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107、双笙的计划

　　“我小时候的照片？”宁玦清俊的脸上带了一点不确定，微微挑起嘴角：“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难道我还能直说我想确认你是不是不老的妖怪吗？双笙稍稍顿了一顿，“有人说小时候越丑的人，长大越好看，看这你这张脸我就有点嫉妒，想知道你小时候有多丑……”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脸红了。

　　宁玦直接被她搪塞的借口逗笑，抬起手背按着嘴唇，肩膀抽动地笑了半天。
　　他应该是说过的吧，双笙这不会说谎的拙劣表演，何况嫉妒别人长相这种事，也不太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应该是有……”宁玦抬头，对上她心虚的眼睛，眨了眨眼，“不过不在手机上，你要现在看？”

　　双笙摆摆手：“不，不用。”也是一时兴起的冲动，她只是想拐着弯试探，如果表现得过于急切，就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你等等……”谈话间宁玦的手指熟练地在手机上滑动，一手还抬起来示意她稍等片刻，随后把手机搁在了她面前的桌面：“新闻旧稿，应该还能看得清。”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双笙低头看了眼，大约是一篇十年前的旧报纸，可能是从哪个资料收集库留存下来的扫描件，在人物专栏里是对宁氏家族的报道，大幅笔墨渲染了宁氏的丰功伟业，同时勾勒了一番家族和睦兴兴向荣的景象，其中有一张就是宁家的合影。
　　右下方站得笔挺的小男孩儿眉目清秀，虽然年龄尚小，但端方矜肃的模样俨然一副贵公子气派，那眉眼五官的线条，能清楚看出来就是宁玦，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脸长开了，当初的秀气男孩蜕变成了如今的俊帅少年。

　　不是。
　　双笙吁了一口气。

　　她脑中的画面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一幕，这张报纸是十年前的报纸，如果那个画面里宁玦的脸是真实的，那么不可能十年前的报纸里，他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她忽然一滞，又问：“呃，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叔叔一类？”
　　宁玦正托着下颔看她，听到她这样问自己，不禁扬起嘴角：“没有哥哥，叔叔就在那张照片里……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对我这么感兴趣？”

　　双笙被说得有些害臊，赶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张照片上。
　　宁玦的父亲一眼就能看出来，叔叔则年轻许多，长相也很出众，但是和宁玦差距仍然有点大，这么一看，母亲的基因果然给他增色不少。
　　她在想什么呢，除非同卵双胞胎，不然怎么样也不会有那种一模一样的长相吧？

　　那个画面，果然是自己一时妄想了。

　　* * *

　　石窟是不可能再去了，好不容易利用锚点逃回来，在没有足以对抗邪刃的实力前提下，再去就是傻子。
　　可是想到那里可能有自己母亲的线索，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从餐馆出来之后许是看出了她心情不好，赤霄忽然脚步一旋往旁边的百货大楼里走。
　　双笙不懂：“去哪儿？”
　　“逛街。”这一块步行街的建筑有点英伦的风格，赤霄半侧着身站在台阶上，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手向她伸来，个子又高，宽阔的背脊挺拔，窄腰处的风衣腰带随意一收打了个结。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黑得清亮的发丝上仿佛有金黄的光点在跳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走时尚杂志插画里走出来的模特儿，偏偏五官和气质又是道道地地的东方人的俊逸，充满矛盾美感的视觉冲击力。

　　她有几秒钟的不知所措，就那么几秒钟时间，周围传来了几声路人的窃窃私语。
　　没办法，他只是往那一摆姿势，就像个来拍画报的偶像。
　　见双笙半天没有动，他桃花眼微垂，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手呢？”

　　她还没回答，旁边忽然有人窜了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下你是昨天彩虹乐园热搜里那个小哥哥吗？”一个黑长直的妹子领着同伴凑上前试探性地问。

　　赤霄来现代这么久，除了双笙身边的朋友，必要的生活交际，以及偶尔问路的路人，还没和人真正正面打过交道，突然被人一堵，表情明显愣了愣。
　　这一时半会儿的微怔，反而让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气，和平时坏笑起来负心轻浮的模样不同，一瞬间就能诱得人心肝直挠。
　　“啊啊啊——”妹子们惊叫。

　　赤霄和双笙都有点被吓到，显然是低估了颜值对于颜值狗的吸引力。
　　所以哪怕没有得到赤霄回复，妹子还是不屈不挠地蹦跶着脚追问：“小哥哥麻烦你跟我们合个影好不好，好不好？！”
　　赤霄倒也没有马上拒绝，主要是余光瞥了一眼两米开外的双笙，突然唇角就放肆地扬了起来：“这个……得问我女朋友的意见。”

　　刚才还青嫩刚出炉的小哥哥瞬间变成了浪荡子，三个妹子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发兴奋了，不过一听小哥哥有了女朋友，说话蓦地就少了几分底气：“女朋友，哪儿？”
　　赤霄笑了笑，手往双笙伫立的方向一指，匀称的指骨，修长的指尖，只是不经意地抬手一指都让人脸红心跳。
　　然而两个脸红心跳的妹子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嗯？赤霄皱眉。
　　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看到自己突然成为目光焦点，腆着羽绒服下略微发福的肚子憨憨一笑：“有事吗？”
　　妹子们顿时以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回来。
　　“不、呃……你们误会了。”赤霄眉心的皱痕没有舒展开，鼻息微微重了些。

　　五分钟后，赤霄以怀疑人生的姿态坐在楼门口的栏杆上，低着头沉下声音道：“出来。”
　　慢悠悠地，视野里多出一双脚，白色帆布鞋，干净朴素。
　　他抿着薄唇，缓缓抬眼，原本屈起的大长腿一伸，把她拢在了中间。

　　“什么意思。”赤霄的嘴角动了动，但不是笑容，而是不悦。
　　双笙压低了帽檐：“热搜还在。”
　　“所以呢？”
　　“被认出来不太好……”双笙清楚看着他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心虚。

　　“所以我们就成地下恋情了么？”他仰面看她，两手都搁在腿上，岔开的两腿虽然没碰到她，双笙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这双腿囚禁了一般，略有似无的接触都跟着热了起来。
　　双笙轻咳：“也不是，就是风口浪尖的，先避一避。”

　　“呵。”极其不屑地一哼。
　　眼神撇开，俊眉微挑，就在她以为又要闹脾气的时候，手忽然被一拉，整个人扯到他身前，被迫地弯下腰来。

　　这个姿势也算是驾轻就熟了，赤霄这张脸哪怕是近看特写也毫无瑕疵。
　　至于自己……好吧，反正相处大半年自己什么样他没看过，身边比她好看的美女不少，他既然能这么死心塌地，自己也就有恃无恐了。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就是那座庙。

　　“谁要救的人？”他问。
　　双笙：“我。”
　　“谁答应上的热搜？”
　　双笙：“我。”
　　“谁的错？”
　　双笙：“我的。”
　　赤霄微笑：“我委屈吗？”
　　双笙：“……”
　　双笙：“委屈。”可是她也委屈啊。

　　装可怜的小狼狗终于露出了尖牙，眼皮子懒懒地掀起来，情绪平稳地问：“那该怎么补偿？”
　　“补偿什么？”双笙盯着他略有深意的目光和目光下的一抹慵色，面不改色地摇头：“肉偿免谈。”可惜耳朵一片红出卖了她的镇定自若。

　　“真自恋。”他笑，然后顿了顿，正想说下一句“可是我喜欢”的时候，突然被她打断。
　　“——说起来，谁允许你跟她们拍照的？”
　　赤霄顿住，面前的人露出了刚才的自己一样的微笑。

　　双笙：“我委屈吗？”
　　赤霄：“……”

　　* * *

　　从百货大楼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六点。
　　平时没什么消遣的双笙难得发挥一把女人的特长，也不知道是真的享受其中还是单纯发泄私怨。
　　不过身后拎了十多个购物袋的赤霄表情上似乎写着“毫无难度”。
　　反正他只知道那些袋子里双笙给他买的衣服比自己的还多。

　　车行路上，时至下班高峰期，整条路都堵得厉害，今天尤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霓虹点亮了回家的路。

　　看着前面几乎静止的车流，赤霄又瞥了一眼几乎整个窝在皮椅里快睡着的双笙：“要不打个电话和老头儿说我们不回去吃了？”
　　“不行，一早说了回来的，不好让他失望。”双笙把身子从椅子上抬起来一些，望着窗外不远处路边人头涌动：“今天是怎么了，比往常还堵，那些人是谁？”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好眼熟，好像是新桥路新桥公园附近。
　　“似乎是抗议的人潮。”赤霄眯起眼睛，身为剑灵的视力会比双笙还好一些：“条幅上写着‘还我真相’什么的。”

　　她低低哦了一声，趴在窗边打量着那处的混乱场面。
　　地陷深坑已经被路政修复了，可是那处裂隙还在吗？
　　当初就是在这里，项老师……
　　轻轻叹息了一声，热气漫上玻璃，呵出一片白雾。

　　身后是赤霄的声音：“别想了，你操心不完。”
　　车子半联动地驶过抗议的人潮。
　　双笙看到人群中央很大的一块白板，上面挂了一些人的照片，下方有名字。

　　“812公交车失踪者名单”——
　　傅挽星、陆远、陈俊宇、陈桥、许皓程、乔娉婷、王峰……
　　这些人来自各个年龄段，有几个比她还小的少男少女，甚至还有孩童。

　　因为距离很近，她能清楚看到照片上每个人的相貌。
　　有张照片上的女生尤为惹眼。
　　五官鲜明深邃，美得夺人眼目，可是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左千歌……”双笙轻喃——连名字念起来都是唇齿留香。
　　可惜再美，也已经失踪了。
　　以当初听到的传闻看来，应该随着新桥路的裂隙不见了吧。

　　“你在说什么？”赤霄问。
　　双笙闭上眼睛：“没有。”伴随着路旁人群的嘈杂抗议声，她忽然蹙眉：“赤霄。”
　　赤霄嗯了一声。

　　“你当时说过，那个裂隙后，能感觉到剑灵对吧？”
　　不知道双笙在打什么算盘的赤霄侧目看她：“怎么？”
　　“异端当初在守护着那道裂隙不让我们摧毁，但裂隙后可以感觉到剑灵，所以他们应该是在等着什么时机，或者在筹划什么。”双笙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看着挡风玻璃前逐渐深沉的夜色，“石窟那么多的剑鬼，不可能只是有备无患。”
　　“而且如果还想要去石窟寻找一次母亲的线索，我就必须更强。”

　　赤霄的目光微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搏一把。”双笙说：“通过那道裂隙，把那柄剑抢回来。”
　　裂隙一定是能通过的，不然812公交车不会消失，不然那后面不会能感应到一个剑灵的灵场。
　　“在异端得到它之前抢回来。”

　　车子驶出了堵塞区，终于扬长而去。

　　* * *

　　几天后。
　　赤霄从镜面踏入里间，就看到龙渊靠在桌旁，而双笙则坐在沙发上，对着面前窜来窜去的小剑皱眉。

　　“她在干什么？”赤霄把购置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和儿子谈判。”龙渊说。
　　赤霄眉眼微挑：“儿你个头。”

　　“它一直叫我爸爸，人性本善，实在不忍心拒绝。”龙渊抱着双臂，目光温柔。
　　“哦。”赤霄摇摇头：“你一定能做个优秀的接盘侠。”
　　“……何意？”

　　赤霄嘴角微弯，没打算跟他说明白。
　　阅历啊，榆木脑袋，能不能做人生赢家，差的就是阅历。

　　那边厢双笙终于被晃得眼花：“行了，小剑，停下来。”
　　“所以可以叫妈妈吗？”孩童的声音带着期待。
　　双笙依旧坚持：“NO．”

　　赤霄的表情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它能说话了？”
　　“原本也能啊。”双笙抬眼。
　　赤霄：“不，我的意思是，它能说这么多词了？”
　　双笙没放过他眼里一闪即逝的愉悦：“学得比较快。”

　　小剑一看到赤霄来了，兴奋得上下直跳：“爸爸爸爸～妈妈教了我很多呢～”
　　“真聪明，让爸爸抱抱。”赤霄摊开双臂，小剑飞快靠到他肩头磨蹭。
　　双笙猛地咳嗽起来。
　　龙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看来你也能做个优秀的接盘侠。”
　　赤霄薄唇一撇：“可闭嘴吧你。”

　　双笙脸红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挤出一句，“祝你们幸福。”
　　“什么？”龙渊糊涂了。
　　“哈？”赤霄更是一脸懵逼。

　　看来两个直男没懂这个梗。
　　都怪曹芷姐姐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双笙放弃了解释的打算，朝小剑招了招手：“话还没说完呢，快回来。”

　　小剑不情不愿地放开赤霄，悬浮回双笙面前，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好像她干了什么欺负小鬼的事儿。
　　双笙揉了揉眉心，“你说可以让我体内的煞气恢复成灵力是什么意思？“

　　闻言赤霄也有些惊讶，偏过头盯着小剑。
　　“因为爸爸现在的本体是邪剑，所以所有灵气进入妈妈……”
　　“阿·笙。”双笙纠正道。
　　小剑的声音更低落了，如果它有嘴的话，可能此刻就是瘪着嘴一脸委屈：“灵气进入阿笙体内之后会被邪剑污染成煞气，再由我控制达到的平衡。”

　　“这我也知道，然后呢？”赤霄在旁边说。
　　“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还可以把煞气炼化成灵力，只是那个过程很慢很慢……”
　　赤霄轻嗤一声：“那有什么用？比常人多了一个步骤，多此一举。”

　　双笙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他比她还着急。
　　负疚感吗？

　　“但是只要经过我之后化作的灵力就会特别精纯哦，和那些普通修者的灵力一点都不一样，一点灵力可以化作十倍用呢。”
　　“还有呢？”双笙问。
　　“咦？”这样还不够吗，小剑歪了剑尖。
　　“如果你炼化煞气的效率比普通人炼气慢十倍，再精纯又如何？”

　　“可是，阿笙你吸收的快呀。”小剑继续说道：“普通人的灵根越纯粹吸收得越快，但相应的，只能吸收天地间相应属性的灵气，阿笙因为煞气的存在，可以吸收所有的灵气化为煞气，一点都不会浪费，这样一来，本来修炼的速度就快得多，灵脉再贫瘠的地方你也一样不受影响。”
　　“然后？”
　　“你吸收得快，我自然炼化得也多，比起普通人，也没有慢多少，而且我说了，炼化的效果是普通人的十倍。”

　　双笙想了想之前自己修炼的速度，还有几次面对邪修的优势，总觉得有点亏。
　　“最关键的是，你可以操控剑诀了呀。”
　　叮咚。

　　这句话正中靶心。
　　龙渊和赤霄显然看到她脸上瞬时变化的笑容。
　　女人啊……

　　双笙：“那么就这么办吧。”
　　小剑明显不乐意：“……可是小剑会很累很累。”
　　双笙无奈：“……难道要抱抱亲亲才能起来吗？”

　　赤霄抽了一下嘴角：“这条我替你拒绝。”
　　龙渊忍不住笑。

　　“小剑只是想要一个妈妈。”声音都快染上了哭腔。
　　双笙抬头望天，沉默了许久：“……私下里。”
　　小剑生怕错过什么，倏地窜到她脑袋边上。

　　“在人前不许叫。”
　　“嗯！”小剑高兴地在空中直打滚。

　　＊ ＊ ＊

　　自从确认了双笙体内的煞气能重新炼化成灵力之后，她修炼的方向就不同了。
　　更多时间要放在灵力的积攒上，所以心法就比以前更为重要。

　　之前姜意书给的若水心法，更多是为了压制赤霄剑的中正平和心法，本身只是一部偏门的基础心法，加上她也从来没有练过剑诀，还必须从基础的剑诀练起。
　　最好的打算是至少先练会一招剑诀再进入那个裂隙吧。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这一刻，当双笙睁开眼，面对全然陌生的世界时，她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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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过渡卷太长了，我按了快进。
下一章会倒叙交代的，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