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鲤絆

35、35、抽骨

　　天青色卷轴所有的符文尽数飘进猫咪的身体之后，轰然破碎。

　　猫咪倒在地上，眼皮耷拉下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瞳眸里碧色的飞花忽明忽暗。

　　猫咪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受，只是困，很困，像是有一层层冰将她裹住，将她的意识灵魂都逐渐冰封起来。

　　猫咪企图站起来，但是刚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跌倒下去。她的四肢都在地面打滑着，软弱无力。她在原地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来回数次，她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是她更知道这是个危险之地，她必须离开的危险之地。

　　猫咪伸出前爪，抓在前面，一点一点挪着身子。

　　脊背很冷，她知道，那是有人用阴冷的目光看着。

　　唰的一声，东方馨一鞭落下。啪的一声，疼得猫咪一声尖叫，猛然拱起脊背，四脚站起，怒瞪着东方馨。

　　猫咪一左一右瞳眸的颜色不同，左边是忽明忽暗的碧眸，右边是一片漆黑的黑色竖瞳。竖瞳里满是愤怒，而碧眸里，震惊，诧异。

　　这猫咪竟然没有声音！

　　“他看不见，你说不出话来，这样是不是更配一些？”东方馨温和的笑着，举起鞭子又是甩下去。

　　黑猫惊得拱起背，浑身的毛都颤栗着，它利落的窜了出去。左边瞳里碧色一点一点的消逝。

　　她逐渐让出了猫咪身体的控制权，灵魂逐渐陷入了沉睡。

　　东方馨任由猫咪跑进院子里，任由猫咪上蹿下跳，她鞭子却是紧追不放，一鞭子又一鞭子狠狠的砸在猫咪的腰背。带起一片黑毛，扯出一块血肉。

　　一开始鞭子总是落空，但是砸中第一鞭之后，后面就变得越发轻松容易。

　　因为竖瞳的猫咪跑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东方馨每一鞭都能得手。

　　“你这怎么不叫呢？你怎么不喊呢？怎么不像我的丫鬟一样惨叫呢？”

　　猫咪的身上挂着不下十余道伤痕，一道重过一道，直到深可见骨。黑猫还在走着，垂着头，脑袋几乎贴着地面，颓然迈着步子，向不知名的方向走着。

　　“哦，我忘了，你已经被我喂了哑药，说不出话来了是吗？”东方馨又是一鞭落下，打得猫咪直接趴到地上动弹不得。

　　黑猫挣扎了几回，黑色竖瞳轻轻转了转，眨了眨眼睛，彻底闭了上眼睛。

　　东方馨手里的鞭子竟是停了。

　　从猫咪身上淌下来的血氤氲了一地，一片血肉模糊里，本是死寂的猫咪却又动了，缓缓伸出了爪子，一爪抓在了青石的地面。

　　猫咪右边的眼睛被纤细迷住，左边的眸子微微睁开，碧色的一抹现了出来。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用一只爪子抓着地面，一点一点的挪着这具身体。

　　“你没死？”东方馨平静的疑惑着。
　　“你没死！”东方馨痴狂的惊喜着。

　　她疯狂得抡起了手里鞭子，只是站在原地，一鞭又一鞭的甩着，脸上的笑更是极颠极狂，“快逃，你快逃。看你逃跑的样子，多么赏心悦目，多么美丽动人！就像一只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你看你的样子，你不是让我别动你的东西？你快看你的样子，你反抗，你反抗呀！”

　　东方馨颠笑着，脸上的脉络蠕动着，像是一只一只的虫子在上面爬动着。

　　“你让我丢脸，让我失了清白，让我成了所有人口里的笑柄。我是多么想杀了你，可是那怎么能够呢？不让你尝尝我的痛苦你怎么能死呢？”

　　东方馨挥着鞭子，一下又一下的砸下，“不用担心，我也一定不会亏待风离，一定把你的骨头熬成汤喂给风离喝。然后让他成为我的人，圈养在我的身边，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东方馨的人都去死，都去死！”

　　愤怒烧灼了灵魂，尊严的失去泯灭了理智，最终坠入深渊，被怨恨层层腐蚀。

　　猫咪仍在一点一点的动着身子，鞭子落下的时候，疼，好疼，像是针扎着，像是滚烫的油水泼过。

　　猫咪的灵魂死去，女人的灵魂接手的那一刻，她恨不得在一瞬间钻回去。

　　可是她不能。她的灵魂，她的意识越发不清晰，但她清楚的知道她不能睡。

　　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找到了这样一个和自己灵魂同调的躯壳。若是这躯体死去，七日之内，她的灵魂必将魂飞魄散。

　　她还不想死，真的。

　　她动着猫咪的一只爪子，慢慢趴着，尽管鞭子落下，尽管后面有恶鬼伸出了利爪，她也只是想逃出去。

　　痴狂的颠笑响在猫咪的背后，猫咪挪着身子，半柱香的时间，十尺的距离，一路的血色。离那院门的距离还有很远很远。

　　猫咪的碧色的眸子睁开，她看着门外投下的一片明晃晃的光。

　　她不埋怨天地不仁，她不埋怨人世无常，她不埋怨世态炎凉，她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保持着最初的样子，最初温善的模样，去过完这一生。可是为什么，难道所谓的善都不能活下去……

　　猫咪的爪子慢慢的抓进地面，然后深深的，狠狠的抓了下去。

　　是不是，是不是只有变得心狠，只有踩着骨头，踏着血色，染着鲜血，才能活下去，才能拼出一条命？

　　猫咪抬起碧色的眸子，六叶飞花渐渐停止了旋转，如同晕进了水色，从外围一点一点褪去碧色。

　　她的视线依旧凝在院外那最光亮的地方。

　　原野之上，草枯天黄，无人问津。

　　血丝从心底长了出来，爬呀爬呀，爬上了碧色的眸子，一点一点，缓缓的，轻微的蚕食着碧色的花叶。

　　悄无声息的爬进了心湖，晕出一片血色——

　　啪！

　　那一鞭子甩下来，砸在一个人手里，狠狠的截断，震疼着皮肉。他将手里的鞭子绕过两圈，血就滴了下来。

　　“风离哥哥，你怎么来了？”东方馨脸上蕴着笑，狠狠收紧手里的鞭子，割得风离手掌一片血色。

　　“风离哥哥，你看，你看这个恶毒的女人死了哟。你知不知道刚才她就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着，软弱又无能，她还想要爬出去，她还想要活着，她就配像虫子一样对不对？”

　　风离踏出一步，黑色蔓延在他的脚下，一步踏近东方馨。一手，捏住她的口鼻，往后一送，径直将东方馨的后脑砸在了院墙，砸出一个血印子。

　　一瞬间疼得泪水决堤。东方馨在风离的手下发出嗯嗯呻|吟的声音。可风离捂住她的口鼻，不能呼吸，不能说话。

　　风离的手从东方馨的肩膀摸了下去，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腕连续翻动着，只闻咔咔咔咔数声，紧接着便是东方馨极致的沉闷至极的痛哼声。被风离捂住口鼻，她的痛楚与忍耐更加透彻的传了出来。

　　东方馨的眼眶不遗余力的崩塌，眼泪溢满了脸颊。看着风离，她摇着头，求饶的摇着头。

　　风离向后方甩出一件物什。哐当一声，是一根骨头，很是新鲜，沾着血肉，连着经脉。

　　但是东方曦的手臂完好无缺，只是自肩膀和胛骨相连之处开始，整只手软塌下来。手臂吊着，自手肘而下却是沉着，将整只手拉长了几分。

　　风离的手顺着东方馨的手肘而下，他问着，很平静，“你知道这世上最痛的刑罚是什么。”

　　东方馨只是死命的摇头，呻|吟着，泪水糊了一脸。

　　“是剥皮抽骨。”

　　东方馨浑身震了一下，然后确切的，急切的，极尽所能的颤动着身子。她在一瞬间明白了风离要干什么。

　　“嘘，别吵。我知道那很疼。”风离利落的将一节肘骨丢向身后，“可你不知，那根鞭子更疼，甩在身上，饶是我都无法忍受。”

　　东方馨左手的骨头被风离一一抽出，扔在身后，堆积着。

　　风离换了只手，他低头干着自己的活计，嘴里依旧说道，“东方红的女儿不叫东方馨，你是他养的宠物？”

　　他抽出东方馨右手的臂骨，可东方馨这次竟硬是抬手要给风离一拳。

　　风离笑了一声，将臂骨扔在身后。

　　捡起东方馨的手腕，就在东方馨的面前，拿捏着她的腕骨。

　　只闻咔吱数声，风离手指上渲染起一层黑光，肉眼可见的，他将手指伸进了东方馨的腕骨，咔咔咔的，那种撕裂皮肉，扯断经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花白的骨头连着几分肉沫，连着青色的经脉，一寸一寸的，被风离从东方馨的血肉里抽了出来。当完整的骨头被抽出时，东方馨的皮肤依旧光滑白皙，不见任何异样。

　　东方馨没了声音，一点都没有，她亲眼见着自己的骨头被人抽着，酸涩的，痛苦的，无法言喻的痛着。可是她更知道，她没手了，没手了，没有了。

　　“害怕？曾有人当着我的面这样做过，我深知那种绝望，那种失去的绝望。”

　　风离一脚踢上东方馨的左腿，锵然一声，宛如机械咬合又错开。完整的腿骨铮的一声从东方馨的腿上窜去，雪白的骨头依旧呈人腿的模样，然后轰然一声散架。风离右脚再是一敲，如法炮制。

　　东方馨目光呆滞着，在她对自己的双腿再无丝毫知觉的时候，她喉咙里发出了最后的声音，绝望，心死，但求一死。

　　风离却将东方馨软塌塌的身子擒起来，“我心情好才会杀人，可是我现在心情不好。”

　　风离手一松，东方馨的身体软到在地，腿脚软榻成一团，支撑不住上身，咚的一声，身子向前砸了下去。

　　东方馨左右两侧都是柔软的血肉，她连翻身都做不到。脸粘着血污，没有说手脚的日子她不能有丝毫的想象，她想死！她想死！

　　东方馨将舌头往前一送，狠狠的咬下去！

　　牙，牙齿，牙齿呢？

　　东方馨傻愣的在嘴里舔了一圈，什么，什么，都没有。

　　……恶鬼，那个人是恶鬼。

　　东方馨颤抖着，缩着脖子，连同一摊肉都在不断的抖动。她想逃，她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红眼睛的恶鬼。

　　东方馨尽力昂起头，她要逃，却在抬眸的一瞬，她怔住了。

　　那个恶鬼，那个红眼睛的恶魔，他扯了自己的衣衫，将地上的猫咪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的，如捧至宝似的。

　　他抬起手，指尖红光闪过，他的手便开始颤着，带动着他怀里的猫咪都开始颤抖着。他的眉峰紧紧的，紧紧地拧在一起，凝着脸色，皱成了包子褶。

　　他那么凝重，他那么认真，可是他的手颤着，像是在哭泣。

　　东方馨心头一颤，冰冷的感觉从心底刺进来，将所有的过去未来穿透，留一个毫无意义，悲惨至极的此时此刻。

　　东方馨问一句为什么，问一句凭什么，只将一层膜将自己包裹着，口里痴痴呢喃，“不是的……不是的……我也可以，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