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92、万剑诀

　　无穷无尽的傀儡杀之不尽，灭之不竭，而且龙牙已经从那道白光中恢复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面临败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退守到了一处，大多都负了或轻或重的伤。

　　“不是剑灵很强吗，为什么不能反攻？”上官吉沁的法术挡开了几个傀儡的攻击，但是她知道这样无穷无尽下去，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如果利用剑灵反攻的前提是她会变成你所嫉恨的邪灵，你是想靠她活下来，还是会阻止？”赤霄冷峭的目光中带着讥讽，冷不丁朝上官抛出了一个选择题。
　　上官被梗了一道，重新埋首于抵抗傀儡的战局之中——没有人不想活下来，但她也不可能接受邪灵降世。

　　“也许可以试试。”双笙劈开几个傀儡，思考着刚才龙渊的提议。
　　“你没有灵力了。”赤霄微沉眼，和龙渊对上视线：“你的前提是在她有充足煞气的前提下，现在她丹田和剑胎内什么都没有，何况就算她是平日，她也承受不起一次那样的消耗。”
　　“那就拖到里秘境通道开启吧，我无法影响空间法阵的时间。”龙渊骈指一道冰刃般的剑气激射而出，扫清了一排的傀儡，眼角的余光却是对着天上那个漂浮的黑点，“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放水。”

　　他们的对话，四周都能听的清，眼见生还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气氛有些沉重。
　　“如果是灵气的话……”角落里仿佛有一只硕鼠窃窃私语，是巩文希微妙的试探声：“我可能，可以帮上忙……”
　　“你？”赤霄挑眉看他。
　　巩文希感觉被赤霄难得严肃的眼神吓到了，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有……可以聚灵的符阵。”

　　方建国同为符修，乍听到巩文希的说法，充满质疑地回头打量他。
　　这个身材单薄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符修，居然说他有可以聚灵的符阵？
　　“多少灵石一张的聚灵符？”他不禁有些想笑，市面上的聚灵符也是有在卖的，多数是一张符纸贴于自身，加速对周遭的灵气吸取，效果根据画符符修的能力而异。可是符阵则不同，能撑起聚灵的符阵，只有达到断弦境以上的符修才可以画得出，符纸与符纸之间环环相扣，相辅相成，吸取的不仅是天地的灵力，而是万物之灵，并且能帮助符阵阵眼的受者加速炼化，这才是聚灵符阵和聚灵符的真正不同。
　　最关键的是，聚灵符阵已经失传了，当今现世的修真界，他从未见过谁能画出聚灵符阵的符纸。

　　“不是买的……是家里祖传的。”巩文希从怀中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纸，简直就像是考试打的小抄一样被保存得不堪入目，说它是随手从纸篓里捡回来的垃圾也有人信：“我一直随身带着，想着可能什么时候会用得到。”
　　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解承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东西，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会有反效果吗？”

　　方建国接过巩文希递来的聚灵符，虽然符纸已经乱七八糟，可是他却越看越入神，良久，递回给他，面色凝重地说道：“试一试吧。”
　　“等下前辈，你这脸色谁敢试啊！”林晨华是脸上已经沾满了自己的血水，但是比那更可怕的还是他的神色：“我可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啊！”
　　“司马当做活马医，虽然这上面的符篆画法有些剑走偏锋，但确实是聚灵符，而且符与符之间存在的符结也能感应得到……不过，这符我无法施用，应该是绑定了血契。”

　　“我应该可以。”巩文希满怀亢奋地紧抓着手中的符纸：“我跟爷爷学过这符的用法！”
　　“……更不想试了。”赤霄一干人等面如死灰。

　　龙牙凌空漂浮在湖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被包围的他们，欣赏着他们的垂死挣扎。
　　“被摆了一道。”龙牙的面上早就抹去了一开始少年的温和可亲，寂静如死的眼神牢牢将他们锁定：“不过，杀了你就能抢回两把剑，也没差。”
　　他嘹亮的声音回荡在湖畔，让人心生绝望。

　　“没时间了，来吧。”双笙回头对巩文希说道：“拜托你了！巩文希！”
　　“好！”巩文希二话不说开始布阵。
　　“喂喂，你认真的？”赤霄虽然恢复了外伤，但精神还是有些萎靡，灵力的损伤对灵体而言很是糟糕。
　　双笙抿了他一眼，“你还想知道答案吗？想的话，不管用什么方法试着活下去。”

　　……答案？
　　赤霄愣了愣。
　　她的侧脸神情疏淡，眸光却清湛好看，让人目不转睛。
　　答案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轻笑。

　　* * *

　　“好了。”龙牙似乎也已经对面前千篇一律的场景失去了兴致，“该结束了。”
　　蚍蜉撼树终究是蚍蜉撼树，就算她连破两境，得了赤霄和龙渊剑，依然只是挣扎在傀儡之海里的蝼蚁。
　　他将龙牙刀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刀锋之上的空间开始扭曲，凝聚。

　　与此同时，苦苦挣扎的人群之中，也有微光骤生。
　　龙牙不解地拧眉，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就在前一刻。
　　“拜托你了，云墨。”姜意书拍拍姬云墨的肩膀，走到符阵之中。
　　“不是只有姬云墨一个人在战斗吧？”同在符阵之外的赤霄睨了眼姜意书，对角的龙渊同样也不悦地蹙了下眉头。

　　三人呈三角的站位将符阵包围，而双笙站在阵眼中央，立身执剑，她的周围，除了身后的巩文希，盘坐着其余的所有修者，异常的静寂相对于符阵外浩浩荡荡接连而来的傀儡浪潮而言，实在是诡异的对比，但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那个身具两个剑灵，刚刚提升至铮鸣境的少女身上，本来就是釜底抽薪的举动。

　　巩文希从小到大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责任这么重过。
　　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一贯打酱油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充满了厉色，指尖夹着的符纸左右飘动，另一手的双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篆文，短短眨眼间，几乎在空气中烙下符阵法诀的残影，最终并指收回，与指尖的符纸横向相交。

　　等了几秒钟，指间符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巩文希额际豆大的汗珠不断下滑，更多的灵力输于符纸之上。
　　——唰！终于有明火自符纸纸头燃烧起来。

　　分别贴于地上八个角落的八张符纸在赤霄三人的完美保护下，也自燃出了白烟！
　　一瞬之间，微微的幽光在阵眼之上凝聚，符阵四周开始有涡旋般的烟气流转。

　　“天地万象，九曜顺行，诸神卫护，云旆回天……”他念诵的口诀声起，以短匕割开了指尖的皮肤，血珠沁出，滴在面前的土地上。
　　“元灵伊始，炼化成精，八方聚灵，皆听我意……”血珠霎时向符阵四周漫开，仿佛经脉般满布大地，里秘境空气中充沛的灵气向着阵眼汇聚，符阵之上每个修者身上的精纯灵力也开始源源不绝地往阵眼流去，“万炁本根——”
　　“降我光辉！”

　　咒法的最后一个字出口，双笙的身体瞬间浮向了天空。
　　她只觉得有无法抵抗的力量不断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而紫府中的剑胎原形则贪婪地吸取——只在刹那之间，她就已经无法再容纳更多的灵力，连剑胎的转换都开始失衡，身体几乎要爆炸开来！
　　赤霄一剑扫灭了一波傀儡，瞬时登天而上，浮现在她的头顶。

　　他和她同时张开眼，眸色前所未有地清明，淬剑般的凛冽光色自双瞳深处斩开，仿佛有神火烨烨而起，又宛若缀满了银河的万千辰星。
　　“那么，是时候让你知道赤霄剑真正的剑意应该如何了。”
　　赤霄的嗓音清沉，薄唇依旧微微勾出一抹轻佻又寡淡的笑。

　　下一刻，他持剑的一手向天，玄色的锦衣的下摆仿佛莲华盛放，自下而上无风自起，凌空飞扬。
　　赤色的光线突然之间自他的剑尖炸开，无数的红光如陨星坠地，爆裂成片，又像是焰火般化为了实质，在空中构成了火树银花的盛景。瞬间吞没了整个里秘境。
　　脚下，画影剑、杨柳剑、狂浪剑……一把又一把剑，再次轻振。

　　“还想故技重施？”龙牙当然没有那么蠢让她继续来一次，剑鬼邪修几人早已冲向符阵，而他则向着双笙疾驰而去——
　　也是在他出招的那一瞬，突然感觉到了危机。
　　他骤然停驻，望向身后的湖泊。

　　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里秘境都充斥着剑的震颤和啸鸣声。
　　蓦然间，一柄剑从湖水中脱水而出。
　　然后，是第二柄……第十柄……上百柄……
　　越来越多的剑从湖水中如鲤鱼跃向龙门，飞跃上天。

　　里秘境在这一刻风起云涌，白雾不知何时被罡风吹散开，露出了苍灰色的天盖，有灰云在天际翻滚，仿佛奔流的长河，惊涛拍岸，让天地色变。
　　耳边的啸鸣声不断，清透的剑光如疾电游曳长行，从四面八方饮歌而来。

　　聚灵符阵中的修者们这一次是真正失了神。
　　所有的惊叹和震骇，都不足以说明他们此刻的心境。
　　唯有缄默叹服。

　　从来没人见过那么多的剑……
　　不计其数的剑在秘境之中长啸，一呼百应向着赤霄飞来。
　　灵气依然源源不绝地飞入双笙体内，甚至在空气中劈啪作响。

　　里秘境究竟是什么地方？
　　陵墓究竟是谁的陵墓？
　　没有人知道，其实——

　　[华山秘境，就是个剑冢，而陵墓，自然是剑的陵墓。]
　　[我是这里的守灵，龙渊剑。]

　　那无字碑，终于在此刻密密麻麻现满了字。
　　全都是剑的名字，数之不尽。
　　早就没有那么多剑修，却依然有那么多的剑。
　　但为他朝再起一战。

　　赤霄站在龙牙面前，背后是遮天蔽日的剑阵，是铺天盖地的剑意。
　　是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杀机。
　　一把刀，万把剑。
　　他轻笑着道：“风水轮流转。”

　　他手中的剑胎一指，万剑听命于他，剑阵的清鸣如暴雨梨花似地飞落，脚下大地上的傀儡之海瞬间溃不成军。
　　就连剑鬼也都顷刻被湮灭。

　　龙牙的脸色终于变了。
　　长刀一凛，从天际化为一道光影，向着赤霄与双笙呼啸飞驰！

　　龙渊霎时落在她的一侧，而另一侧是赤霄。
　　此时此刻的双笙，就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女，万剑归宗且心悦诚服。
　　她的目光凌然，充裕的灵力长流在她身周像是轮回百转的光带，随着她在半空中每移动一分，就明灭一瞬，生生不息，无休无止。

　　白雾停下了翻滚，连颊畔的风都按下了涌动。
　　修者们的也无法抑制住心中激扬的情绪，目光紧锁着天空中的战场。
　　还在于邪修鏖战中的姬云墨更是心神激荡。

　　眼见龙牙残影渐近，双笙的心境前所未有地安宁。
　　万剑为茅，万剑为盾，又如何不安？
　　然后她动了。

　　[龙渊，你的剑意是什么？]
　　[北斗。]

　　下一刻，随着她步履微抬，她与身后的万剑，全都消失不见。
　　龙牙突然失去了目标，惊愕瞪大了眼。

　　虚空中的一瞬，双笙乍现。
　　——天枢。
　　刹那间万剑成河，如同狂啸的长龙般飞向龙牙，无数破风声起，剑啸几乎将四周的空气点燃！

　　龙牙骇然举刀迎往那个方向，强烈无匹的刀气轰然斩去！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一切再度消失。

　　他返身，这一刻总算有恐惧感自心头升起。
　　眨眼之间，不远处又是万道黑影骤现！
　　——天璇。

　　来不及反应，这万道黑影径直向他杀去！
　　龙牙足下炸开一记裂响，遽然如离弦之箭飞向高空！
　　可他低头之时……身下哪还有万剑的影子？

　　咻咻咻。
　　龙牙感觉自己仿佛开始幻听，身边随时是剑啸声如影随形。
　　可他再回头，南方的天空一角，却真是狂暴穿行而来的剑影！
　　——天玑。

　　天权——玉衡——开阳！
　　龙牙终于无法再抵挡着来去无踪的剑势，万道剑意合着万道杀机，在九霄至上凌空飞舞穿梭，漫天的剑影根本要把天穹斩断！
　　只是一时时间的大意，龙牙身上已经百千道剑伤纵横！

　　他最后一次清醒之时，看到的是双笙的眼睛。
　　神色坚定，眸光清透——
　　不是杀气，是信念。

　　一剑诀，从始至终都直来直往，内敛无华。
　　可她的剑，大有仗剑掀下银河踏碎九辰的意气飞扬。

　　——摇光。
　　万剑归一，一剑飞闪划破天际。

　　* * *

　　里秘境五天，在华山秘境中不过数个小时，所以当他们从里秘境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拖着鲜血淋漓的伤痕，让华山秘境里的修者们都大惊失色。
　　往年也有大打出手，或者丢了小命的，可从没有哪一年像今天一样，所有的修者都负伤归来。
　　关键是回来就回来吧，居然彼此之间还勾肩搭背相互扶持，一点也不像是有什么恩怨的样子。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双笙在滕王阁的客房中醒来。
　　虽然最终有充裕的灵力支援，让她能够不留余地地施展赤霄和龙渊的剑诀，但毕竟那不是她能承受的巨大灵力湍流，加上之前在战斗中留下的伤和疲惫感，她几乎在返回华山秘境的那一瞬间就昏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到了黄昏。

　　华山秘境的天色渐隐，夕阳透过窗棂，洒下一层金箔一样的细碎光影。
　　她头脑昏沉地坐了起来，才发现一旁的床边还有一个人影。

　　长发垂顺地落在地上，面容清朗，眼睛是极其浅淡的灰蓝。
　　见她起来，龙渊抬眸问道：“好些了？”
　　和龙渊之间还有一些尴尬的陌生，双笙抿着唇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往房间四下里扫了过去。

　　“他需要静养。”龙渊疏疏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不该先和我说些什么？”
　　双笙想了想：“谢谢。”
　　“你的礼貌……也罢，这是我选你的原因。”龙渊站起身，“了不了解我也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反正你是我宿主的事实现在也更改不了。”

　　双笙忽然一哂：“龙渊你说话，怎么让我觉得是口是心非呢。”
　　“……”龙渊轻咳了一声：“我没有。”
　　他说的是事实，人是他自己选的，不管现在双笙对他如何，他也更换不了宿主。
　　她和赤霄的感情，他清楚得很。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我们相处的日子还不多，希望你不要见怪。”双笙淡淡笑了笑，“我和赤霄最早的关系更糟糕，所以我觉得你不用在意一时。”
　　龙渊愣了愣，半晌才微微点头：“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和他解释。
　　“所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双笙伸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抿唇思量了下：“我记得不太清了。”

　　“龙牙受了重伤。”
　　“啊？”双笙有点惊讶：“这样也只是重伤吗？”
　　“你以为呢，他毕竟是上古邪刃，你也毕竟只是借了赤霄的剑意，自身修为本来并不足以对抗他。”龙渊接着说道：“那之后出现了时空法诀，有人接走了他。”

　　“犬神么？”
　　“应该是。”龙渊的面色微沉：“原本犬神见到龙牙受了重伤，打算出手，但是……”
　　双笙的记忆里好像有这一幕画面。

　　在犬神打算出刀的那一刻，里秘境里刮起了一道气浪。
　　准确来说，是剑气。
　　她无法形容那道剑气，但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达到那个境界。

　　“那之后犬神就带着那个龙牙和那个邪修走了。”龙渊似乎看出她已经有了印象，留了一句作结。
　　确实好奇怪……
　　“里秘境不是你的领域吗，那到底是谁？”
　　龙渊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守灵了，因为有了新的契约。”

　　双笙回想起这次里秘境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死在龙牙手下了啊。
　　她抬手抚上胸口，感觉到有什么在内袋里。

　　伸手拿了出来——
　　是一袋已经冰凉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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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赤霄终于可以好好装逼一次了，作为帝道之剑，这次统御剑意应该没人黑了吧！（并不！这种限定技）可以说，这是帝道之剑辅助帝王的最强AOE了。
而且赤霄的剑意不止一种（毕竟神剑），只是另一种现在不适合用而已。
龙渊的剑意是瞬移，但如果能踏出标准的北斗组合，还会有奇效，不过现在双笙还做不到。
抱歉啦最后还是没让你们见到全状态的龙渊附体，没办法，如果都让剑灵出风头了，双笙就没出面的机会了。
这次的赤渊剑意组合，下次还能来个赤渊逆3P组合（嗯，等下，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词？），不不不，我只是随便想想，因为写战斗太累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要休息不写战斗了。

华山卷还有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