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路人围观日常》幻来年梦

21、11.0清

　　清军入关，那是一十七年前的事了。
　　那些怀抱有光复汉室，复元明朱的士人显贵仍然不绝。
　　但自隋唐以来实行的科举一制除在元时断了几十载外，一直绵延。
　　君不见宋时为奖进天下人读书，真宗有写《励学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为跳出泥潭、长向四海五湖报社稷，涛涛千百年来不知多少士人寒窗苦读，乃至白头誓死未休。
　　夜雨其实不喜欢清这一朝代的，不说其他，单“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一条，他就非常不喜欢。而且这发型难看极了――
　　头发全部剃光头只留下后脑勺一撮比小拇指还细的头发，编成一股，这叫什么玩意儿？
　　简直违背人类审美！
　　那些文人想要光复大明简直一点毛病都没有！
　　夜雨一边发散着思路，一边给学堂的孩子们上识字课，既是识字课，用的书当然是《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
　　……
　　两年前，蒲家留仙十九岁，初应童子试，县、府、道三第一。蒲家一时门庭若市，周围尚学之风愈甚。
　　夜雨历经上下五千年，断断续续六七个朝代，不说琴棋书画射驭数皆精吧，多多少少也是会些的。
　　在这个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尽痴迷且追逐的时代里，夜雨总是有个能安身糊口之处的。
　　更别说，这个地方毕竟还是淄川。

　　教书的日子总是无聊的，更何况是在农村里当先生。
　　但正因为是农村，偏僻、远离城市，故而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传遍全村。
　　夜雨一向是把这些八卦当故事听的。
　　比如说……
　　“你晓得伐？前些日子，村口的寡妇抱着她儿子出门，从桥上走过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掉进水里去了！”
　　小河边的女人们洗着衣服，八卦地说着话。
　　“这个我晓得呀！”有谁神神秘秘地说，“那寡妇说，水里有人拉着她的脚呢！”
　　又有谁反驳：“净听她胡说！真要是那样，她怎么还能从水里爬上来？”
　　一片唏嘘。
　　“哎――！夜先生，你来说道说道。”
　　夜雨此时正提着鱼从桥上走过。这鱼是从小镇上一个姓许的渔夫那里买的。这渔夫不知道是得了水泽的恩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捕到的鱼总是比其他人多上许多。
　　夜雨提着鱼，闻言过去询问了一番，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
　　毕竟，子不语。
　　不过……
　　夜雨看了眼系统面板上“技能”栏内亮着的上个世界的任务奖励，心里腹诽：或许是那水鬼见她还有个尚在吃奶的孩子，从而心生怜悯了吧。
　　这些却是无需和她们说的，夜雨最后只是含笑着和她们道了别。

　　兜兜转转便是新一次的科举年月。
　　第一年的时候那渔夫不知从哪里发了大财，从此再也没在市集上见到过他。
　　第二年的时候夜雨在学堂上已不教什么《三字经》或《千字文》了，他开始讲《论语》。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
　　第三年的时候，夜雨没有听到那蒲家有谁上了榜。
　　但第三年的时候隔壁县城里周家发生了件怪事。
　　话说这周家有个大庄子，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地主。
　　周家周生还是个身上有功名的秀才呢！
　　这事是这样的：周生的结发妻子王氏在一个晚上被杀了。
　　若是仅仅被杀……或许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隐私纠葛，也不至于传的纷纷扬扬。
　　问题就在于这王氏不单被杀了，她的肠子还被贼人挂到了树上！
　　这等恶劣行径，如此骇人听闻，这事的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周家也报了官了，但报官是一回事，这贼人没抓到却又是一回事了。
　　夜雨在教书之余也把这当个故事听了。
　　听完了还八卦地问了一句：“那周生何在？”
　　“周生？”讲这故事的人笑了笑，夜雨听不出这笑里是讽刺多一些还是艳羡多一些，或许只是单纯的冷笑罢了，“周生有个好友，姓成的。当初周黄二家闹的事儿了你知道的吧？”
　　夜雨磕着瓜子，顺手抓了一把瓜子过去给了讲故事的人，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周黄这两家的渊源倒也颇深。
　　黄家祖上是在周家做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发达了，还和当时的知县有几分交情。
　　有一次，黄家放牛的踩了周家的田，率先倒打了周家一耙，上告了知县。
　　知县却把周家管那块田的人打了一顿板子。
　　周生不服气啊，凭什么我们占了理还要受罚呢？更何况黄家小儿什么玩意儿？也敢和我周家作对？！这事不能忍！
　　于是周生写了一纸诉状上告了知县。
　　那知县却找了个周生和海寇相勾结的污名，革了周生的功名让他下了大狱！
　　最后还是成生上了京，机缘巧合面了圣才把周生从牢里捞了出来。
　　那知县因为污判，被革了职，还被流放了。
　　当然，最主要的可能是这事儿有皇上插了手的缘故在。
　　“成生与周生素来交好。这不，成生不见了，周生现在大概还在找成生吧。”
　　这话当时也就聊到了这里。
　　谁知道兜兜转转过了七八年的功夫，夜雨听到了这事的后续。
　　那个时候因周生失了踪迹、周家小弟不会打理家产，周家早已是落寞下去了。
　　而此时，夜雨已不在乡里教书了。
　　因这十几年来，谁家有个小病大病的，夜雨都能治，在洪山镇倒也有些名声。
　　现在的知县和十一年前高中童子试的蒲家留仙交好，看这蒲留仙考中了秀才后一直没考上举人，便因着交情让他给自己的儿子做塾师。
　　蒲留仙的身子却不是很好，从小便体弱多病。
　　若是夜雨来说，就这身体去熬个几天几夜考个举人，那受的罪也未免太大。
　　更何况考了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没考上。
　　但却因是这个缘故，夜雨也在知县家做了半个大夫，也顺便教那小衙内操琴煮茶。
　　夜雨听到这周家后续时，是和蒲留仙八的卦。
　　那是个夏天，他们坐在游廊上，对着奕，外面下的是瓢泼大雨，雷声隆隆，雨水“哗哗”地倒下，风吹雨斜，湿了棋盘。
　　夜雨索性把棋子一丢，捧着茶，道：“不下了，来聊聊最近的事儿吧。”
　　蒲留仙收拾着棋子，问：“最近的事？”
　　“周成二家一夜暴富，得了金子，都说他们两家会点金术呢。留仙，这事儿你怎么看？”
　　留仙，是字。
　　蒲留仙遮袖，低低咳了咳：“或许是周生真得了仙人的法术呢？”
　　也许是囿于身体原因，他一向是喜道好幻术的。
　　……而且思维一向开阔：“或许是成生当时得了道，周生去寻成生的时候也得了道，现在修道有成，关照自家亲族……”
　　蒲留仙越说越有劲，眼睛里光彩四溢：“那王氏之死，或许是周生得了道后自己杀的呢？”
　　夜雨看着蒲留仙的眼睛，真漂亮啊，他心想，嘴上却问道：“为什么呢？”
　　“不是谣传周家小厮断了一臂吗？恰好是那个晚上，恰好王氏死了，恰好周家这么多年了没再追究，恰好是周成二人不见了，恰好是他们两家得了金子……”
　　夜雨叹为观止。
　　怪不得考不上举人啊！夜雨心里默默吐槽：这思维和考试八股可不沾半点边啊！
　　这次聊天后又过了两年，孙知县任满，走了。
　　于是夜雨和蒲留仙也道了别。
　　道别的时候夜雨问了蒲留仙一个问题：“你自命才气，却一直考不上举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蒲留仙听了也不生气，他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才缓缓道：“生死有命。我作文著书，是想借这文章让世人知道我半生沦落……”
　　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自命八股非常，那么，错的恐不在我，而在这制度了。”
　　蒲留仙对夜雨说了些挽留再会的话，夜雨也只笑眯眯地听着，却不应声。
　　他没有给出承诺。
　　也无法给出承诺。
　　因为……
　　【任务完成倒计时：――
　　任务世界：清
　　未完成惩罚：――】
　　他没有时间了。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时间了。
　　这次系统面板上没有了任务奖励。
　　夜雨点了点系统面板，页面开始转换，新的页面有着黑色底边的框，字是天蓝色的。
　　【分支选择：继续or终结】
　　这是面板上从未有过的字。
　　夜雨笑了笑，眼角有滴泪顺着腮帮滑下。
　　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