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86、搏命剑

　　“找死——”江麟威怒了。
　　不可否认，他的剑蕴藏着无可匹敌的气势，这是邪化之剑的共通点。
　　所有邪化的剑，都因为邪化的缘故，可以获得比起常道更强的能力，这是走捷径所获得的利益，人世间最强的力量不在五行而在生死，而邪炼正是以人的“生气”换取剑的“死气”。往往生前受到的折磨越强，化作死气的怨念则越重。如果赤霄能够完全不受限地解放赤霄剑的邪化形态，以极道血炼法的邪炼程度，自然是比蚀灵典要强上许多的，毕竟经过百年祭炼了九百九十九条至阴之体的人命，其中的怨毒之力远不是几个修士的灵力可以匹敌。

　　只可惜，这也成了赤霄剑的邪化姿态永远不可能被解放的原因，邪炼至此，如果真的被解放，可能真的就只能由生灵涂炭来形容了。
　　而江麟威现在就是一个时刻在解放状态的邪剑修，虽然起点不算高，却架不住邪炼修为的快速增长，而且只会越来越强。但蚀灵典也并非完全没有缺点，至少《太初剑澜卷·三》之中提及过，蚀灵典给予邪炼的利益是很危险的。一个剑修往往需要通过修心修身，锤炼筋骨磨练心神来步步为营，但蚀灵典通过灵力吸取的快速转移方式增加宿主的修为，获得的能力并不稳定，且灵力和煞气之间的转化不像双笙那样有一个剑胎来萃取控制，很容易发生意外导致崩溃。

　　只是这个崩溃的度，就有点难说了。
　　至少双笙目前是不期待发生奇迹。

　　那把剑冲她刺来的时候，江麟威化作了一个闪电般的虚影。
　　速度真的太快，能施展出这种身法的对手，至少已经是霜华高阶。
　　哪怕她靠着剑侍体的增强，也很难把握到那一瞬之间的变化，她能做的只有一种方法。

　　旋身，出剑，转体，金光四射。
　　她并不能判断出江麟威会从哪个方向出手，所以就只能让自己身周成为一个网。
　　她很冷静，采取的对策也很明智。
　　早在她决定要和江麟威正面一战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逆时的剑意时光逆流只有短暂的一秒钟，但尤为有效，对战之中往往高下立见就取决于这么一秒钟，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剑意必须触及对方的身体、剑体或者剑气才可以，如果什么都没有碰上，那么相当于对着毫无变化的空气逆流了一记时光，那样完全没有意义。

　　逆时生效，江麟威原本前行的身影滞后顿现了一秒。
　　“左侧方么。”双笙倏地低眉，这句话道出的同时，她的赤霄剑已经跟着横扫出去，剑刃泠泠沉光，从右至左抹开，在与江麟威的剑相截传来巨大反震力的前一刻，剑尖猝然暴涨出三尺剑气，截剑的瞬间剑气就恰好有了落处，径直穿向江麟威持剑的右臂！

　　这一招没有任何的剑法，单纯是被江麟威的突袭的攻势逼急的应对之策，但如此近距离的剑气攻击，江麟威也不会蠢到硬挡，哪怕有死气复原也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江麟威迅猛地一个翻迭步侧身避开了，但他身后骤起了一道寒风，正是抓住他这理所当然的一避——江麟威右手中的剑与双笙相截，左侧又有剑气逼袭，只能侧身后仰，却被赤霄的剑胎一剑穿心！

　　“中了？！”双笙瞪大眼睛。
　　“没中。”赤霄的剑落在了虚处，剑胎所落之处只有一道虚影，涣散开来。
　　江麟威消失了。

　　[不召唤我附体？]神识里是赤霄的疑问，此时他摆好了剑式，正警戒地逡巡四周。
　　双笙也没有懈怠，与他背贴着背看向另一个方向：[不，你的剑法强度太大，如果限时内搞不定他，我就成了废人。]她似乎感觉到赤霄要反驳他，也没给他插嘴的机会，[现在方案有两个。]
　　[两个？]

　　[一，在死水里和他斗只会耗费我们的体力，现在这个墓室在上升，拖到停止的那一刻，我们出去。]
　　[二，找机会拿到剑池里的龙渊剑，我和他结契，用龙渊和他斗。]
　　双笙尽量精简了自己思路和赤霄解释，但是说完的那一刻感觉身后赤霄的背突地僵硬起来。

　　……这个玻璃心。
　　“我尽量用方案一。”双笙轻叹了声。
　　赤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却有些不自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己附体过久会导致邪化堕魔，所以当然不是最优选项，他是知道的，但是出现比他更好的替代品，让他会越发烦躁自己的无用——他是剑灵，却只能让宿主凭一己之力战斗，哪怕现在可以靠剑胎使出一部分剑气，可是这个剑灵体依然比不上附体的最强状态。
　　真是失败。
　　他真是失败。

　　“……抱歉，不能让你享受拥有剑灵的优越感。”
　　“我不是说了吗，外力始终是外力。”她清润的音调拂过，温柔得仿佛山泉溪流：“何况——”
　　“和你并肩战斗感觉很好。”

　　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变强啊。
　　这样才能实践对你的承诺不是吗？
　　好好地，活下去。

　　赤霄瞳仁之中有光微熠。
　　但现实没有给他太多感动的时间，空气细微地瑟动，他的目色一凛：“来了。”

　　江麟威显然只抓着弱点不放，而对他来说，双笙就是所谓的弱点。
　　炼气境的小剑修，没有灵力，不会剑诀，身法剑式虽然不错，却依然不够格。
　　一剑来，赤霄横身挡开，再一剑，再挡开，可是护人不如护己那么容易，总有露出空门的时候，尤其江麟威脱离了人身，此时出剑的速度已经登峰造极且不知疲倦，赤霄和双笙两剑同行之下，竟然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当地一声响，因为反作用力，赤霄飘掠向后，正预备欺身再上，却发现江麟威的邪剑下一秒已经逼近了双笙的面门！
　　“唔！”双笙横剑在前，两剑再次撞出铿锵脆响，邪剑中的黑色煞气缠腕而上，同一时间邪剑上震荡开的剑气袭向她的心脾，虽然她第一时间偏身闪开，依然被剑气的余韵冲击，整个紫府动荡，一口鲜血再度喷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该死！”赤霄瞬闪到了她跟前，格开紧逼而来的下一剑。

　　境界差太多了。
　　这是双笙第一次感觉到境界上的差距让她力不从心。
　　江麟威虽然本体不是霜华境，可是邪炼给他的境界显然已经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剑上的煞气虽然对她构不成影响，但仅仅只是剑气余韵都能把她五脏六腑绞成泥，加上他的速度、力量、体力，她全都跟不上。

　　还没……到顶端吗？
　　坚持不了多久了。

　　整个石室内都是剑与剑相交对弈的声音，石室内的空间本就不大，三人对战还要担心误伤。不像江麟威可以不受拘束大开大合，双笙也看得出来赤霄在努力顾忌她，甚至为了保她放弃了防卫自己。数十招对拼下来，他身上的衣袍已经裂开了许多豁口，伤口虽不见血，却深可见骨。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撑一下。]神识里他说。
　　江麟威下一剑再来的时候，双笙全神贯注地运气至足尖，甚至都没有凭借肉眼，只是靠着直觉在下一秒以左足尖为支点，在身下画了一个大半个圆，抬手如柳条抽枝，一道若有似无的剑气袭向江麟威的背部——
　　荡风柳！

　　可是剑气只在分秒之间就散开来，如泥牛入海，化在虚空之中。
　　江麟威的身形重聚在了她的背后，一剑当头劈下！
　　紫府之中剑胎颤动，赤霄手中的剑胎瞬时猛颤，脱离了他的掌心，下一秒挡在了双笙的头顶——
　　然而尚未成型的剑胎也无法抵挡江麟威这一剑的剑势，只是把剑稍稍阻偏了一些，这一剑朝着双笙的肩连着剑胎一起落了下去。

　　早在剑胎阻挡的那一刻，双笙就已经移转了身姿，在速度力量齐齐落于下风之时，偏离落下的邪剑依然削去了她肩上的一块皮肉。
　　这一切不过几个眨眼。
　　双笙的余光里捕捉到了赤霄的身影……他在剑池前。

　　他想把龙渊剑给她。
　　没有任何犹豫地，他的手已经触及了剑池里的水。

　　“想得美！”江麟威左手三指一掐，右手的邪剑猛地指向剑池，一道煞气自池边冲天而起！
　　这煞气不仅侵蚀灵力，更带着灼人的热度，赤霄的手只在顷刻之间就枯槁了几分，甚至被热力灼伤。
　　可他没有抽回，手已经触及了龙渊剑的剑刃！

　　江麟威一道崩剑同时袭来。
　　双笙知道，这一剑如果再不避开，赤霄这唯独的一只手可能也要断掉，甚至会可能因为江麟威正面剑气轰击而直接灵体崩溃。

　　可他并不在意，因为这微小的机会能为她换取龙渊剑。
　　双剑灵结契，只要一个契约没有完成，她就不会死在另一个契约上。

　　“赤霄——！！”
　　他觉得自己被一道身影扑了出去。

　　逆时加蹑风行。
　　这是唯一能赶上江麟威那一剑的速度。
　　两个人撞到了石壁上，赤霄终于吃痛哀嚎了声。

　　“你有病啊！”双笙禁不住对他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活着很重要！”
　　他真的是……从来不把生命放在心上，哪怕是自己的。
　　所有的生命在赤霄眼中，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筹码，哪怕是自己的。

　　有微咸的水溅在他的唇间。
　　赤霄愣了愣。

　　她来不及继续发表感言，回身想要防御，却发现彼时江麟威对着剑池中的龙渊剑施了一个法诀。
　　“这把剑，我现在一时也驾驭不了它，但是……我当然也不可能让你们拿到。”
　　龙渊剑被包裹在一个煞气构成的球体里，漂浮在空中。

　　双笙紧紧地盯着那个球体。
　　方案二——消失了。

　　“我受够了你们躲来躲去了。”
　　此时此刻的江麟威仿佛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高高在上地俯瞰二人。整个石室之内都开始弥漫着黑气，空气之中隐隐有煞气奔腾的凶兆，四散的煞气将他们包裹其间，好在两人都不是能受煞气侵蚀的身体，一个有剑胎，一个是邪炼剑灵。
　　“小心，所有煞气……都是他的剑意。”手中的疼痛让赤霄拧了一下眉心，他将手深入怀中，不知把什么握进了手心里。

　　石室内尽是怨灵哭嚎之声。
　　那些死在江麟威剑下的修者，带着不甘与愤懑，试图挣脱出冥狱的桎梏，剥夺生者的灵魄。
　　这些声音和煞气中翻腾的骇人影像只要修者心神稍有动摇就能扰乱识海，破坏五感，让人防不胜防。
　　煞气正在收拢，如同脖子上的颈圈，一旦触及，便可以收割人命。

　　毫无慈悲之心的环剑式。

　　双笙闭上眼。
　　对于修者而言，眼见有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自问这一生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那些怨灵的指控本就与她毫无干系——一颗玲珑心清澈无暇，神识如水一层层绽开。

　　下一秒，她的剑动了。
　　剑意宁静致远，在这嘈杂的地狱残象中显得尤为突兀。
　　仿佛是浓墨重彩、浮嚣尘上里极淡的一笔水墨，轻甩毫尖，那墨染的颜色就不拘不羁地挥溅出去，笔直成一道长线，却分割开所有纠缠的恶与毒。

　　那剑气虽然笔直地甩了出去，赤霄剑上却显现出一道强烈的炽光，与以往的黑光、赤光、金光都没有半点瓜葛，炽光通明灼目，如同焰火之心，一股雄浑的力量也如同焰火开绽，随着那道剑气激荡开去。
　　踏云步、荡风柳、蹑风行、开山意、崩山溃、万莲华、陨星落。
　　这是森罗万象目前为止她会的最后一式——炽天火。

　　她从学会到现在只用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因为它的要求太高，修者必须保持空灵的心性才能不受影响爆发出这最炽烈的一剑，稍有不慎，剑招就可能反噬自身——她第一次施展时，就差点把自己灼伤了。如果时间倒回她学会这一剑的那一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再次使用它，竟会是在四面楚歌最扰人心性的情况下。
　　通明的剑意带起的剑气如天火滚滚扬起层层热浪，以中心那道直线为轴，朝她身前整个石室的空间绽开。

　　境界并不高。
　　剑招也不是大杀招。
　　但胜在使剑者的剑心。
　　尤其这是空灵无暇对污秽不堪的一剑。

　　修剑修心，真正的剑修，完全可以凭借对剑的领悟让剑意超越在境界之上。
　　凭借外力的江麟威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身前所有煞气就像纸片般，遇火即焚，凄惨的嘶嚎声钻透耳膜。
　　整个空间在炽天火的燃灼之下剧烈抖动，但那道笔直的剑意却是朝着右上方而去——剥地一声，江麟威的身影从空间的裂缝中挣脱出来，强烈的白色的烟气在他身上升腾，他痛苦地拧着身子，紧握着手中的邪剑，恶狠狠地看着她，像是不能理解她为何能挥出这知道他方位的一剑。她的神识应该是感应不到煞气之中的自己，就如同死水的作用一般。

　　双笙施出这一剑整个人也有些脱力，却还是强做镇定：“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在那里？”
　　“认真听啊——那些被你杀掉的人的哭声。”

　　轰隆。
　　整个石室突地失重一浮。
　　到顶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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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555，一到关键战斗就占了一章，要哭。
本来这章应该更惨烈一些的……但是考虑到之后还要打……
评论越来越少了，看来这几章真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