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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碗鸡汤 ...

  •   鹦歌其实挺喜欢沈青的。

      喜欢一个像沈青那样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不是难事,她听话,能吃苦,肯用心,还聪明——不仅是学东西快的聪明,还有一种人情脸色上的通透。

      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沈青做事总是犹犹豫豫,很多在她看来只要照做的事情,她总要磨磨唧唧地多想两步。这种性格在将军府做事或许会害人害己,但是鹦歌并不太担心——给小孩子改改坏习惯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越快越好。

      她们出发的那个夜晚无星无月,用用鹦歌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

      沈青老老实实穿着鹦歌扔给她的那套夜行衣,从头黑到尾,鹦歌本人却仍穿着平日窄袖的碧蓝裙子,熟门熟路地带着沈青在新郑的夜色下飞驰。沈青看着鹦歌上下飞扬转着旋的裙角,觉得这大概就是艺高人胆大。

      她们最后停在一座不大的宅子前,在沈青看来这宅子和刚才路过的所有房子都没区别,也不知道鹦歌是怎么左弯右绕着过来的。鹦歌纵身一跃,随即轻巧地停在墙头,扫视了一眼后对沈青打了个手势,率先进了宅子。沈青还没那么好的本事,她要助跑、提气、跃起、撑住墙头再攀过去——真是抓贼都抓住了。

      鹦歌看着沈青小心翼翼、气喘吁吁地跳下墙头,暗暗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

      宅子里很安静,连看门狗都没被惊起,鹦歌带着沈青径直向宅子的深处走去,一路暗沉沉的,厢房关得严严实实,沈青一路心里打鼓,只觉得从哪里会跳出些魑魅魍魉来。

      宅子不大,很快就来到一间房前,鹦歌细细辨了辨四周的声音气息,确认无误后带着沈青登堂入室——她抽出腰间小刀,切豆腐一样沿着门缝一划,闪身而入,在门闩落地前就牢牢托住,沈青刚跟着进去,门又悄无声息地盍紧了。

      屋里也很黑,但还能依稀看见床在哪里,也能看见躺在上面的人似有所感地翻了个身,哼哼了两声。

      她们在黑暗中更进一步,鹦歌伸出两根手指运气而走,封住了那人身上几处穴位,转过头问沈青说:“人身上哪些地方是致命要害,你还记得吧?”

      沈青感到一种紧张与恐惧摄住了自己,她听见自己哑着声音说:“记得。”

      鹦歌点点头,把手上的小刀塞进了沈青手里,不冷不热地说:“动作快一点。”

      沈青探出手去,两指先摸到了那人的喉结,然后向旁边滑去两指,很快就感受到了温热有力且有节奏的搏动,她把刀架了上去,手没有抖,心却在发抖,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冷汗如同蚁虫一般覆上。

      然后就感到腰间一凉,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沈青知道那是鹦歌的武器,一把寒冰羽刃,平素藏在暗处,用起来的时候在光下一闪一闪格外好看,特别配她一身碧蓝色的裙子。

      现在这把羽刃,就在沈青腰上,这么一错神的功夫,已经划开衣服贴在了皮肉上。

      鹦歌平静地说:“快一点。”

      沈青闭上了眼睛,手上用力,只凭着感觉划开皮肤,劈开肉理,割断动脉——鲜血一下喷涌出来,洒了沈青大半张脸。

      鹦歌见沈青得手,手腕一翻收起了羽刃,半拉半拖地带着沈青离开。

      天上仍旧没有月亮,宅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一切都在黑暗里进行,也在黑暗里销匿。

      回到将军府,鹦歌先去上报记录,打发沈青先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却见沈青还站在洗漱间的水盆边,直愣愣地看着那一盆血水。

      她心下一软,忍不住想叹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说:“黄莺,这不是你的错。”

      沈青转过头看她,眼神茫然,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沈青没有理会,自顾自说:“因为我不想死。”

      说完,她轻手轻脚把水盆倒了,洗干净摆好,轻飘飘地向房间走去,和鹦歌擦肩而过时,还跟她说:“姐姐晚安。”

      鹦歌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看不出她是想通了还是想不通了,最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就算经历一样的事,也未必有一样的感触,得一样的结果。

      沈青默默走回房间,开门见到地上一支蜡烛正烧到一半,周围积了薄薄一层亮晶晶红蜡油,白凤坐在床边上,垂着头一点一点的,一幅要睡不睡的样子,听到沈青进门的声音,一下惊醒,抬头望去的时候眼里还有些朦胧。

      多好看的一双眼睛啊,沈青心里想,像是最纯净透亮的一捧海水。她定定神,牵扯出一个微笑来,问道:“大晚上的,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白凤踌躇了一下,慢慢说道:“墨鸦说,你跟着鹦歌去执行任务了。”

      沈青“嗯”了一声走到床沿和他并肩坐下,望着烛泪一滴一滴沿着蜡烛滑下,滑着滑着就凝在了上面。

      “你……”

      “我杀人了,割的颈动脉——位置没选好,刚才洗了好几盆水才把脸洗干净,衣服上可能还有,不过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明天鹦歌该说我了。”

      白凤看着那身夜行衣,下意识地想远离。

      沈青很配合地往旁边坐了一点,语调平平,接着说道:“我不杀他,鹦歌会杀了我。”

      白凤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是应该杀了他。”

      沈青叹了一口气,沉沉说道:“我不应该的。那不是我伤害别人的理由,更别说是剥夺他的性命,这是做人最最起码的底线。但是我没守住。”

      “我以前总想教你些大道理,什么与人为善,舍生取义的,嘴巴一张一合就说出来了,现在我才知道知行合一有多难。你也不必听我的,有些事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怎么做。”

      白凤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末了闷闷说道:“我本来也不听你的。”

      沈青笑了一下,说:“那挺好的。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

      白凤神色复杂地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既是担心又是疑惑,沈青却已经仰躺下,扯过被子盖住了头,白凤也只好带上蜡烛,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沈青躺在那里,看着呼吸将被子吸附在脸上又微微鼓起,慢慢吞吞地把衣服脱掉扔在地上,紧紧卷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过了一会儿被子里温暖起来,就会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To be or not to be ,is it a question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蹦进沈青脑子里,她差点笑出来。

      这真的不是个问题,舍生取义是圣人所为,她想活着,所以动手了,就是这么简单。现在再来谈良知,多少是“又当又立”。而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有继续杀下去——谁活着还不用付出点代价呢?

      其实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或许也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沈青紧紧攥住了被子,又慢慢松开,伸出手摸到墙,用手指在墙上列出个一二三来。

      第一,不要放弃,最难的事已经做了,要耐心等待以后的转机。
      第二,教本事的时候要好好学,务必学会学好,但是平时不必都表现出来。
      第三,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离开这里——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很困难甚至很危险,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得爬出去。
      第四,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为了赎罪,为了良心,为了活得像个人——哪怕是为了种点善缘,留点退路。

      她手上用了不少力气,指甲刮擦到墙的时候,有墙粉簌簌落下,她掸了掸,收回手再次紧紧拥住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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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碗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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