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163、二人

　　“痛么？”双笙赶忙腾起身问他。
　　重夜闭了闭眼，手按着胸口，声音也低低的，“不痛。”
　　盯着他垂眸的样子，双笙若有所思。

　　她许久没动静，重夜的目光从刘海下探过来，疑惑地问：“在想什么？”
　　双笙不敢说自己想到了曾经有一个剑灵对她说“哪里都疼”时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即便自己一直觉得重夜就是他，可到底两人之间缺失了过去的羁绊，总还是少了点什么。
　　现在的他……大抵是没办法那样耍无赖了吧？

　　和重夜的目光对上，双笙忽然调侃，“说句‘哪里都疼’听听。”
　　重夜微微皱眉，“什么？”
　　“哪里都疼。”双笙可怜巴巴地眨眨眼，“——这样。”
　　他的心蓦地一跳，然而表情有些怪异，看她的眼神更怪异：“要不你还是出去吧。”

　　“哎，为了你命都不要了来抢亲，到现在一句好话没听过，连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一边哀叹一边从眼缝里偷偷瞄他，重夜的面上果然浮起了愧疚之色。
　　可是再愧疚，他的大脑依然没有放弃思考：“——看来，他说过这句话。”
　　双笙一僵，果然在重夜面前是很难瞒得住秘密的，她本来只是一时兴起，“对不起。”她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面前少女的那双眸子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却刻意放低了姿态，对他小心翼翼，仿佛把他当做易碎的瓷器那般捧着，护着。
　　胸口涌起一股暖意，被人在乎的暖意。
　　“哪里……”重夜突然开口，声线压下来，带着点糅砂的质感，每个字音都能让人的耳膜发颤。

　　“嗯？”
　　“哪里都……”他顿了顿，耳朵尖全都红成了一片，哪怕是在车内光线昏暗，她都能清楚发现他耳朵上的明暗差别。
　　“……都疼。”短短四个字，却仿佛是挣扎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把这句话说完了。
　　真的是努力说完的。

　　单调的车轮转动声，嘎吱，嘎吱。
　　他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她的反应。
　　女孩拳着手搁在胸口，看着他一动不动。
　　“……双笙？”他轻声问。

　　仰头一声长叹，她似乎刚刚才恢复了呼吸，“不行了，我果然是欠了你一条命。”
　　不管哪个他，她都喜欢得不行。
　　重夜不明所以，一片阴影随着眼睫轻扇。
　　“……怎么能那么可爱？”双笙无力地把头低了下去，靠在他肩颈，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量嗫嚅。

　　重夜不明白“可爱”是什么意思。
　　不过听她的口吻，应该是夸奖。
　　尤其见她心旌荡漾的样子，双笙应该是高兴的吧？
　　能让她高兴就好了，看到她的笑容，自己也会觉得舒心不少。

　　“前辈……”
　　重夜挑眉：“前辈？”
　　“还是先让我这么叫着吧，我需要保持一点对你的尊敬。”

　　听到“尊敬”两个字，他更为不解。
　　“因为太喜欢了，我怕我忍不住对你做些‘不成体统’的事。”双笙直白地说道，“可是你好像还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们还得再培养培养感情。”

　　重夜心里一窒，感受堵在胸口，却难以表明。
　　喜欢。
　　他当然知道自己对她是喜欢的。

　　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当做替身的可能，也想让她高兴。
　　不然也不会放眼整个黄泉界，只顾虑她一人平安。
　　不然也不会枉顾天下人的冷眼，护着她逃出无息山。

　　可是他没有喜欢过别人，就无从比较“喜欢”和“那么喜欢”之间，到底有多少距离。
　　是自己喜欢的不够吗？
　　那么……培养培养感情也挺好，他并不介意两人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重夜：“生气？”
　　“我让你说赤霄说过的话。”
　　重夜的视线凝着，那句话卡在喉间许久许久，才幽幽地道：“……但我确实是他。”

　　双笙攥着手蓦地发紧。
　　这么久了，终于有一天，他正视了这个事实。
　　这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因为只有这一点，才能证明赤霄还是真正存在着。

　　“我记起了一些事，加上无相洞的一切……我想，我确实是他。”重夜的视线凝着她：“但现在的我，又不是他……这样，你明白么？”
　　双笙点点头，回望他的目光：“是不是我都喜欢。”
　　他坐在那儿，听见这句话，慢慢地脸上泛起一片不着痕迹的红。

　　她望着重夜轻笑：“前辈，你再这样，我真的想做一些‘不成体统’的事了。”
　　“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上。”他应付不来。
　　“那要落实到行动里？”
　　“……”他薄唇微抿，有些无语。

　　车内并不是宽敞，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的右腿碰着重夜的右腿，随着晃动的马车时不时刮蹭，隔着质料优良的锦缎，若有似无接触的温度更令他略显局促。
　　双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顺势摸了摸他的耳朵：“有点烫呢。”
　　耳上传来柔夷的触感，他只觉得钻心地麻，下意识地把耳朵撇开，按住她，“胡闹。”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前辈上次说我再撩拨你就不止那样的气势去哪儿了？”可能是动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她轻嘶了声。

　　话音落下，他腾地伸手抚上她的颈间，一双冰眸冷静地锁着她。
　　双笙被他的郑重其事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下一秒，他的指尖轻划，脖子上一瞬的麻痹感，然后原本束缚住颈部的白色纱布就像是开花般层层剥落了下来，松垮垮搭在锁骨。

　　他极为认真地端详，双笙颈上有两道疤痕，和一道半弧的淤青，两道疤痕在尾端交错，伤口已经凝血，十分明显。
　　“枝杈？嗯？”他话尾的语调挑了起来，指腹轻轻在她的伤口周围若有似无地摩挲，引得她颤栗不已。
　　她把他的手推开：“痒。”

　　“我伤了你。”他断言道。
　　双笙忙摇头。

　　重夜唇畔勾起自嘲的弧度：“以你的本事，少有人能伤得到你，如果是其他修者，你也没必要瞒着我，而且……我能感觉自己体内的杀欲。”
　　她哑口无言。

　　“抱歉，我真的……”他的眼中透着一丝内疚。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如果我要怪你，何必还要瞒着。”
　　“等到了阮城，我会离开。”
　　“不许！”
　　“双笙……”

　　她紧紧捉着他的衣袖，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找铸剑师么？现在的你没有灵器——也就是剑的限制，虽然可以解放力量，却也难以控制力量。加上之前作为赤霄剑剑灵被邪炼时染上的邪性和你的封印冲突，一旦意识有半点偏移，很容易就会崩坏。”
　　“你就算不想拖累我们，离开也不是解决办法，除非重铸赤霄剑……”
　　重夜垂下眼，思考了一息的时间，才喑哑着声音问道：“重铸赤霄剑……也就是说，我需要脱离这个身体，重新成为剑灵活着？”

　　双笙一愣——这个问题真的是一针见血。她单单只惦记着要让他重新回到赤霄剑里，摆脱不受控制入魔的自己，却忘记了，他也有不想再成为剑灵的可能性。
　　毕竟，要一生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失去了身而为人的自由和乐趣，也很难让人接受不是吗？尤其这一世，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剑灵的身份，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她试探着问：“你……不愿意？”
　　他缄默，眸中的光暗了下来。

　　“也、也许有其他办法。”双笙改口，“但是我们先修复赤霄剑，把它作为备选方案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变回剑灵，谁也不会勉强你。”
　　重夜的眼中仍有疑虑：“你执意要跟我一起，真不怕我又伤了你？”
　　“既然都敢在一群黄泉界的修者面前抢你的亲，我真正害怕的东西，你最清楚不过。”
　　重夜听明白后，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他不经逗弄的模样让双笙忍不住玩心又起，“你啊，要是真心有愧，不如补偿我一些别的。”

　　“如何补偿你？”
　　双笙慢悠悠抬手，良久，指尖在颈侧的伤口上点了点。
　　重夜直直看着她。

　　双笙歪着脑袋，又点了点，朝他浅浅一笑：“前辈，好不好？”
　　这句话出现过的情景，结果往往指向一件事。
　　她想要他多亲近自己一点。

　　重夜刚冷却下来的面庞又烧起了红润的血色。
　　“总是戏弄我。”重夜把脸埋在左手掌心里，“放过我行不行。”
　　“怎么能说是戏弄呢，这叫调·戏。”双笙两手撑在坐着的镶板上，支起身子缓缓趋近他，“你以前对我可没少做呢，风水轮流转，总该轮到你了。”

　　重夜抬眼就是她直勾勾的目光，他不自然地错开了她的视线。
　　她的眼睛很亮，璨如星辰，多注视一会儿，就会忍不住深陷下去。
　　“别看我。”他贴近她，与她错开，附在她耳边小声道。

　　随后一手攀上她的肩，慢慢低下头，薄唇一寸寸向她颈侧靠近。
　　心如擂鼓。
　　靠近女孩白瓷似的颈边，他的喉结微动。

　　柔嫩的皮肤，好像轻轻咬一口，就能沁出最甜美的血液。
　　略显微凉的唇落了下来。
　　只是几不可察地一触，便退开了寸许。

　　碰到的那一瞬，她忍不住像是触电一般，猛得一颤。
　　——好麻。
　　平日刀光剑影在即，她似乎都没这么大的动静。

　　他抿了抿唇，原本略干的唇润泽了一些，又小心覆上，碰到她颈部肌肤之时，若有似无地轻轻滑过，始终没有落到实处，只是带着他温热的鼻息，轻呵在她体表细小的绒毛上，带起一串颤栗。
　　薄唇流连轻点，怕碰到她的伤口，却让这起起落落的碰触愈发挑动人心。
　　仿佛蝶吻，蹁跹起落。

　　双笙的心里像是有某一处被人勾着，吊着，想要更多，却求而不得。
　　“嗯……”她发出一声忍耐的呻.吟——说让她放过他，可到底是谁放过谁。
　　他僵了僵，忽然止住了动作。

　　“小十七。”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此刻辗转不消的旖旎——
　　“阮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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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确实时间不多，更新的字数少，我已经尽量坚持了，最近留言少了也确实缺乏动力，TAT。
这章……好吧我知道要被你们觉得水，但是我写了四个多小时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