜欢”的兔子先生动了动耳朵。他看起很开心。却也仅是如此。
和得到一阵安抚没有区别。
就好像她说她喜欢一道菜。
就好像她说她喜欢他的脸。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常年对着呼喊的山谷忽然传来了回音,无论这份回应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敷衍,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做戏,兔子先生都不在意。
——何必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
对彼得来说,他喜欢她,而她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就已经很开心了。
彼得是只容易满足的兔子。
他也是只容易止步的兔子。
对他而言,爱恋大概就是场独自一人的追逐。
前路漫漫,半隐在雾中的少女影影绰绰。不必去想能否追上,也不必去想自己是否会精疲力竭……那些都太遥远了。
他只着眼当下。像是被在头顶吊了胡萝卜一样的保持着追逐。在忽近忽远的距离中,不让那抹朦胧的背影淡出视野。
他甚至希望时间定格,让追逐的道路永无止境。
他畏惧终将定格无改的结局。
便也畏惧改变。
所以眼下保持追逐就好。
只管朝着那追去。在那消失于浓雾前,一天天缩短的距离足以带来单纯的快乐。
白兔子乐于追逐背影。
当浓雾后的背影越渐清晰,他仍在快乐而一成不变的追逐着。
他并未对方是否会停下来等他,更没想过她是否会转身朝他走来。
或许在把追逐目标定位为背影的那一刻起,白兔潜意识里便默认那是追不到的。
不求回报,不求回应。
一味的发声,单方面的诉说。
这只兔子并不乞求埃莉斯的共鸣,他从始至终都在谈着单方面的恋爱。
——喜爱从头至尾只是一个人的事。
这种不求回报的爱情崇高又浅薄。像是在告诉埃莉斯,他不需要她,他只是需要她来表达她的爱意。
但埃莉斯所求的并非如此。
她所打算给予的,也并非“简单”的开心。
在他将她拉入这场由蜜糖,兔子洞,梦幻与时间所构造的漩涡中后,她怎么也不可能允许他去谈单方面的恋爱。
——当她是摆设吗?
埃莉斯于是承认了。
她亲口承认,她喜欢他。
“你当然是喜欢我的啊,埃莉斯。毕竟你很珍惜和我一起的每分每秒。”
“我知道你爱我。很爱很爱。”
他总是这么笃定地说着,满口的“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但本质上,他并不相信会被爱——那种,脱离了“珍视时间”的定义之外的爱。
在不知不觉中,白兔子或许明白了爱的些微差异。
埃莉斯的爱是一口井,小而深。而白兔的爱则像是宽阔的海平线,浅而薄。
可越是走近,便越会发现海的深邃。
那是他所无法言明的,连自己都尚无定论的爱意。
唯有日复一日的将爱语宣泄,才能残喘着不被汹涌浸没。
“我喜欢你,埃莉斯”
“啊,埃莉斯,我的心爱之人。”
“埃莉斯,埃莉斯,我好喜欢你。”
……
“欸,我的话让你心跳加速了吗?”
成天将爱挂在嘴边的白兔子,哪怕胡乱无章,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击中过埃莉斯埃的心脏。
可一旦埃莉斯不再羞恼,认认真真的想要有所回应,他却反而不知所措。
因为他没有预设。
聪明的红心城宰相,并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
当沉寂的山谷传来许许多多的回声,当吊在前头的胡萝卜落在了手中,当薄雾中的朦胧背影愈渐清晰,沿着相反的方向朝他跑来。
他便顿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不燃起希冀就不容易绝望。
变得迟钝了就不容易受伤。
在她走来他的面前抓住他的前一刻,他都很难相信她确实转向来到了他的身边。
——都是错觉。
戴着眼镜的兔子先生,用愚钝织和幻觉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几番下来,埃莉斯有了些小情绪。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自知的在她眼前乱晃——
“埃莉斯,埃莉斯,谁惹你生气了吗?”
“请告诉我他的名字。”
“如果是无颜者,我会让他永远的消失。如果是持役者,只要是埃莉斯你的愿望,我也会尽力让他永远的消失。”
“那能麻烦你从我眼前消失吗。”
埃莉斯忍不住赌气道。
“啊……”
彼得的耳朵动了动。到没有显得多么受伤。
“我惹你烦心了吗,埃莉斯……真抱歉。你讨厌我哪里呢?我都可以改哦。”
“讨厌你的全部。”
讨厌你缠着我。
讨厌你喜欢我。
讨厌你让我也喜欢了你。
所以说啊……最讨厌你了。
“全部啊……这样子不好改呢。”彼得露出了相当苦恼的表情,“是讨厌兔子吗,埃莉斯。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变得不那么像兔子吗……那么折中一下,把兔耳切掉吧。”
他摆弄着耳朵认真思考着,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没用的。就算你切掉了我也不喜欢你。”
埃莉斯冷着脸,心中波澜迭起。
她记得彼得的兔耳柔软又敏感,过大的声音都会令其难以忍耐,像是一处脆弱的要害。
——切掉会死的吧?
“但切掉的话,你会少讨厌我一点啊。”
彼得似乎在谈论什么划算的买卖。
“不,我讨厌割掉耳朵的兔子。”埃莉斯否认的有些仓促,“如果你这么做了,只会增加我讨厌你的一个点。”
“我非常,非常讨厌把自己耳朵切掉的兔子。”
以防万一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她强调道。
“非常讨厌。”
望着略有紧张的埃莉斯,安静聆听的白兔子忽然笑了起来。
“所以,埃莉斯其实是喜欢我的耳朵吧。”
“你喜欢我的耳朵,喜欢身为兔子的我。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埃莉斯。”
“啊,我懂了,是欲扬先抑吗……”
他将手抵在下巴尖,红色的眼瞳在镜片下反着狡黠的光芒,是一副斯文败类所特有的蔫坏表情。
“居然选择这样婉转的方式表达心意,呵呵,差点被你骗过了。”
埃莉斯:“……”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因果关系的?
埃莉斯感到了无奈,却也没再多言。
她确实喜欢他。这点她已不再否认。
而她也希望他别再以自欺欺人的语调,将这份并不虚假的喜欢一遍遍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