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72、结果

　　“一次两次的，跑的比兔子都快。”

　　庄烨气压低沉，对这次又扑了个空感到很愤怒。

　　关妘拍拍他的肩，语气也很无奈：“他也没往右玉这边走，要不然就能一网打尽了。”

　　最开始的打算就是诱敌深入，先攻打右玉为的就是做一个窝。

　　他们的主力在城南，两辆弩车一辆在城东，一辆在城南。

　　最开始由城南佯攻，吸引火力，关妘带领一小部分人转移至城东。

　　城东做足架势再次进攻，做出威力十足的样子，又给了对方足够的转移主力的时间，引诱敌军主力偏移，等到时间，再由城南发起总攻，城门必破。

　　等到那个时候，摆在柔然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继续后撤，退至罗瓦。其二，向东行进，转至右玉。

　　退至罗瓦，相当于放弃左云，右玉两城，军心动摇。转至右玉，虽是暂时得以保全，但对大幽的消耗也是不小。

　　两条路，各有利弊。

　　城南火力压制大，再加上他们的主力队伍现在在城东这边，如果庄烨带队破了城门，顺势而出前往右玉是情理之中。

　　左云若是已经反应过来，城东很可能是个幌子，为的就是阻挡他们转身去右玉，逼迫他们放弃右玉而做下的障眼法，若是障眼法，所驻人数绝对不多。

　　若是此时强退右玉，必定成功，甚至可能拿下对方的弩车，收缴己用。

　　这是关妘在这条路上特地画的一个饼。

　　等去了右玉他们才会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就在那里立着，等人钻进去，一盖子罩住，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再想翻身为时已晚。

　　他们想得很好。

　　只是现在看来，这陷阱白挖了，饼白画了。

　　她守着城东，准备演一场淋漓尽致的战败，谁知道只等来了追击不成的庄烨。

　　关妘以为她画的饼已经足够大了，不想对方非但没有进陷阱，还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撤了，留给他们一片黑压压的背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关妘摇摇头，打发庄烨走了，转身钻进帐子里，“养精蓄锐，等大军全部汇合吧。”

　　帐子里，何溯溆捻着战果汇报，眉头紧皱，见关妘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推给她：“那人真是不简单。”

　　关妘坐下，就这烛光读起来，半晌，目光沉冷。

　　“弩车的箭没了？”

　　“对，少了三十三支，有三十一支被砍成木屑，变成废品，剩下的两支，应该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

　　何溯溆点头，“就门板上留下的箭眼来看，是三十一个，但门板上还有一个洞，看裂纹走向，那里应该也有两支箭。”

　　“当初我烧了他们的箭仓，他们倒是记住了。”手不自觉地攥紧，关妘手里的纸已经被揉成一团，冷笑道，“我说似乎看到城门开了一个缝，还以为是要出城去右玉，原来是跑出来敲门板了。”

　　弩车是小勇子和何吏胥两人的心血，威力之大让关妘瞠目结舌，这种大型武器简直就是破城好手，右玉就是靠这个大型杀器在短短半日攻破城门。

　　他们花费了几个月，用上了无数人力，不过也只是造出两辆弩车近百支弩箭，想要诱敌深入，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城东的弩车一共就放了三十三支箭，全没了，弩箭直接损失了一半，这次赔大发了。

　　“他们退到罗瓦，也未尝是一件坏事。”何溯溆指尖敲着桌面，一字一句道，“罗瓦往北是柔然最大的林地，不宜行军，那也算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罗瓦城破，南柔然就算彻底收复了。”

　　关妘点头，回忆着罗瓦的状况，觉得形式并没有什么好转：“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可也是一块硬骨头，能不能嚼得动还得再说。”

　　何溯溆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烛火罩着他的双眸，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关妘，“那这块骨头是要还是不要呢？”

　　“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让它飞了？”关妘眼睛弯弯，黑色的瞳孔里印出来光亮，是烧不完的斗志，“骨头硬就多咬两口，总会有咬下来的时候。”

　　……

　　今日彻底亮相的弩车成了队伍中讨论的热点，再加上今日表现非凡，神勇威猛，人人口中离不开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铁皮巨人，全身上下严严实实地让他们更加神秘，勾的这群长期呆在军队里的糙汉子好奇心膨胀。

　　“你说咱的感觉到底对不对啊？”阿四捧着饭碗，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缠着三子，一个劲地问。

　　三子翻了个白眼，屁股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嘴里喷出的饭粒，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啊？虎子都那么久没见过了，我上哪找啊！你有这点时间，随便找棵树练准头去吧，你看看你最近都成果，那都射的是什么狗屁玩意，我都嫌你给小姐丢脸。”

　　“我怎么了！我最近就是失了手感准头不好，等小爷找回手感又是一个百步穿杨的神射手。”阿四抗议着，又拐回了之前的话题，“你就说咱们这么久没见过虎子，今天看见的那铁皮疙瘩，那身形，那动作，还有那一发力就喜欢喊一声的习惯，这还是我教他的，那今天立下大功的不就是虎子嘛！”

　　“是是是，就是虎子，高兴吧！”三子继续敷衍，他现在只想赶快吃完饭回去睡觉，连着几天长期作战，他都怀疑阿四的精力是不是西北风刮来的，完全没有消耗的。

　　“我就说嘛，虎子这种块头，不来当兵都是亏的。当初进侍卫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的一身力气不会浪费，现在好了，要是立了功那不就飞黄腾达了，不过想想咱也不差啊，连破三城，咱们的功劳也有一份不是。对了，我那时候啊……”阿四正想和他聊聊自己当年的辉煌事迹，转眼旁边就没人了，空荡荡的。

　　三子站在帐子前冲他挥挥手，没有一点留恋：“我睡了，你还想干嘛自个儿看着办吧！”

　　阿四骂了一声不仗义，赶忙把剩下的饭扒拉了。

　　营地的另一边，小勇子检查完弩车，立在被砍成碎木的箭矢前沉默。

　　虎子已经褪去了铁皮衣，连同六个壮汉站在一边，满脸愧疚。

　　要不是他们大意，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大，本来弩箭就是两辆弩车平均分配，作战后还要再回收利用，现在好了，他们这边的弩箭直接折损大半。

　　小勇子看出几人的心思，笑了笑安慰道，“弩箭一直在重造，现在弩箭不稳定，一直在改进，早晚有一天会换下来，做这些的是柔然那帮人，你们今天表现很好，不用这样。”

　　几人互相看看，愧疚感没有丝毫减弱，虎子率先开了口，“勇子哥，这件事的轻重我们还是分得清的，要是没了弩箭，弩车就是有劲没处使，损失了三十多支箭，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是和熊哥他们那边匀，他们的战力肯定大大减弱，是万万使不得的。”

　　“我们找你来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哪怕用普通的箭也行。”

　　几个人一人一句，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

　　小勇子看着这几个壮汉清一色的担忧表情，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弩车威力大，普通的箭矢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击力，箭还没射出去就会碎成渣渣，哪能用啊！

　　不过他现在不忍把这件事说出来，打算暂时把军心稳定下来，欲拍拍虎子的肩膀，奈何够不着，改握拳锤了他的胸口：“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了，你也不想想这弩车是谁造，怎么可能不留一手，就算没有特制的弩箭，我一样让弩车发挥出威力，威力更甚！”

　　听了这番没什么底气的豪言壮语，虎子孤疑地看着他：“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小勇子叫嚣着，拍拍装着碎木的篮子，鼻孔朝天，“你们想想弓箭队的弓都是出自谁手，弩车出自谁手，还有改造的盾阵，哪一个没有我的参与，不都是一直在改进嘛！弩车本来就是个重活，队伍里能找齐操纵弩车的人就很不容易了，你们现在刚刚参战，战场瞬息万变，男子汉更要顶天立地，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这么颓废，知道不！”

　　“就是！屁大点事缩成这个样子，出去说是关家军的谁信啊！”

　　几人转头，来人正是另一辆弩车的挥锤人，人称熊哥，人如其名，体型就像一头熊一样，当初在淮关虎子还和他切磋过一次。

　　“怎么，兵器没了就蔫了？”熊哥大步过来，站在七人跟前，“我就说今晚的训练怎么都没来，都搁这儿蹲墙角了！”

　　“熊哥，柔然就是因为兵器没了从退兵的。”有人小声提起。

　　“那又怎么样，他们是全没了，咱们就是损失一部分，这能一样吗？”熊哥大手一挥，显得很是不拘小节，“比这遭的情况又不是没遇到过，不还是过来了吗？”

　　虎子沉默，他知道熊哥说的是淮关损失最严重的那次，他曾经的战友大都丧生在了那次战争中，那样的打击才是最为残酷的，现在他重提这件事是为什么？

　　“熊哥，我可不可以借你些箭？”半晌，虎子终于问出口，“不用太多，够用就行。”

　　熊哥眼皮一跳，大手一揽勾着虎子的脖子就走了：“行啊！给你借，现在就过去拿。”

　　熊哥要匀给虎子一大半，被虎子拒绝了，他只要了十五支箭，剩下的全部还给了熊哥，态度强硬。

　　虎子也想明白了熊哥的行为，他不想再经受战友的离开，哪怕自己多些风险，也不想让他们陷入危险。

　　战争，一直都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