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90、不可以

　　谭崇亮第一次见到如此惊才绝艳的剑法。
　　人生三十八年，作为剑修二十四年，见过的现代剑修少说上百，翔龙院去去来来的剑修各有千秋，却只能让人觉得这些人和武侠电影中的演员差不了多少。生搬硬套的剑法，带上剑诀的视觉效果，水平往往在低阶游走，那些人，只是手中拿着剑而已。

　　第一次真正改变他观点的，是十方剑阁的姬云墨。
　　姬云墨的宵练，或者见影不见形，或者见形不见影，施展剑法之时，仿佛姬云墨自己就是一把剑。
　　然后那个叫第五双笙的小丫头，也有一些特别。
　　剑在她手中，更像是知己，相扶相持，心中有剑，天地之间再没有别的事物可以入她的眼。

　　最后，这个让他感叹自己这一辈子，也许都配不上称为剑修的，是面前这个对剑的黑影。
　　——赤霄剑灵。
　　哪怕手中拿着的只是形貌虚无的黑光剑胚，他的剑法依然完美得让人绝望，让他绝望自己一生都达不到这个无法企及的高度。

　　剑修，是与剑相合，而他，合的是天地。
　　天地万物赋予一剑之中，没有固守的剑法所累，每一剑都恣肆飞扬，每一剑都虚无苍莽，仗剑如虹快意平生，这才是真正的剑道。
　　翔龙院的剑首？——他的世界还是太小。

　　湖边长风起，搅乱雾霭沉沉。
　　剑势如九霄之下乍起的贯日白虹，如雷雨黑夜中一道光炸裂苍穹，挡不住，更不敢挡！

　　轰声猎响！
　　……
　　……
　　以谭崇亮的身法，以及多年的实战经验，即便到最后一刻堪堪避开，竟然还是被他剑气的余韵掀飞了，在白雾里翻滚了一圈，落入了湖中。上官吉沁的状态更糟糕，哪怕谭崇亮为她挡下了赤霄最后那一剑，哪怕零花绝所有的生气都用来抵抗赤霄的那一剑，仅凭那几乎扭曲了空间的剑势威压，就把她的小腿生生砸进地里！

　　脚下的土地，远处的石壁，更远处的林木，全都绽开了无数道裂缝。
　　剑气的边沿只是擦过上官吉沁，以她霜华境的灵力护体，竟顷刻间成了一个伤痕无数血人。

　　而赤霄真正劈下的那一剑，其实还在上官吉沁身前。
　　一丈不到。
　　深深的沟壑，长达百米，刹那间引水入渠，汩汩未绝，竟深不见底。

　　赤霄从天上落了下来，这一次，换他站到双笙的身前，轻抬下巴，眉目微挑。
　　这一剑，他认真了，前所未有地认真。
　　他没有心思和这些人缠斗下去，里秘境，有更可怕的对手等着他们。

　　“你……为什么……不杀我？”上官吉沁膝盖软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抵抗赤霄那一剑，她已经使了全力，现在连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保留一分。
　　但是她不懂，这一剑，离她太近了，却没有真正劈在她身上。
　　为什么？以赤霄剑灵的犀利剑势，他不可能失手。

　　那就只有……
　　“没办法，我家宿主不让杀人。”赤霄说着，回头瞟了她一眼，仿佛再确认一次：“对吧？”
　　双笙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但随即她走上前，捉着赤霄持剑的手臂，左右打量了下他刚才被捆仙索紧缚的身子，“没事？”
　　他笑：“没事。”暗暗把发虚的左手收到了身后。
　　蚀灵的副作用会让灵体不稳定，这一剑为了造势，他足足用了四成力，因为缠斗可能消耗得更多。

　　上官吉沁看着二人，谭崇亮也从湖水中一身狼狈地回到了岸上。
　　方建国这才走了过来，让林晨华这个丹修帮上官吉沁止住了几处淌血的大伤口。
　　“你……”上官吉沁看了眼方建国，两人算是旧交，但今天他却一直作壁上观，上官吉沁本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她也没资格让方建国出手相助。

　　她定定凝视着前方的两个人。
　　赤霄剑灵看起来颇为年轻俊美，和淡雅如兰的少女站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人心旷神怡的画。
　　女孩面露关切，而他则慵懒以对。

　　双笙和赤霄结束了对话，隔着一条沟壑，走到上官吉沁身前不远处：“我们已经向你证明了，他不是邪性至上的剑灵，你该做的也做过了，希望过去的恩怨能到此为止。叫你一声前辈，希望你能用前辈的应有的姿态相待。”说完，她转身正欲离去。
　　“……我……不甘心……”上官吉沁的声音颤抖着扬起。
　　双笙停住了脚步，赤霄站在她面前。

　　上官吉沁拨去林晨华给她抹上伤药的手，另一手紧紧抓着胸口的锦缎，垂着脑袋轻声道：“……我不甘心……”
　　“我的小安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她浑身颤抖着几乎要把那块布料揉成碎片：“从她出生我就带着她，她就喜欢黏着我‘奶奶、奶奶’地叫……一转眼她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被邪炼的前一天还打电话说要回家……我不甘心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拿那么多人命换来这样一个怪物……”上官吉沁说到激动之处，猛咳了一声，口中蓦地喷溅出一滩血，洒在面前的地上。
　　“——为什么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啊——”
　　她抬起头，仰天大声质问道，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

　　赤霄漠然地看着她。
　　为什么呢。

　　想活下来的，和不想活过来的。
　　用生命，换取一个不尊重生命的生命。

　　“我也不甘心。”赤霄的目光微垂：“但谁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双笙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握住他的手。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顺心意的事。
　　正因为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那些努力活下去的生命才弥足珍贵。

　　此时此刻，雾的那一端，姜意书他们走了出来。
　　仿佛黎明里看到了曙光，双笙目光微亮，拍了拍赤霄的肩膀。
　　赤霄回头，旋即带着她转身要走。

　　“对了。”赤霄突兀地停下步子，微微侧眸道：“她给你买了礼物，在她行李箱夹层里。”
　　上官吉沁的眼神忽然一滞。

　　“-——还有那次吵架，她知道错了。”
　　……
　　眼泪滚落下来，上官吉沁扑倒在地上，终于歇斯底里地哭出了声。

　　通过血炼吸收到的人类的记忆，平时大部分被他封存在角落里。
　　就像是一坛老酒，揭封的那一刻，所有的感情依然能扑面而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 * *

　　“时间不多了。”
　　姜意书看了看表，把目光移回面前这个困着龙渊剑的煞气囚笼，又望向身边大汗淋漓的双笙。
　　良久，双笙从冥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没有，找不到，万剑归宗里找不到任何讯息。”

　　“可能不是剑诀。”赤霄的手抵着下颚，思忖道：“又或者，是那把邪剑特有的剑技，如果是那样，因为是邪炼而成的产物，能力本就各不相同，万剑归宗里没有也并不奇怪。”
　　“麻烦了。”姜意书的眉头紧锁，一贯伪装的笑意自从他来到里秘境之后似乎就已经少得可怜。

　　“姜意书，你究竟要剑灵做什么？”之前她并没有清楚过问，因为她觉得距离剑灵还很远，现在真正和龙渊见过之后，她不得不开始思考姜意书这种不顾一切寻找剑灵行为的潜在用意，“如果我们谁都带不出去，但能守护到最后一刻的话，让龙渊继续留在里秘境，应该更安全不是吗？”
　　一旁的赤霄轻轻瞥了一眼煞气中的龙渊剑，似乎那把剑有一瞬间微震，赤霄的唇角顺势勾了勾。
　　看到了吧，人家不要你，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来不及的……”姜意书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眉睫沉了几分：“下一次里秘境开放是三年后，时间不够了……我们必须要带走它。”
　　“可是……”双笙觉得，比起让龙渊剑被世人争抢，呆在里秘境并不是一件坏事。
　　“双笙。”姜意书的目光紧锁着她，良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句：“信我。”

　　“信我”这两个字，他对她说过一次，两个人实践过一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
　　姜意书虽然是个功利主义的领导者，可他做事从来也有他的原则，不会全凭好恶行事，所以他如此在乎一定要在这次带走龙渊剑，就肯定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实在不行，再试试神识探知吧，现在的情况，我们最好一起行动，所以动作要加快了。”说完她的眼神对上赤霄，想征询他的同意——他们之中，神识最强的人就是赤霄，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做到。

　　“等等。”赤霄陡得横剑一挡，眸中迸发出厉色：“他们来了。”
　　双笙不知道赤霄所指的他们是谁，但是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必然也不会是小角色。

　　白雾中果真有几道身影缓缓地朝他们走来，背景一片的白，轮廓无比的黑。
　　随风飘来的，还有铁链之间敲击的咔哒声。

　　“何必那么辛苦，交给我就好了。”
　　悠悠扬起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戏谑，让双笙意外的是，从白雾中步出的人影，竟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上三四岁岁的少年，随意地扛着一把大刀，偏着头对他们微笑。
　　面容沉静，瞳如翡翠，与他那一身黑漆漆的戾气不同，他的脸看起来格外地温和。
　　三个剑鬼立于他的身后，恭顺地仿佛看家护院的狗，更让人震惊的是，那个天极堂的邪修江麟威，也在他们一列，只是瞳中没有焦距，像是失了魂一般。

　　剑鬼，异端，黑色的服饰，刀——“你是……三大邪刀之一？”双笙的心脏猛得震了一下，终于知道赤霄之前肃穆的神色从哪里来。
　　“龙牙哦。”少年把刀从肩上放了下来：“邪刀什么的，我可不认啊。”

　　与姜意书他们会合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湖边，所以方建国、上官吉沁他们都还在不远处，当然也见到了突如其来的陌生访客，此刻听到双笙提到三大邪刀，谭崇亮率先露出了骇然的表情，其余的人虽然并不清楚三大邪刀是什么，但也能从对方的气势和尾随的剑鬼身上看出不是什么善茬。
　　少年向着双笙走过来，每走一步，身后的金属发出诡谲的响声，像是阎王殿里走出来无常拖拽着锁魂链向她步步逼近，只在眨眼间，双笙面前就多出了三个身影，挡住了龙牙与她相交的视线。

　　龙牙低吟着笑起来：“双笙你还真是受欢迎呢。”
　　姜意书微微侧目，对着双笙说道：“你守住龙渊剑。”手腕一抖，画影剑的啸声已经开始在掌间轻颤。
　　她一拧眉，虽然这种安排并无不妥，但暗暗有种自己是累赘需要被保护的感觉，真是不爽。
　　而且，龙牙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守是守不住的。”龙牙随意地抬起手，掌间的空气渐渐凝成了一团黑光的气旋，如黑洞一般吸引着周遭的气息，尤其是……煞气。
　　强风让人几乎无法定住脚步，稍微定力不足的巩文希、柳舸等人都往前踉跄了几步，双笙如果不是被挡在三人身后，可能也会被拉过去。

　　不过，风团也很快消失，前后不过三秒钟，龙牙举起的左手掌间，就多了一把剑。
　　七颗星辰在剑身上熠熠发光。

　　“龙渊！”
　　“我说过，守是守不住的，煞气梏笼可是我们的东西，你们又凭什么守呢。”龙牙一撇嘴角。

　　眼见龙渊剑被夺，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从剑阁手中夺走龙渊剑，后续的麻烦太多，可是从邪道手中抢回来，就没有那么多顾忌，而且一旦成功，龙渊剑的所有权，剑阁也无权置喙。
　　没有给龙牙继续调侃的时间，双笙面前的三人首先出手，不远处的谭崇亮方建国他们也动了。

　　龙牙漂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化为竖瞳，黑色的橄榄形瞳孔中，瞬时向两侧散开无数暗色纤维。
　　以他为中心，一道威压霎时激荡开去，所有人都只觉得脚下有千金的重量将他们往下拉扯，紫府之中的神识乱成一团，体内充沛的灵力仿佛在燃烧，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众人纷纷屈膝，有几个人还顽强地站着，但已经没法再向前多走一步。

　　此时此刻场上站着的，只有双笙。
　　就连剑鬼和邪修都跪了下来。
　　龙牙不解地歪头：“奇怪，为什么你没被影响？”
　　双笙确实感觉到有一股威压在刚才那瞬间向她袭来，可是那阵压力透体而过，紫府中的剑胎只是微微一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状。

　　“灵力境界越高，意念越驳杂，受到的反噬就越大，不过……你也不至于是个空壳吧？”龙牙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双笙猛地一撇剑，黑色的剑气在龙牙行进的前路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停下。”她的余光扫过四周无法动弹的修者们，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但她还是越过了身前的他们，把自己作为屏障。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四周的所有人都成为了布景。
　　龙牙斜睨着看了眼地上的剑痕，那一瞬的黑光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没有灵力啊……”他眨了眨眼睛：“心境也能如此坚定吗？”话末，只在瞬息之间，龙牙的身影就欺身到了她面前，即便双笙下意识出剑相截，那把刀袭来的强大力量依然把她劈飞——

　　虎口传来巨大的震感，她几乎难以握住赤霄剑，但她还是握住了。
　　剑不能离手，这是剑修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她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人。

　　双笙径自往后倒掠着被撞了回去，强大的冲击力带着她撞到的赤霄一起飞向了更远处，足足数十米的距离，赤霄和她双双落在地上，这一跌哪怕有赤霄垫背，她依然跌得五脏六腑都几乎要呕了出来。
　　这样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正面抗衡。
　　“……对不起，赤霄……”双笙强撑着从赤霄身上起来，“我……”

　　“划我一剑！”
　　“什么？”
　　“划！”
　　双笙咬着牙一剑向着赤霄手臂割了过去，她不敢使用太大的力量，这一划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

　　赤霄忽然在面前消失了。
　　“赤——”
　　“左边！”神识里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双笙反射性地抬手一道抹剑，锵地一声又是一记刀与剑的对撞！但是这一次龙牙刀并没有使出之前的强击之力，因为瞬时之间刀刃顺着她的剑刃滑过，又一次出现在她身后！

　　好快！
　　但是她几乎在对撞的同时就循着赤霄的提醒向右反身挡了回去，足下踏云步同时向后一挑，整个人利用回撤的惯性卸掉了龙牙刀第二刀的劲力！
　　然而赤霄剑却抽不回来了。
　　龙牙唇角轻翘，龙牙刀在掌中一旋，刀背的倒刺顺势将赤霄剑勾进了空隙之中，让双笙无法拉开距离。

　　“附藤缠！”赤霄在识海中说道。
　　这一式……森罗万象的招数，她还没学到，只是粗略看过剑招——可是几乎就在赤霄说出附藤缠的瞬间，识海之中的剑胎一道金光直直飞入万剑归宗的藏书阁，仿佛没有任何迟疑的，藏书阁中万书齐动，她的手也跟着动了起来——蓬勃的煞气自丹田过天泉，持剑的右臂绕着龙牙剑破空绞开，漆黑的剑光愈发深重，如藤如蔓，如跗骨之蛆，攀沿着龙牙刀螺旋而上！

　　旋动的剑中央竟然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剑气涡旋，四周所有的空气全都被压缩了，说时迟那时快，绞剑之下的螺旋剑气爆裂在龙牙的右肩之上！
　　龙牙的肩甲突然爆开了一道裂纹……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只在眨眼间，肩甲碎在了空气里，连带炸开的，还有龙牙肩上的些许皮肉。
　　——成功了！
　　龙牙抽刀而退，眉宇微扬。

　　四周的人虽然受到龙牙的威势影响仍然难以妄动，但至少能看到他们的交锋。
　　“她……竟然在和……上古邪刃对剑……”谭崇亮紧紧握着手中的断浪，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那个尚在炼气境的少女……龙牙肩甲破碎的那一刻，谭崇亮的瞳孔倏地睁大了。
　　他身边的上官吉沁也强撑起身子，死死地锁着战局的变化：“那孩子……”

　　“这是……神器的威力？”更远处，解承一手撑在地上，努力让自己摆脱威压的控制。他知道双笙，对于比赛中的任何一个选手，他都有过一定的研究，但是第五双笙真的只是在炼气境，何况她还是空灵根，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能把轻松压制霜华境修者的对手击伤，那他只能如此认为——赤霄剑给予的力量，不容小觑。
　　柳舸却不这么看：“不止是神器……使剑者……是她自己。”柳舸是个剑修，他曾听过剑灵的传说，也见过赤霄的剑，如果此时用剑的是附体的赤霄，那么她的剑肯定更狠厉精绝。但现在不然，剑式衔接之间，依然能看到双笙炼气境的影子。
　　“她的每一剑……如果没有踏实的剑式基础……和肌肉记忆一般的出剑反应……”柳舸没有说下去，因为那边的龙牙开口了。

　　“麻烦啊，我不想杀你。”龙牙虽然先受了伤，少年老成的脸上却一派沉稳，“可是你手上也有赤霄剑，真是矛盾。”
　　双笙的眉心轻蹙，赤霄剑举至脸侧，骈指滑过，摆出了迎击的架势，刚才那一下的附藤缠驱动的煞气消耗不低，她快速地喘息着。
　　“要不，我们和平休战？”出乎意料地，龙牙竟抛来了橄榄枝。

　　双笙一怔。
　　谁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先讲和。
　　和不战不休的犬神比起来，龙牙的想法更让人捉摸不透。
　　对她来说，她其实是不想讲和的，异端的人说的话，根本不足为信，谁知道所谓的讲和背后又有什么阴谋，她宁愿踏踏实实正面一战，也不愿意陷入敌人的诡计之中。但她曾反思过，自己的正义一直都是和外界剥离开的，现在她不讲和，以她的能力也斗不过龙牙，甚至可能会波及身边的修者们。

　　“双笙——龙渊！”姜意书厉声喝道。
　　浑身是伤的上官吉沁没有任何迟疑：“不要跟他讲和！和邪灵谈什么讲和！”
　　“不要相信他们。”方建国也说话了。
　　就连一直迟迟未语的姬云墨都启口说道：“我们……可以。”

　　她注意到姬云墨已经渐渐地松开了身上无形的束缚，似乎威压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
　　那么……便战吧。
　　龙渊剑在他手里，她又怎么能退缩呢。

　　她知道自己要打败龙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虽然自己一剑伤了他，但他本来就没有防御，也不在乎肩上那一点小伤。
　　所以她的目标不是打败，是拖延时间，是——拿到龙渊剑。

　　然而这个机会也十分渺茫，因为龙渊剑，自始至终，把持在龙牙手里。
　　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却能游刃有余地和她交手，在他眼中，她不过如蝼蚁一般。

　　[赤霄。]
　　[嗯。]
　　[虽然不可能，但我还是要上了。]
　　[去吧，我在。]

　　蹬地一下，她脚下化作一缕青烟。
　　无数的残影在落在空气里，龙牙却连步子都未动，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龙牙身周空气里的绚烂微光灿若繁星。在赤霄的指挥下，她的步履不断变幻，几乎使尽浑身解数施展森罗万象中的步法，却仍然只能堪堪躲过龙牙的部分刀势，而手中所有的剑招，悉数落空了。
　　“真的是——不要——小看我啊——”龙牙吊起眉梢，少年的脸上似乎也被她烦不胜烦的纠缠惹恼了，长刀一挥，刀剑相交地一声“当”响，龙牙刃上的黑气倏地暴涨出数尺，强大的黑煞气息径自扑面而来，瞬时沿着赤霄剑，直击双笙的手腕——只在刹那间，双笙就感觉到了排山倒海的恐怖煞气从自己的经脉里钻了进来，与自己的煞气不同，这暴虐的煞气眨眼就已经寸寸逼近，所过之处如同割裂，仿佛刀片飞旋沿着经脉一路奔驰，在她的脉络里肆意翻搅，霎时袭入紫府！

　　强烈的痛苦让赤霄剑差点脱手而出，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双笙一口鲜血飞溅出来，脸色煞白如死，双脚落地，被逼得顷刻间倒退了数十步，一退再退，整个地面被她强退的力道堆出了几尺高的土泥外加两道长长的后退轨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可是整个右臂的衣袖已经消失，原本白皙如藕的手臂上，满满的是血色的伤痕和黑色的脉络充斥，赤霄剑软弱地抵在地面，连微抬的力道都没有了。
　　[双笙——你没事吧？]
　　“以炼气境来说，你的身手其实很不错。”龙牙评价道：“只是，境界太低了，蚍蜉撼树没有任何意义。”

　　他说的对。
　　这已经不是霜华境和炼气境的差别了。
　　这是云泥之别。

　　“再成长一些，你会成为他很好的‘鞘’，所以我不能动你。”龙牙轻舔过唇珠，抿了抿唇：“不过，剑阁的人是个祸患，顺手灭了会好些。”话音落下，龙牙不再奉陪，只是微微侧身，手中的刀朝着背对他的那一排人影抬起。

　　[可以了，丫头，你已经很努力了。]赤霄的声音落在识海里，似劝慰，似喟叹。
　　可以？

　　不，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指尖微微瑟动着，但是经脉里的煞气依然在游走，在割裂，在千刀万剐。
　　无能为力的绝望感瞬间把她填满。

　　一刀斩下。
　　[……我没有不待见你。]
　　[云墨……叫我。]

　　她不喜欢十方剑阁……可她喜欢他们。
　　喜欢这些同伴。
　　[所以我必须快点变强。]

　　——如果一个人太弱小怎么办？
　　——那就……做你能做的。

　　她高声呐喊，紫府之中的剑胎呼啸而出，朴素的剑胎在这一刻绽放出万道光华，整个湖畔的天色渐亮，层层叠叠的雾霭仿佛云峦，被剑胎的光色点亮。彼时云雾如晚霞，金灿灿地燃烧起来，一片接着一片，染得天地变色，接天连叶，照得人心煦暖。

　　那一刻，剑胎凌空挥出了一剑，落在刀气之上。
　　这一剑，光芒万丈。
　　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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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
说好的一章结束最后一战，结果发现居然还没搞定。
下章才是反攻，下章肯定结束！不会再让你们看枯燥的战斗了，TAT。
我的收藏和评论在彼此追赶，但是我知道我的评论最终会赢的！谢谢明明节奏这么慢，战斗章依然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