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88、目的

　　第二天，安庞就专程来找关妘，彼时，关妘已经启程去往萧山视察何吏胥的进度了，临走前，她特意嘱咐茴香看紧安庞的行动，时不时可以适当的激一下他。

　　安庞又一次被拦在门外，是满心的丧气，难不成郡主真的怀疑他了？他觉得自己昨天说的还挺好的呀。

　　“对了，郡主说你抄完那些卷宗以后，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她不会对你进行干涉。”

　　安庞：“茴香小姐可知郡主此去需要多久？”

　　“这就不清楚了，你打听这些可是有什么事情？”

　　“就是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想和郡主谈一谈。”

　　茴香：“我记下了，等郡主回来，我便告诉她。”

　　安庞犹疑地看了一眼茴香，还是没说什么，慢吞吞的走了。

　　另一边，关妘带了半数人驾马前往萧山，一是为了去监看进程，二是为了去找寨主问些东西。

　　何吏胥对她的到来倒是并不惊讶，她瞄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萧城主，笑眯眯的问：“何大人近日如何？”

　　“除了偶有风波，一切顺利。”

　　关妘满意的点头，眼神望向他身后：“萧城主，别来无恙。”

　　萧祐掷敷衍的行了一礼，回道：“拖郡主的福。”

　　何吏胥无奈的看着她，用眼神求助：能不能把他带走？

　　关妘低头笑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咳一声，“萧城主觉得此番工程进行的如何？”

　　萧祐掷：“何大人监管此番工程，定是极好，只是动工期间却不见郡主的影子，着实让人有些……”

　　关妘：“是了，我对开山修路一窍不通，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扬长避短，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自作主张离开了。”

　　萧祐掷抱着胳膊，眉头紧紧皱着：“郡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对啊！正是因为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才能在小小年纪就当上监察使这样重要的职务啊。”关妘一点儿也不生气，往近走了走，“自古以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有所攻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就交由擅长的人负责，这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萧祐掷不屑，哼了一声：“郡主倒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当然！也许此时萧城主不愿相信我，但日后也许您的想法会改观。”

　　“郡主抛下监察使的职务不管，跑去做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着实无法让老夫改观。”

　　关妘挑眉，笑得更欢畅了：“我去做什么事情，萧城主并不知道，所以是不是无关紧要可不一定，但抛下职务不管这件事和萧城主比起来，咱们两个只能说彼此彼此。”

　　萧祐掷瞪眼，似乎被关妘给激着了：“萧城事务自由我儿决断，怎能说是抛下不管呢。”

　　“我也一样啊！”关妘耸耸肩，指着一旁面无表情的何吏胥，“通路大小事宜，皆由何大人来管，何大人对这方面可谓是精通之至，把大小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谈不上抛下不管吧。”

　　何吏胥看萧祐掷有些吃鳖的样子嘴角勾起，想想这几天被折磨的日夜，莫名觉得身心舒畅。

　　萧祐掷被呛得吹胡子瞪眼，狠狠放话，“郡主既如此说，老夫就不好说什么了。”

　　关妘：“不是萧城主，若是有意见，大可提出来，我洗耳恭听。”

　　“不敢！”萧祐掷梗着脖子一脸桀骜。

　　关妘皱眉，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萧城主为人耿直，定不会说假话，没想到你也……”

　　“老夫何时说过假话？”

　　“就在刚才啊！”关妘眼神淡淡的，歪着脑袋道，“萧城主太过谦虚了，我还真没看出来您有什么不敢的。”

　　“不知老夫做了何事，惹怒了郡主，让郡主下如此论断？”

　　关妘：“萧城主就不觉得有什么过失吗？”

　　萧祐掷讽刺一笑，“老夫做人坦坦荡荡几十余年，还没听人指出过失，既然郡主说有，那老夫就洗耳恭听。”

　　“好，前事暂且不提，我就只说说消除当下的事情。”

　　关妘清清嗓子，数落起来，“第一，萧城主在没有任何文书形式的情况下，就将萧城管理大小事务的所有权力移交给了萧继，虽说贵公子平日就帮您打理大小事务，但并未有实打实的白纸黑字，官位擅交他人，此为一过。”

　　“第二，身为官者，对外擅离职守，对内不以身作则。明明处在通商的紧要关头，不治内，专学外，不分轻重，开山修路的技术对萧城并无多大帮助，却在这里呆了近十日，不知萧城主可学到了一丁半点帮扶百姓的方法？”

　　“第三，也是我作为监察史必须要追究的一过。萧城主为何总是跟在何大人身后？此事事关重大，有不少东西是不得泄露的，萧城主不但不懂避嫌，相比以前反而有些得寸进尺，此举过于不妥，已经妨碍了开山通路的进程，此为大忌！”

　　关妘舒了一口气，问：“此三条中的任何一点，萧城主可有想过？”

　　萧祐掷黑着脸，说不出话来，关妘笑笑，声音听不出起伏：“我敬您是长者，也了解一些您的处事方法和脾气，质疑我的能力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凡事让您三分，只要事情不过火，我都可以接受。当初在萧城您的作为我都默不作声，不过是想减少些麻烦，所以另辟蹊径，托何大人充当咱们两个的传话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萧城的事情顺利解决就好。但我没想到的是，您如此没轻没重，连萧城的事务都不管。跑来学这些，难不成想转行去工部？”

　　“老夫自有主张！”萧祐掷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关妘笑笑，挥挥手，语气不容质疑：“萧城主有什么主张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您现在已经妨碍到我的行程，若仍旧执意留在这里，还请不要怪我将这件事情交于圣上定夺。”

　　这是来到萧城以来，关妘第一次在他面前摆应该有的架子。

　　萧祐掷喘了几口气，有些说不出话来，关妘对他拱手：“萧城主年纪大了，还请保重身体，我还有事，就不留了，告辞。”

　　走时，她路过何吏胥身边，朝他挤了挤眼睛，无声道：“剩下的就靠你了。”

　　何吏胥弱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和萧祐掷谈了。

　　关妘上马，摸了摸阿飞的脑袋，语气轻快：“走，我们去找寨主。”

　　寨主对关妘带来的消息表现得十分平静，沉思一会儿问：“郡主打算怎么办？”

　　“我派人查过，当初证明你们是乱党的那些人证物证几乎都已经找不到了，现在只有一纸定论，对你的情况是十分不利。”

　　“郡主此次过来，应该不只是说这些的吧？”

　　“当然！”关妘笑笑，掏出一张纸，“这些人，寨主可有认识的？”

　　寨主眼神飞速掠过上面的一串名字，指着上面的名字道：“张子路，以前萧城的判官，当初负责我们那件案子。安庞，安家村的一个小村官。于胜，隔壁村子的……”

　　看他一个个准确的说出那些人，关妘又拿出一张纸，放到桌上，“你再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认识的？”

　　寨主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没听过。”

　　“这些是查出来和他们有过交集的人。”

　　“有交集？”

　　关妘点头，将纸重新收了起来，“不是普通的交集，我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确认一件事，你当初说的那个鱼塘和寨子里其他人的地产等，凭据可是按年限的？”

　　“不错。”寨主皱眉，点了点头，“那时还没有改革，我们的凭据还是按以前那样按时间来分划的。”

　　关妘笑笑，“但在你们判决前却有另一项改革下来了，就是有关地产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们没有被完全定罪，那么，地产按照地契上所写的分配归属，即便定罪，五年之内，不分配管辖，不属私有，由各部重新划分。你的这项罪定下来的时候，正是国内上下举荐叛党的时候，按我最初的猜测，他们的目的应该只是单纯的利益方面。”

　　“可我们这群人不过是几个小村民，最多手上有几分薄田，哪有什么利益可图。”

　　“所以那只是我最初的猜测。”关妘补充，“我也调查过，你们的田地几乎都处在萧城的最边缘，几乎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再加上那段时间特殊，虽然全国上下大兴举荐叛党，但一样的是朝中对此事查得更是严格，不少证据不足的案例都被驳了回去。我翻过你们的卷宗，虽然看上去条条有理，但是如果仔细思索，还是有不少漏洞的，我尚且能轻易发现这些，更不用说那些在刑部呆了那么久的老狐狸了。”

　　寨主沉声问：“那为何他们要如此百般费力的要定我们的罪？”

　　“定罪？没有。”关妘摇头，对上寨主隐含怒气的眼睛，“他们是没有办法给你定罪的，因为卷宗不成立，迟早会被驳回来。虽然他们没法定你们的罪，但是却能为你们造一条罪。你们之所以现在能在这里，应该也是他们。在里面做了些手脚。”

　　关妘：“第一，叛党的罪名无法成立。第二，他们的目的无法达到。第三，前功尽弃不说，还惹人怀疑。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从未曾把这个卷宗递交上去，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递交上去后又被驳了回来。为了让你们能被定罪，他们我特意为你们量身订造了一项罪名，畏罪潜逃。”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初能从牢狱中出来，有一半是他们做的？”

　　关妘笑笑，不置可否，“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完全定论，但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走，反而能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们逃出来以后，被莫名通缉，回不了家不说，连人都不能见，这种情况下，为了能生存下来，十之五六沦落街头乞讨为生，十之三四被重新捉回去判更重的罪，极少数的人洗刷冤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不做二不休躲到山里去做山贼。”

　　“你们最大的可能恐怕就是最后一种。第一，因为人数多，若是沦落街头，目标太过明显，再傻也不可能做这种选择。第二，若放你们出来的是他们，卷宗又被驳了回来，你们本就无罪，就算再抓回去也不会再判，根本就是无用功。第三，萧城临近萧山，萧山多林地，好藏身，能够最快摆脱通缉你们都追兵。”

　　“这样一来就能得出他们最想要的结果，你们犯了罪，犯了他们能够握有实锤的罪，犯了不需要重审，仅在萧城就能定下的罪。”

　　寨主茫然，“难不成他们百般周折，就是为了钱？”

　　“不！”关妘沉下脸，厉声道，“他们为的，应该不止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