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51、战报

　　风雨前的宁静也不是那么心安，事情总是不那么太平。

　　初春的时候，关妘去了姜华家找她商量今年的百花宴和自己新研究出来的酱料，两人说得兴起，东方辅霁微服私访了。

　　关妘行礼，看看他的神色颔首道：“臣女先去厨房看看准备的糕点怎么样了，趁热的时候刚好可以端过来。”

　　微笑着走出房门，遣退众人，看东方辅霁的神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去了厨房坐了一会儿，思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端了几碟点心往回走，彼时门已经开了，二人正喝着茶闲谈，神色不再那么僵硬。

　　关妘整整心思走进去，笑道，“这是刚出炉的点心，味道很不错。”

　　姜华捻起一块尝了尝，点点头就再没有动作了，东方辅霁只是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吃的心思。

　　三人坐了一会儿，东方辅霁才站起身，“先生，学生先告辞了。”

　　姜华点头，朝他挥挥手，“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

　　关妘福身，东方辅霁看了她好几眼，终是长叹一口气走了。

　　二人站在门口，一直到东方辅霁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姜华才幽幽开口，声音清冷平淡：“今年的百花宴搁置了吧，等明年再说。”

　　关妘点头，也不多问，一直陪她呆到天空擦黑。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十几辆马车，都是匆匆地赶路，其中马车上的标志她几乎都认得，那都是朝廷的重大官员。轻轻放下帘子，背靠在马车壁上，听着马蹄哒哒，思绪飘忽。

　　果然，何溯溆也不在家，关妘抿嘴，脚下一转去了厨房，炖了一锅清淡的粥，放在炭火上温，白色的米粒在锅中翻滚，沸腾不已。

　　皇宫，一众大臣齐聚御书房，神情肃穆。

　　“这次的急报各位有何看法？”东方辅霁阴沉着脸，语气沉重。

　　何溯溆皱着眉，回忆半年前带回来的那封羊皮卷，“没想到会这么快，尔眠定扎他们的防范还是不够细致。”

　　“半年内迅速崛起，割裂柔然？还是该让探子再去探查一番才是。”

　　“但现在联系不到柔然那边，通商的路也开始封死，难啊！”

　　“去探查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这封急报也是不知牺牲多少才换来的，我倒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看法，弄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总之事情已经超过我们的想象了，这次对方是来势汹汹，而且敌在暗，我在明。”东方辅霁捏捏鼻翼，众人再一次讨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才重归安静，等待明日更大的波澜。

　　次日，颁布了一道皇榜，震动整个大幽。

　　自去年冬天，因天气寒冷不宜长途，商队来往开始减少，所有仍在运行的少数商队全部止步于罗瓦，休养生息。

　　春日来临的时候，柔然单方面彻底斩断商路，大小商团一律不接，城门紧闭。原本正在调解纠纷的事情，却因一封急报终止延缓此事。

　　柔然内部出现矛盾，现正灾乱时期，大幽会根据情况适当出兵，支援柔然平反内乱，已保和平。

　　故暂时停止和柔然的通商来往，所有商队不得出境，全部撤回大幽。

　　事情说得似乎很简单，也道明了原因：柔然因为内乱所以现在不太平，各处边关一律严查，亦或出兵。

　　原因看上去很简单，可细节隐去不少，深想起来不寒而栗。

　　去年秋天的时候她尚从柔然出使归来，彼时只是接到了一封怪异的挑战书，全城戒备。

　　短短一个冬天，叛乱就已经强大到足够切断商路，把握边关城池，这个速度让人胆寒。

　　何溯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关妘垂眸重新煮了一锅粥，把昨晚煮的软烂的粥兀自喝了，直奔关府。

　　关之闻坐在书房依旧在核对账本，看了关妘一眼让她在旁边坐下。

　　“爹……”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关之闻扔下笔往后一靠：“在想今天皇宫外张贴的那件事？”

　　“嗯……爹觉得怎么样？”

　　关之闻摇摇头，“和柔然那边早就断联了，要怎么样还是得看那群搞事的人是怎么想。”

　　“我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势力能这么强大。”

　　关之闻闻言，幽幽道：“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埋藏数年，不留痕迹，如今爆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控制得住局面之前收拾，要比打个措手不及好太多了。”

　　关妘无语，三个月的时间崛起，还不够措手不及？“爹爹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关之闻白了她一眼，“柔然那边自家都没有头绪，我怎么可能有，既然决定不再干涉朝廷，那就完全不碰，人老了，这些事情都不想掺合，还是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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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溯溆回来的时候已经正午，打发人去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暂时回来，马上就要离开。司南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通知关妘，而后把锅上温着的粥端过来。

　　“公子，您垫垫肚子吧！”

　　何溯溆看了一眼，米粒已经炖开了花，香味四溢，“这是妘儿做的？”

　　“是，已经派人去找夫人了，马上就能回来。”

　　何溯溆点头，示意司南把锅放桌上，逗阿昭玩了一会，关妘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妘儿。”何溯溆含笑看着门口，关妘微喘着看他。

　　“待会儿就走了？”

　　“嗯。”

　　“……事情很严重吗？”

　　何溯溆一眼望到了关妘眼中的担忧，若是说假话，以妘儿的脑子还是猜的出来的，顿了顿还是道：“比想象中复杂得多，最近怕是不太安宁。”

　　关妘抿唇，眼中尽是担忧，“要小心点。”

　　“嗯，等我回来。”

　　何溯溆搬去宫中住了，连同的还有一众大臣，对这件事完全不敢停歇，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不论是朝堂，还是市井，都能嗅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关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出近几年通商柔然的账本，一一分析，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一群人就这么忙碌着。

　　直到二月下旬，战报传到京都。

　　大幽与柔然完全断联，试着沟通的这段时间里，柔然突然发兵，试图攻打淮关，淮关将领早得圣旨，若有不对，即刻防范，不需留情。

　　于是，战争打响。

　　东方辅霁等人立马做出决策，坚守立场，披甲迎敌。

　　只是圣旨发出去没几天，又一份战报秘密送到了皇城。御书房内，信使跪在地上摘下帽子，额上戴着白步条露出来。

　　屋内众人面色一变，具是不敢相信，东方辅霁脸色发白，迅速过完了密报，颤抖着站起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处于暴怒状态，众人盯着信使，等待他的回答，信使低头，回忆那天的情景：“柔然兵临城下，将军带兵开门应战，柔然似被打得节节败退，实则从后包围，大军中了敌人的奸计，将军领着大家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却被不知谁一箭从马上射下，副将重伤，臣等无能，没将将军的尸首带回来。”

　　“追了多远？”

　　“追了十五里。”

　　“啪！”东方辅霁把砚台扔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裂成数瓣，双目通红：“连对方是什么实力就搞不懂，就敢抛下城池追敌十五里！谁给他们的权利的！”

　　信使仍跪在地上，眼中是无尽的愧疚，“臣等无能。”

　　何溯溆皱眉，问道：“淮关现在情况如何？将领为谁？”

　　“现城门紧闭，严防死守，百姓安然无恙。蔡将军已经醒了，现坐镇淮关。”

　　“当初是谁主张继续追敌的？就没人阻拦吗？”

　　信使犹豫一瞬，还是坚定道：“李将军主张乘胜追击，蔡将军不同意，被驳回了，只能叮嘱后方加强防范，将一部分步兵调到后排，要不然可能都杀不出重围。”

　　“好他个李胜，朕当初让他做主帅也是白瞎了眼了！”东方辅霁通红着眼，声音颤抖。

　　众人心里一顿，没有明确的指示，摸不清对方实力，自作主张追敌十五里，不顾副将阻拦，导致大军伤亡惨重，看来这李胜就算马革裹尸也讨不到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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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东方辅霁下旨，调遣了新的将领前往淮关坐镇，集中兵力，安抚百姓，重新定义了“新柔然”的实力。

　　又过数日，战报再次传来。

　　“战败”二字在纸上显得极其瞩目，东方辅霁捏紧了手中的茶盏，阴沉着脸把人挥退。

　　半晌，屋子里传来器物摔碎的声音，听得门外的宫女心惊胆战……

　　三月，迎来的并不是阳春暖日，而是自边关频频传回的战败通报。

　　柔然一方宛若神兵天降，局局以少胜多，打得人措手不及。期间大幽调遣了无数新旧将领，填充转移兵力，并无见效，民间风声四起，张贴的告示再难平息风波。

　　朝堂之上，阴云密布，空气都压得人呼吸困难，大多数人都是缩着脖子小心行事，生怕一步错步步错，对此事已不敢发表看法，柔然那边，已经不像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东方辅霁坐在龙椅上，半眯着眼面色阴沉，“这么多人，就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堂下安静，他们不敢再轻易尝试，之前各种方法都已试过，无一成功，短短不到二十天，边关已经吃了大大小小十几场败仗，现在的民心已然不稳，大幽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何相，有何想法？”

　　众人侧头，看着站在右侧首位的人，心里咯噔一声。

　　何溯溆缓慢抬头，直视东方辅霁的双眼，顿了顿附身摇头，“臣无能，陛下……”

　　“好！好！好！”东方辅霁站起来，吼出三个好字，袖袍一挥，“既然诸位没有想法，那朕就来做这个出主意的！”

　　何溯溆心已经沉了下去，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此事不可……”

　　“闭嘴！”东方辅霁呵止了他，转头对身旁的宦官道：“下旨，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