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見南山

100、缓和

　　萧山赶工在即，何吏胥一大早就没了影子，关妘也乐的清闲，忙碌许久，也好不容易才有了个休闲的早晨。

　　前不久黄谧也给她来了信，她和黄老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原本只打算在京都呆几个月的时间，这下怕是要延长许久。
　　关之闻去打通北边通商线路的同时也打算在淮关避暑，估计也要等到快要入秋才回来，她这边进展顺利，到不了六月就能回去了，大姐一个人在京都主持大局，怕是压力很大，她回去还可以帮帮大姐。
　　还有涵之，这么久没见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瘦了。

　　正在呼吸吐纳的关妘想到何溯溆一副哀怨的表情勾着嘴角，想起两个人练功的时候，抽出流星球一个人练了起来，春日将收，空气中只有哗哗的树叶响和流星球划过的破空声。

　　关妘练得投入，也不知道边上站着三个人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茴香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程大人来了就不说了，毕竟那幅崇拜的样子相处下来也就习惯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萧城主也大清早地跑过来了，还拦着她不让打扰小姐，难不成萧城主真的“改邪归正”，从此不再看轻小姐了？

　　不过这样相安无事的微妙和谐，也还是不错的。

　　不知练了多久，关妘才堪堪停了下来，一甩流星球重新绑回腰上，这一次练了个酣畅淋漓，好久没有体味这种意境了，经过昨日一下午的谈话，自己的心境也变了不少。

　　“小姐，该用早饭了！”茴香喊了一声，关妘才把头扭过去，看见在边上站着的三个人。

　　“二位大人早。”

　　“郡主早。”

　　关妘笑笑，看向茴香，无声问：这俩人一直在这儿？

　　茴香微微点头，挑了挑眉，脸上尽是无奈。

　　“二位大人可用过了早饭？若是不嫌弃，我那里倒是随便准备了些现成的。”

　　“多谢郡主了。”

　　关妘点头，在前面领路，这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倒也活跃，进了屋子，就把二人请到上座：“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二位大人先坐着吃些茶点。”

　　程许很熟悉关妘的套路，那会在肥城他动不动就跑到关妘这边蹭吃蹭喝，套路什么的早就熟悉了，倒是萧祐掷有些拘谨，不知该干什么。

　　看关妘出去，程许才安慰：“萧城主大可放心，不过是吃顿饭，也不谈什么其他的，过了这顿饭，咱们也就各回各的地方了，什么时候再见也说不定了。”

　　萧祐掷点头，半晌问：“郡主也曾披甲上阵？”

　　“是啊！”程许一脸怀念，“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叫她关小将军呢？那会儿她毕竟还小，也就负责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虽然上战场的次数不算很多，但经常来肥城，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在我们眼中，那个时候郡主的风采可不比关将军的差啊！”

　　看萧祐掷深思的样子，他不经意道：“那个时候郡主还尚未及笄，许多事情虽然看得浅，但见解独特，现在这么几年过去了，关将军辞官，郡主也依旧跟着关将军走南闯北，看过的，说不准比咱俩的还多，新的时代啊！就交给年轻人折腾吧。”

　　……

　　饭毕，关妘送走两位大人，开始收拾东西了，茴香看她一脸不疾不徐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萧城主到底怎么了，怎么已经发展到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和平吃饭的程度了？”

　　“当然是程叔帮咱这个忙喽！”关妘拆开包裹，从油纸袋子里拿出一只桃花酥塞到茴香嘴里，“毕竟是同僚说的话，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只是我没想到萧城主为了验证何吏胥的身份居然亲自跑到萧山来，萧山离萧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说过五日后静候答复，现在想想他那么一大把年纪，也算难为他了。更何况，从今往后我也不是监察使了，现下和萧城主绑在一起的最多就是利益关系了，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也没必要搞的那么僵。”

　　“这么说萧城主会把他的祖宅卖给我们了？”

　　“这倒不至于，”关妘想了想，“萧城主是一个极注重祖上产业的人，我查过，萧家的产业不少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了，但哪怕是在那里放着积灰，也要维持存在，更不用说是祖宅了，所以他只要能给我让上三尺的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边刚送走程许，这边就要返回萧城，萧祐掷坐在马车里，看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关妘问：“郡主是策马而来？”

　　“嗯，天气不错，骑着马还能看看风景，就干脆策马来了。”

　　萧祐掷点头，看向同样骑马的茴香，默默回了马车，这年头，女子也都是骑马的吗？那他家的傻儿子到现在都不会骑马，岂不是连女子都不如了？

　　跟着马车行至萧城门口，关妘才和萧祐掷道了别，彼时已是傍晚时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什么也没提，明天才是五天的最后一天了，决定如何也在明日。

　　关妘拉着茴香又去各个村子里绕了一圈，也没打算回城，就进找了个地方住一晚，第二次通商正在筹划，现下也正是鼓舞人心的时候，不管事情如何，总还是要顾全现在。

　　另一半，萧祐掷慢悠悠的在街上踱步，不穿华服，不佩乌帽，他现在这身打扮看上去和家庭条件好一点老人看上去相差不大，天色又黑，街上也没人认出他，这一路晃到自家宅院，看着窄窄的木门和门上贴着的已经掉色的门神，终还是叹了口气，在门前的石梯上坐了下来。

　　“呦，同道中人啊！”

　　萧祐掷正思索的时候，旁边就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是一个约莫着三十出头的汉子，蓄着络腮胡子，笑呵呵地朝他走过来，“老人家，怎么坐在门口啊？”

　　“月色正好，坐着赏月。”

　　汉子点头，从怀中掏出块帕子铺到地上，“坐这上面吧，就算这天气慢慢热起来，也要小心着凉是不。”

　　萧祐掷笑笑，挪到帕子上，看熟络地坐下来的汉子开口问：“壮汉看着挺面生，是刚到萧城吗？”

　　“嗯，昨个到的，以后就在这呆着了。”汉子笑容爽朗，眼中是闪烁着的喜悦，“老人家，以后啊出门还是带个人跟着吧，这夜色黑，走夜路也不安全，我陪您等到家人回来，也好有个伴。”

　　萧祐掷笑笑，想起策马一直在身侧跟着的关妘，默默开口：“原本是有伴的。”

　　“那是走散了？这可不行，万一他们找不着你着急怎么办。”

　　“无事。”萧祐掷安抚道，“不是走散，是我让他们先走了，自己散散心。你可别看我头发白了，人可是硬朗的很。”

　　看萧祐掷精神奕奕的样子，汉子才稍稍放下心，继续和他聊天：“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这么烦恼啊！倒是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就没那么烦闷了！”

　　“多谢壮汉好意了。”

　　“不用叫我壮汉，我就一普通人，我姓张，名安康，您想怎么叫都行。”

　　萧祐掷笑笑，调侃道：“这名字寓意很好啊！”

　　张安康腼腆笑笑，一脸不好意思，“我娘给我起的，就是图个吉利。”

　　萧祐掷看这人也老实，心下稍缓，干脆和他聊了起来，“小张是怎么打算来萧城的？”

　　“我是原本就在萧城城郊往南住着，那块儿有点偏，又因为有人想通了那条路给南面，我们就举村搬迁到萧城了。”

　　“举村搬迁？”萧祐掷心里一震，开口询问，“不知村中有多少人？可都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哪能啊！”张安康一挑眉，重重叹了口气，“折子已经递交了，地也预批了，只需要城主审核下来就行了，谁知道这递上去已经第三天了，还没动静，昨个进城我还去了一趟城主府，也是被敷衍了。”

　　萧祐掷的脸越来越黑，眉头皱得紧紧地，“那昨日城主府可还有其他举措？比如批下来暂时安置村人的地方？”

　　“没有！”张安康一脸无奈，一拍大腿愤愤道，“何止昨日，今天什么消息有没有，依旧是敷衍了事，我是听说萧城主对百姓的事格外关注才决定搬到这边的，谁知道他处理事情的竟然是这个样子，着实让我失望，要不是我遇上了贵人，一村人昨夜就要露宿街头喽！”

　　萧祐掷被说的羞愧，沉默不语，他不过是走了几天而已，这事务直接堆积下来不管了，他那个儿子，还真是不成器，暗自骂了自己蠢儿子半天，直到听见张安康的后半句才反应过来，“村人现在在哪？”

　　“我们现在在靠城边的一间大屋子里住着，虽然住六十几个人有点挤，但还算是有了落脚点，晚上不用在外面挨冻。这段时间那贵人事情好像挺多，我们闲来无事帮帮忙，有手有脚的也不能白吃人家的，全当在这萧城找了个活计干。”

　　萧祐掷点点头，松了口气，“不知那位贵人是何人啊？”也好让他表达一下雪中送炭的感谢之情啊！

　　“嘎吱——”

　　张安康正要回答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童仆明显一愣，看清萧祐掷的相貌直接蹦了起来，大叫着朝屋里跑去，“田姨，是老爷，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