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97、上门

　　直到赵岩答应最近不会再来骚扰村子以后，关妘才把他放走，村人簇拥着她，一路走到张安康的院子，有人还提了些鸡蛋来，硬塞给她。

　　关妘都笑着收下，递给张安康：“村子的人都好热情啊。”

　　“还不是你刚刚大展身手！”

　　关妘苦笑，被赵岩一点，又想起了那件烦心事，张安康滚了一壶茶，放到桌上，面对她坐下，直言问：“姑娘，你为什么说你理解他呢？”

　　“因为我也碰上了类似这样的事，心烦意乱，所以才跑出来散心的。”她苦笑一下，“你们也不用这么害怕，这地方应该还是归属萧城管的，你们若是没办法，大可去萧城递状子，萧城那个老头……那个老城主虽然脾气臭，还不分轻重，又是个古板的性子，但是他对萧城是很认真负责的，绝不会让你们沦落街头的。不管这件事能成与否，想要贯通这条路的人也得有些魄力才敢下这个决断，若是真的成了，那也算是一次壮举了。”

　　张安康不知道关妘是在损那位城主还是夸他，疑惑问：“姑娘是说这件事还值得考量？”

　　关妘：“他们会如何我不知道，但仅从你们都角度来说，在不在这里生活并不是一件必须的事情，人是活的，你们不过是呆的习惯，觉得这里生活安定，不想离开罢了，而且靠山吃山也会有不确定的因素，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所以值不值得也不是我说了算。”

　　天色已晚，两人又聊了许久，张安康决定明日好好和村人谈一谈，关妘又去马圈看了眼阿飞，才打着哈欠去睡了

　　次日，关妘给了张安康一封信，笑道：“张大哥若是同意把村子卖出去，不知道该去哪，就去萧城找这个地方，我相信在那里你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张安康一愣，接过信封，看着上面的署名笑道：“姑娘也是，若是可以沟通，何不把那件事情的利弊完完整整的说出来，摊开了倒也好说，不至于举步维艰，不是吗？”

　　关妘呆愣，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让她和萧祐掷摊牌？不说她会不会被扔出去，她能不能进那个门就是一个问题，第一道门槛太高，连对手都看不见。毕竟上次在萧山她可算是摆足郡主的架子狠狠地呛了一把这位顽固的老头啊……

　　……

　　五日后，历经曲折的商队归来，载着满车的货物，喜气洋洋地踏进了萧城的城门。

　　再两日后，城主的案桌上多了一封拜帖，下帖人是关氏商团。

　　萧祐掷：“关氏商团？就是那关将军辞官后设立的那个？”

　　萧继：“是了，他们还打算在萧城设立专门的店铺，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萧祐掷对关之闻一直怀有一种又敬畏又愤恨的态度，明明可以征战沙场，铁血荣光，有多少人报国无门，他却偏偏辞官从商，“他们不是还搞出了什么小商团去别处吗？”

　　“对，那群人刚刚回来，现在正清点，不日就会报上来。”

　　萧祐掷又拿起那封帖子，思量一会点头道：“回了吧，就说明日在城主府恭候大驾。”

　　屋外夜色如墨，屋内灯火通明，关妘拿着萧祐掷的回帖，一脸严肃，看着屋中忙里忙外的人道：“辛苦你们了！”

　　挑灯夜战的人抬头笑笑，继续埋头苦干，一鸣惊人已经不可能了，刚刚出生的雏鹰能让萧祐掷刮目相看吗？

　　明日，会是很艰难的一日吧……

　　面对纯白的墙壁，紧闭的大门，关妘闭了闭眼，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门卫：“劳烦小哥把此物送至城主手上。”

　　门卫看着站在门口的关妘，叹气道：“郡主，您都来了几次了，城主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啊！”往日都是让传几句话或者信折子什么的，怎么今天就要铁了心地进去呢？

　　关妘神色平静，仍旧递着令牌：“小哥说笑，今日我并非郡主，只要将此物递交给城主就好。”

　　门卫接过，只得小跑着进去。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关妘被“请”了进去。

　　大堂之上，萧祐掷手摩挲在令牌，一脸阴沉，令牌的正面是端端正正的一个“令”字，背面，则用暗纹刻着一条腾翔着的龙，龙身走向与此次通商路线不谋而合，这是每位监察使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令牌。

　　关妘走进大堂，一身素衣，不带首饰，进门站定，俯身行礼：“关妘拜见城主。”

　　萧祐掷眼皮微挑，依旧坐着，语气中皆是嘲讽：“郡主大人，哦不，监察使大人何须行如此大礼，小官承受不起啊。”

　　关妘挺直身体，再次道：“拜帖而来，情非得已。”

　　“监察使大人想要如何？”

　　关妘：“只想以关氏的身份和城主见面一谈。”

　　萧祐掷：“只想以关氏身份？”他眼睛眯起，把令牌往旁边一推，“监察使大人真会说笑！”

　　“若不出此下策，不知何时才能见城主一面，还望城主海涵，况且，我将令牌递交城主手上，还不算有诚意吗？”

　　萧祐掷手指一顿，看着桌子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令牌，咽了咽口水，她专门叫人将令牌送进来，是想强制进去。但此物极为重要，仅转交他人一事就足以让他参她一本，保利牌交到他手上，就相当于把软肋送到他手里，到时候换下监察使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看面色平静的关妘，他努力压下心底的狂风，开口问：“何事？”

　　关妘拿出一沓厚厚的折子，递给萧祐掷：“来向城主递交此次成果。”

　　萧祐掷接过，粗略看了几眼，“这是……通商成果？”

　　“不错，村中的小规模商队已初见规模，我与村人联手，今年冬日，不会再有暖阳所。”

　　萧祐掷眼皮一跳，看关妘的眼神变了变。

　　暖阳所，是萧城为贫困无所之人搭建的避寒之地，但每年只是堪堪支持那些人撑过冬天，这个地方也是很多人不为人知的，甚至也有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关妘知道，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郡主倒是自信，我所知道的，并非所有村子都参加此次商团，对吧？”

　　关妘：“并非自信，而是有把握。”她又将一份折子递过去，“此为第一次商团和第二次商团的对比。”

　　“第二次商团？”他打开折子细细看去。

　　“第一次通商已归来，大小共计八十七个村子，盈利近五百两，第二次通商目前确认九十六个村子，只余两个村子因递交上的货物不过关暂定，特派人去调查更正提升品质，统计完毕后萧城总计九十八个村子全部表明态度。从今天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次通商。据我了解，去年萧城拿出数石粮食炭火供以贫苦人家度过冬天，以萧城村子里生活质量来看，此番折腾至少需得上千两银子，我虽不能将所有人都安排得面面俱到，但若是解决大部分人都温饱问题，就可周转出更多资金，剩下面临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如此，暖阳所便不会存在。”

　　萧祐掷合上折子，不仅仅是数量，这次的规模也是上一次的几倍，如果说上一次扔出去的是试探路面的小石子，那这次就是奠定萧城高度的垫脚石，虽说一次通商不能算什么，但若是一次次累加起来，那总数不可估量。对着面色依旧平静的关妘，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请郡主上座。”

　　关妘终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下是想要诚心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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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妘这次是做了十成十的准备，不管萧祐掷提出什么问题，总能做出很全面的回答，通过整整一个下午，萧祐掷才慢慢的转化了表情，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严肃，从了然到有笑意隐在眉梢。

　　再后来聊到了对萧城未来的规划：“不知关氏商团在小范围通商后是否还有其他规划？”

　　关妘咽了咽口水，握紧拳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看她蓦然严肃的表情，萧祐掷反应了一会儿，这应该属于机密吧，他是不是问错话了，“若是有不方便的，就当老夫唐突了。”

　　“当然有其他规划！”关妘回答，“但进行得并不顺利。”

　　“哦？”

　　“您觉得通商之路是如何规划出来的？”

　　萧祐掷沉思，悠悠开口：“地形，省份，道路通堵？”

　　“更准确的说，是连点成线。”关妘补充，“之所以最终决定以肥城为转折，不仅仅因为肥城四通八达，最重要的是它几乎囊括了各个产业，几乎不管什么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容身之所，这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大城，是大幽其他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做到的，也是其他城镇所欠缺的。”

　　“包容性？”

　　“萧城主可知肥城那四通八达的路是如何修建起来的？据我所知，他们有一半以上的路，是靠人和车马走出来的，虽然很多路只是羊肠小道，但早在肥城知府刚刚上任的时候，他对肥城就已经有一定的规划了，经过了十几年的调理，曾经的那些规划，已经化成像蜘蛛网一样的道路覆盖以肥城为中心的各个地方。所以几乎不管是什么，到了肥城就会有销路，这才是将肥城作为通商转折点最主要的原因。”

　　萧祐掷：“这么说，萧城有所欠缺的也是包容性？”

　　“不错，这也是我此次来找城主的主要原因。”

　　萧祐掷思量片刻，觉得不太可行，“我这把年纪就算再怎么规划，怕是撑不了十几年了，不知郡主有何良策？”

　　关妘不答反问：“萧城主觉得萧城之内最金贵的地段是哪处？”

　　萧祐掷不语，示意关妘继续说下去。

　　“裴氏作为大幽最大的巨头，眼光自是不菲，萧城的地段几乎就是绕着裴氏客栈标价的，而那附近也是各个商团要抢的地方。”

　　萧祐掷了然，怪不得开在裴氏对面的那家破落客栈也开始施工了，怕是说好将客栈卖了。

　　“关氏，也是那些商团中的一个。我与客栈老板娘相识，原本抱的希望并不大，但阴差阳错下老板娘将客栈半赔给我，分文不取，而我，也希望能全力回报老板娘对我的信任，希望将规模扩大，所以买了客栈后连着的几个院子。”

　　听到这里，萧祐掷也差不多明白过来关妘想说什么了，靠在椅背上冷笑：“前几日那几个想要高价买下我祖屋的人，就是你派过来的？”

　　关妘毫不迟疑地点头，“下手鲁莽，没有调查清楚，是我的过错。”

　　“郡主竟然知道那是我的祖屋，为何还不肯收手？”

　　关妘将绘制好的地图展开，指着上面画着几个方框：“因为不不想让一把牛刀变得只能杀鸡。”

　　地图上，街道纵横，清晰有序，两条宽阔的街道旁，画着两个大方框，一个写着“裴”，一个写着“关”，不应景的是那个写关字的方框里，用红色的朱砂笔，又勾出来一个小方框，不偏不倚，堪堪横在方框的中间，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