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43、再次醉酒

　　明媚的春风，温软的阳光，醉人的桃花……

　　关妘睁开眼睛，仿佛浸润在说不出的愉悦中，几杯“果茶”下肚，她只感觉自己坐在了云上，周围都镀上了一层粉红，声音就像春日耳语，也听不真切，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何初姐姐，整个真好喝，再来一杯吧！”

　　何初笑笑，又给二人满上，话语间是说不出的豪情与喜悦“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和我这么痛快喝的，姐姐真高兴。”

　　“姐姐喜欢可以随时来找我啊！”关妘举起杯子，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嘴沾着杯壁就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喝毕啊了一声，半眯着眼像是回味一样，高举着杯子，“爽！”

　　何初见关妘这么痛快，也大笑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学着关妘高举杯子，“爽！”

　　两个人坐着勾肩搭背地，有时候碰杯豪饮，有时候互相夹菜，两人都算是美女，再加上酒意微醺，带着脸上的陀红，整副画面看着也其乐融融地。

　　“妘儿啊，姐姐和你说，以后这种情况你要量力而行，何大人他更想做的是保护你。”

　　“嗯，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被护着是这么一个感觉，现在看起来，真好。”

　　何初帮两人杯中斟满，“嘿嘿，我就觉得你和我当初有点像，我哪会儿也是，遇上困难了都不说话的，就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根本不会求助别人，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头呢。”

　　“那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那都是练出来的，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时间会教给你很多东西，总会有你需要的，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其实已经三十了！”

　　“三十！”关妘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努力瞪着眼睛，“你可别骗我！”

　　何初点了点她的额头，皱眉道：“我骗你这干嘛啊！你还别不信，就你这小丫头片子在我这都不够看的。”

　　关妘点头，扁着嘴靠在她肩上：“姐姐，你真好，和你聊一会儿，感觉自己看破红尘了。”

　　“呸呸呸，什么看破红尘啊，你要是看破红尘了，那我可不会原谅我自己。”何初扶起她，捧着她的脸认真道：“我当初也是这样的，只是后来慢慢自己揣摩明白的，男人嘛，还是要给他体现自己男子气概的机会，你的夫君是位良人，你也不用担心其他什么，维持你的样子就好，只不过要多依赖他一点，不要所有事都自己扛着，人不是完美的，你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也有，这个时候，你俩就要相互扶持，这样才能走得更平稳。”

　　关妘认真地点头，眼神迷离地朝何初身后看：“姐姐，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了，一直在看你唉。”

　　何初转过去，眉眼弯弯，推开关妘的脑袋：“我夫君来找我了，你先自己玩去吧！”

　　关妘哼了一声，很是不悦，“见色忘友！”

　　接着，她晃着脑袋也转过身，炫耀般的说：“夫君嘛，谁还没有啊！我的更帅更好。”

　　何溯溆被一把从后面抱住，感觉一颗小脑袋在腰上蹭啊蹭地，放下酒杯转过来环住她，“妘儿是感觉无聊吗？”

　　关妘抬起头，手在他身上乱摸，裂开笑容，“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最厉害，最学识渊博，最武艺高强，最疼娘子的夫君。”

　　何溯溆看着关妘红彤彤的脸蛋，抬手想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却被她转头躲过了，关妘对着她身后的一位妇人，一脸骄傲的说，“你有吗？没有！”

　　何初正扛着半醉的男人，见关妘那一幅欠抽的嘴脸，气的笑出来，“臭丫头，有了男人不认我这个姐姐，白和你说那么多了。”

　　关妘嘿嘿一笑，往何溯溆怀里拱，“美色当前，其他都是浮云。”

　　围在旁边的人大笑着，看两个人甜蜜互动的样子，颇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关妘害羞了一样，把脸埋得更深，“涵之，他们看我！”

　　众人的视线落在何溯溆身上，笑眯眯的，眼里尽是意味深长。

　　何溯溆还没来的及说话，关妘就又抬头，环视一圈，哼了一声眼中都是敌意，“看什么看啊，这是我的人，你们不许看！“

　　众人愣住，听关妘霸道的语气，不知该回些什么。

　　下一刻，关妘又把头埋进何溯溆的怀里，攥着他的袖子挡着自己的脸，娇声道，“啊——涵之，他们又看我！”

　　何溯溆的手僵在半空，看关妘一反常态的样子，半天回不过神，周围的人又开始嘻嘻哈哈，调笑道：“郡主怕是已经喝醉了，这般样子。”

　　何溯溆反应过来，轻拍着关妘的脊背问：“妘儿，你是不是喝酒了？”

　　关妘把袖子拉开一个小缝，挡着自己的大半张脸，低声道：“妘儿很听话，妘儿没喝酒，妘儿一直在跟何初姐姐喝果茶。”

　　何初姐姐？何溯溆抬头，望向了那个妇人，“请问妘儿她是不是喝酒了？”

　　何初那绢子沾了水，正给自己的男人擦脸，听何溯溆问话，笑着开口道：“她的酒壶没酒了，我就干脆邀请她一起喝了。”

　　酒壶？妘儿喝的不一直是果茶吗？

　　“所以……妘儿她真的喝酒了？”何溯溆看着正缩在自己怀里警惕地盯着周围，一会儿把脸埋起来，一会拉开一个缝悄咪咪地观察别人，用自己袖子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的关妘苦笑，这下怎么办呢？

　　何初收拾好了自家男人，直起腰问：“这是怎么了？”

　　何溯溆顿了顿：“妘儿她滴酒不沾的。”

　　“啊？”何初皱眉，不解道：“为什么啊？”

　　“因为她是一杯倒。”

　　不，很有可能是一滴倒。

　　“不……不是吧？我看她刚才很清醒啊。”

　　此时此刻，关妘终于坐起来拉开袖子，视线左右乱瞟，对上何初惊讶的眼神，眨了眨眼，往前一扑，再次撞进何溯溆的怀里，大叫着，“涵之，她也看我！”

　　何初：“……”
　　有生之年，她这个千杯不醉居然碰上了个一杯就倒，还把人家当知己看，真是……失手啊。

　　何溯溆带着关妘出了听雨楼的时候，大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眼神，惊讶，不解，难以置信……

　　关妘正坐在何溯溆的肩膀上大笑，像是没看见他们的眼神一样，兴奋地挥手，“这是我的夫君，你们都没有吧！哈哈哈——”

　　何溯溆一手扶着关妘，一手拎着程许给他们打包的特产，仔细思考一会儿，迈出了步伐，为了妘儿的面子，还是快点回去吧。

　　关妘并不知道何溯溆的心思，坐在他的肩上玩心大起，她把手撑在额头上，佯装眺望远处，最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两手一挥，高声道：
　　“将士们，百年来，我大幽就立在这辽阔的大地上，历代皇上无一不是兢兢业业，为万千子民创造福音，当今皇上大力改革，推行通商，鼓励文化交流，一系列的举措更是让百姓们对生活有了新的认知，这里养育了我们世世代代，也铸就了我们的灵魂，我感谢这个国家，我为这个国家所骄傲，没有大幽，就没有我们。”

　　路边各种视线看过来，如果不是骑在何溯溆的脖子上，关妘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那些醉酒后挥毫作赋的文人。
　　他们经常借着酒劲开口成诗，有时候兴致起来了，还要往墙上，桌上，各种各样的地方留下字迹，简直跟到此一游一样，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听不懂那些人说什么，但是他们还是很热衷于看他们的那一番行为的，那种行为艺术，更吸引路人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所以接下来，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一堆聚集，等着关妘接下来的话，还有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这女娃能做出来诗吗？”

　　“看她这穿着，应该没问题，你看她那衣服，在看那男娃的气势，整个就和之前那些滥竽充数的人不一样，这估计是肚子里真有些墨水的。”

　　“那你觉得她会做首什么样的诗啊？”

　　“我觉得是抒情的，你没听她一直说大幽好啊什么的，应该是这方面。”

　　“我觉得不是，她说的都是最近的大幽变革，哪能是抒情的啊？”

　　“你们怕是没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将士们！’这明显就是想说军旅生活的。”

　　一群人叽叽歪歪地讨论，只见关妘又是振臂一呼，“现在这个地方需要你们，看看你们的身后，那是祖国的万里河山，是清秀的山川，是万千无辜的百姓，他们手无寸铁，可是他们日夜辛勤劳作，不让每一位边关战士饿肚子，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理由退缩！”

　　何溯溆嘴角一抽，对周围的人解释道：“内人喝多了，打扰各位了，实在不好意思。”

　　关妘左右看看，指着边上看热闹的人：“传我命令，左翼突进，右翼掩护，剩下的战士们，和我冲啊！今天，势与城池共存亡！”

　　“哎呦，看来还是个想做将军的女娃。”

　　何溯溆干笑两下，脚步加快，心中无限愧疚，妘儿，夫君无用，没有保住你的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何溯溆再怎么走，他们两个也还是很令人瞩目的，毕竟这么大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还大喊大叫的，想不看见都难。

　　关妘排兵布阵也玩累了，就拍拍何溯溆，指着一处空地喊：“我军先行在那处休息，等天亮再行进。”

　　何溯溆顺从地走过去，半蹲下来让关妘能够下去，关妘蹦下去，左右观察一番：“此处较为隐秘，巡逻人员要注意洼地的死角，不可放松。”

　　何溯溆拱手，“得令。”

　　关妘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来，“如此美景，居然是在行军之中看见的，真是可惜啊。”

　　何溯溆怕她着凉，把自己的外衣脱下了，给她盖上，关妘嫌弃地看了一样，“盖这玩意干什么，娘们唧唧的，拿走拿走，给那些需要的人用。”她瞟了一眼何溯溆，点头，“嗯，你看上去体质不太行，赶快穿上。”

　　体质看上去不太行的何溯溆顿了顿，解释道：“这是新做的护甲，须得给您穿上才行。”

　　“护甲？这么薄，能护什么啊。”

　　“这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据说有奇效。”

　　关妘点点头，看了眼何溯溆：“你怎么没有？”

　　“……这护甲是单独给您配备的。”

　　“这可不行啊，这样的东西是越多越好啊。”关妘咂咂嘴，看了他一眼，“来来来，你先过来，咱们一起用，这护甲大，完全盖得住咱们两个人的。”

　　关妘掀起外套的一角，拍拍自己旁边，示意他过来，何溯溆的脸有点黑，这副样子和在家里睡觉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啊！

　　虽然心里想着别的，何溯溆还是很诚实地过去了，和关妘躺在一件外衣下，“多谢将军了。”

　　“不用，你们的命既然交到我手上，那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你们的。”

　　躺了许久，听着身边的呼吸声稳定起伏，何溯溆把外衣给关妘穿好，吻了吻她的眼角，弯腰把她背起来，往家中走，“你放心，一切有我。”

　　夜风萧瑟，夹杂着丝丝冷气，吹过耷拉在关妘额头上的发丝，吹过万家灯火卷起的窗纸，吹过十里桃林已然凋谢的枝丫，吹过重叠起伏万丈高山，吹过结着花苞的绵延菊园，吹过城墙之上高挂着的艳红旗帜，吹过边关的黄沙，吹过帐篷顶上迎风的彩布条，吹过，这仿若和平的盛世年华。

　　千里之外，月亮半悬，沙石被吹成波纹状，铺在地上反射着月光，那微不足道的光亮隐约照亮一个人的轮廓，他立在沙丘之上，眼睛盯着远处招展的旌旗冷笑，“快来了吧？我等你们很久了。”

　　月色清冷，狂风说来就来，想要席卷大地，去除污秽一般，漫天黄沙后，沙丘上空空荡荡，过了半晌，隐约有狼嚎叫的声音，一声一声，呼应一般，不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