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65、想念

　　当这顿饭从一顿家宴莫名开始向奇怪的方向进展的时候，关妘就决然打断了这顿午饭，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现在正躺在屋子里消食，好久没吃饺子了，知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她都吃撑了，而且，吃的有点太撑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关妘坐起来，脸上尽是无奈之色，挺着肚子挪到包袱旁，翻出些消食的药物吃了，又挺着肚子躺回床上。

　　今天下午还是不要出去了，乖乖待在房子里吧，要是让人知道她吃饺子把自己吃成这样，那不得丢人丢大发了。

　　不知道下午什么时候，关妘被敲门声吵醒了。

　　“妘儿，还在睡吗？”

　　关妘揉揉迷蒙的睡眼，快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橘子？现在什么时候了？”

　　楚枳无奈的笑笑，把她头上翘起的头发轻轻压下来，“你再睡一阵儿都快要赶上晚饭了。”

　　“我睡了这么久？”

　　“嗯，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待会儿出去逛。”楚枳把关妘又推回了房子里，替她关上门，“我在房里等你，你好了，去找我就行。”

　　关妘拍了拍脸醒醒神，动作麻溜的换上衣服，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神清气爽的和楚枳出门。

　　楚枳是第一次来肥城，被这里新奇的事物所吸引。

　　拿起一支桃花簪别在发间，楚枳给小贩扔了银子，询问道：“我听说肥城有一片十里桃林，盛开的时候可美了！真的吗？”

　　小贩笑着点头，指了指东方：“桃林就在那边，可现在不是时候，去了也是光秃秃的一片树林，姑娘若是想看怕是还得再等上两三个月。”

　　“这样啊。”楚枳捏着下巴，低头沉思，“那肥城现在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小哥能推荐两个？”

　　小贩眯眼笑着，打趣道：“姑娘这可难不倒我，不过这快过年了，像我这样的小商小贩也没几个，姑娘大可去那些稍微大一点的酒楼，听雨楼的下午茶点是出了名的，姑娘大可去尝一尝，城西有庙会，晚上还有灯展，城北还会放烟火，虽然都是晚上，但到时候人会很多，姑娘可要注意着，不要走散！”

　　那小贩介绍了许多，楚枳高兴，又在那摊子上买了许多小东西，拿着一根样式相似的桃花簪钗往关妘头上看去。

　　关妘脑袋上只有绑着马尾辫的红色头绳，简简单单的，又往她身上看去，黑色劲装，衬得人十分干练。

　　楚枳无语凝噎，她的妘儿明明有那么好的胚子，为什么就不懂打扮自己呢？

　　“妘儿，大过年的，你怎么就不找身喜庆点儿的衣服啊？”

　　关妘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嘴角扬起，柔声道，“我觉得这是我最好的衣服。”

　　楚枳皱眉，才细细打量那件衣服，做工面料绝对是上乘，设计也很大气，但怎么感觉……那么保守呢？

　　“妘儿这件衣服是从哪买的？”

　　“不是买的。”关妘面色微红，“是涵之送的。”

　　“涵之？”楚枳皱着眉，想不出来这号人物是从哪儿来的，看关妘羞赫的表情恍然大悟，“何溯溆的字？”

　　“嗯，取意水镜涵玉轮，若见渊泉碧。”

　　“怪不得，算那个臭小子好福气！ ”楚枳抱着胳膊思量，让妘儿这么挂心，到了京都，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解解心头之气才行！

　　关妘想到何溯溆，慢慢蹙起眉头，她远上柔然，他身在南方，逢年佳节，不知对方过得怎样。

　　她也道听途说打听过，瘟疫已经控制住，除了最开始时候的中心地带，几乎没有死伤。

　　现在虽然控制住了，但还没有彻底得到根治，涵之那边又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想她？

　　“橘子，我们去一趟庙会吧！”

　　楚枳欣然答应，拉着关妘往城西走，絮絮叨叨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先去听雨楼，尝尝那里的点心呢！以前也没怎么见你对庙会感兴趣过呀？”

　　“突然兴起想去逛逛，中午吃了不少，现在还没有肚子用来装点心。”

　　“是啊，知府那饺子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味道好特别呀！我都多吃了好几个。”楚枳沉吟，思量半会儿忽然道，“妘儿，你中午好像真的吃的挺多的。”

　　关妘一激灵，脑袋上冒出一滴冷汗：“怎么这么说？”

　　“我记得啊！”

　　关妘打着哈哈，摆摆手僵笑道：“还好吧，和平时差不多，也没有多少。”

　　正当楚枳沉思时，关妘指着路边的马车道：“天这么冷，路又那么远，我们还是租辆马车过去吧！早点儿过去，晚上还要回城西看烟花呢！”

　　楚枳的注意力被转移，拉着关妘就急匆匆跑过去租马车了，关妘松了一口气，暗自咬牙，中午的囧样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

　　庙会人不少，却也不算拥挤，关妘粗略的看了一下，竟然有半数是商队的人，有的还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妘儿，你要求什么福啊？”

　　关妘不假思索答道：“平安符。”

　　跪在佛前，关妘双手合十，虔心祈祷，她确实不怎么信神佛，但是这个时候她真的希望有神佛，能听一听她的祷告，保佑远方的爱人……

　　此时，身在南方运城的何溯溆正在屋里批改折子，仿若感应到什么一般朝窗外望去。

　　前几天运城下的一场初雪，对这片地方，下雪真是极为难得，那场雪也被视为丰瑞的兆头，一时间人心振奋。

　　何溯溆放下纸笔，活动下筋骨，走出门去，看见对面走来的白衣女子：“黄姑娘。”

　　黄谧对何溯溆见了一礼，脆声问道：“何公子这是要上哪去？”

　　“待在屋子里太闷了，出来走一走，不知黄老先生现在身在何处？”

　　“师傅在熬药，何公子要找师傅吗？”

　　何溯溆点头。

　　“那正好，我现在要去取药，可否何公子麻烦一趟，和我拿些药再一起去找师傅？”

　　何溯溆：“如此更好，那就劳烦黄姑娘带路了。”

　　两人并肩行着，何溯溆离黄谧一步远，忽然开口问：“那个叫阿海小孩如何了？”

　　黄谧摇摇头，面色沉重：“他们村子当时发生暴乱，他爹娘当时只不过是普通的病症，就被活活烧死了，不止他爹娘，全村百数人口，因为那场暴乱，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二十几口。若不是他在路边饿晕被我们碰上，怕是也要冻死在这雪地里。我带那孩子回过他们村，那时候村里已经没人了，死的死，逃的逃，好端端的村子变得一片狼藉。”

　　何溯溆面色阴沉，即便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但阿海村子发生的事情都是事实，相干人等虽然已被逮捕，民心也都稳定下来，但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到了药房，黄谧把药拖出来，估摸了分量：“只拿了一半，怕是还得来一趟。”

　　何溯溆笑着摇头，问：“只要把这些拿过去就行吗？”

　　黄谧点头，疑惑的看着他。

　　何溯溆翻出一支扁担，把篮子一个个勾在上面扛了起来，“这样走一趟就可以了，黄姑娘请带路吧！”

　　黄谧表情诡异，看着面色轻松的何溯溆问：“不需要我帮你拿点吗？”

　　“不必，黄姑娘只管带路便可。”

　　黄谧走在路上，听着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笑了笑：“师傅说你虽只是弱冠之年，却已是大幽的宰相，定有惊人之才！”

　　何溯溆：“承蒙黄老先生抬爱，涵之受之有愧。”

　　“不过你确实和那些文官不太一样，他们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还不如女子。”

　　“黄姑娘确实令何某敬佩，如此年纪就医术卓绝。”

　　“当然是因为师傅教的好！”黄谧一脸骄傲，“你看那些从宫里来的太医们，不也跟着师傅前跑后跑啊！”

　　何溯溆回忆了一下各位太医围在黄老先生周围请教各种各样问题的场景，赞同的点点头，“黄老先生医术高超，要不然此番瘟疫，不知会有多少人失去性命。”

　　黄谧奇怪的看了一眼何溯溆：“你为什么不问我师傅怎么不去宫中当御医呢？”

　　何溯溆一愣，没想黄谧会说的这么直接，笑笑答道：“人各有志吧。”

　　黄谧看何溯溆的眼神愈发奇怪了：“怎么看你好像还知道的挺清楚的样子。”

　　“我曾经问过一位长者，他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谁啊？”

　　何溯溆笑笑，语气变得柔和起来：“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就是那个说书人口中经常提到的镇国大将军关将军？他的事我倒听了不少，感觉像个纯爷们儿，和师傅一样。”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药房，药房很大，御医们进进出出，跟刚入门的小童一样，全然没有了宫中的那幅德高望重的样子，在这火上的陶罐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药香顺着烟囱四散开来，整个冬天多了一份暖意，药快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