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福祸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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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深夜，竹国太和城，皇宫中永安殿灯火通明，皇帝高励薪手持一盏大红灯笼面对一副帘子焦急等待。
传说孩子投胎是坐船，漆黑一片的苍茫大河上需要依靠指引才知道该在哪里停靠，高励薪作为一家之主便是首选的提灯之人。
屋内有待命的御医，屋外是职责所在即将忙碌整晚的礼部官员和少数几位有资格陪伴皇帝的高官，其余都是各类宦官宫女。
千盼万盼，终于传出婴儿啼哭，片刻后接生婆隔着帘子报喜，皇后顺利生产，皇帝得长子。
高励薪的身心瞬间松下来，像是摸到河岸的溺水者，他把灯笼换到左手，右手五指舒展分开，在明黄袍服上擦了擦手心，打算传令出去。
此时，皇帝因为身处屋内没看见，而屋外不少人都猛地抬头。
一道极细却极亮的白虹穿透夜空黑云笔直向下，砸破宫殿屋顶，尽数灌注进入新生儿的身体。
整个过程只是喘口气的功夫，结束后众人才察觉那道白虹或许是一颗白珠因为速度过快而留下的残影。
是福祸相依还是双喜临门？
皇宫从京城守军中临时抽调出一千人加入戒严队伍，达到五步一岗哨的地步，尤其永安殿附近，全方位无死角俱是高手。
高励薪在殿外台阶顶端放了张椅子，一整夜都神情冷峻地坐在那。他脚边是装有两枚玉玺的盒子，一枚暗绿，主国掌兵，一枚碧绿，象征意义犹胜前一枚，而且能够压制修仙之人。
按照高励薪的设想，今晚最坏的情况是需要使用其中一枚。如果两枚同用，那么不仅竹国，全天下都要大乱。
这才安定了没五年。
一批批谋士与谍子轮流面见皇帝，可惜无人清楚异象意味着什么、从何而来。小皇子此时睡得正香，御医们诊治后确定他身体无恙，没有异常。
第二天，太阳刚刚冒出半个身子，京城守将姚正岭派人传讯，说鸿钧山掌门江临渊昨夜突然出山，夜行五百里已至城外。
天庭给人间修真者划立了明确的规矩，不得刻意干预山下事，救人讲究不沾染因果，杀凡人则万万不可。如有违背，轻则毁去经脉彻底断绝修仙一途，重则归为魔道，诛之能攒功德。
鸿钧山是竹国境内唯一的修仙门派，掌门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高励薪其实一直对修仙者和他们的规矩非常反感，本事那么大天天在山上窝着干什么，孵蛋吗，不用来造福民生多浪费。他深吸一口气，江临渊会来，说明此事不论是福是祸反正和这帮假清高的自私家伙撇不开关系了。
算这伙半仙识相，知道要来个掌门，高励薪终于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从盒子里拿出碧绿玉玺挂在腰间，走下台阶接过一个热包子，吩咐准备见客。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但今日两人是首次见面。由于岁数差着一辈，高励薪执晚辈礼，大体上依然是平起平坐。
江临渊一身麻布灰衣，样貌气质像是即将大展宏图的三十岁，唯独些许灰白须发比较符合他的实际年龄。他始终保持面容温和，给人的感觉与传说中济世救民的神仙相差无几。
江临渊开门见山交代了两件事，一说皇子是天赋卓绝的修仙苗子，刚出生便有天降机缘助其入第一层聚气境界，算是苍天引路。二说自己来是想收皇子为徒，如此天才万万不可任由其随意发展，同时收个好徒弟也是为自己修功德。
具备修仙资质之人本就百不存一，而称得上天赋卓绝者则更是万中无一。
高励薪心头舒展，随即又有些生气，我刚有一个孩子，让他去修仙然后一辈子不下山直到成仙，那我和他娘对他来说算什么，客栈的老板夫妇吗？
“不行。”高励薪脱口而出，接着改口道：“让我和他娘商量商量，就算我们没意见也得等孩子以后自己同意才行，况且我竹国不能没有人继承皇位。”
江临渊显然早有预料，他拱手道：“理应如此，会有二皇子的，更多天机不可泄露。我先回山，待大皇子十二岁时我将再来。”
高励薪起身抬手，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说：“多谢仙师。”
等江临渊走到门口，背后响起皇帝的问话：“皇宫里发生的事，仙师在山上立刻就能知道？”
“唯有大事而已。”江临渊没有解释更多，转身微微行礼道：“告辞。”话说完，身形随风而去。
高励薪依然有点不痛快，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占理，他拍拍脸静下心，决定还是得派更多人在鸿钧山下盯着。
就这样，叶世乾在凡间的新名字变成了高敕真。
敕，敕令，敕封；真，修真，真人。高励薪既暗戳戳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地把敕与斥的同音作为另一层深意。意思不能更明显，我儿子要么讨厌修仙，要修就修成最厉害的神仙。
高敕真和修仙者、真神仙较劲的一生，就这样开了个头。
远远算不上好开端，仅是祸福相依。
太和作为竹国京城已经远远超出寸土寸金的范畴，即使捧着大把银票也得等到里头有人走了腾出位置才能抢购那处产业，而且什么地段住官员什么地段住寻常人家存在严格的规矩。
穷官住百姓堆里没谁会责怪，但如果百姓仗着有钱便想住个左右邻居都是官的宅子，那么事前的警告或之后的惩罚必然少不了。
尽管竞争异常激烈，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寻找机会，科举失败不好意思回乡就地住下等待下一轮的、仕途不得志想找伯乐的、大商贾、小摊贩、苦力……可谓三百六十行，行行皆不缺。
这么多人住不进太和里就住太和外，京城虽大，与邻城依然相距四五十里，其间多是荒地树林。
城墙外五里地内不允许盖房搭屋，他们就紧贴着那条线住下来，房屋起初大多十分简陋，勉强能遮风挡雨，等到能在城里稳定地挣到钱才进行加固修缮，而迟迟没能如愿的便转投其他城镇或回乡去了。
后来这一片区域越来越大，居然有了百余户人家，皇帝高励薪就让户部派了官员和当差的来管理，规格定为县，赐名志成县，直白地表达美好的祝愿。不过新户籍和地契不可能那么容易到手，他们仍然属于自己的故乡。
高敕真出生后第二天傍晚，志成县来了个新面孔，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是青年不像中年，穿着粗布衣背着大包袱，面庞白净，谁看都不会觉得是个卖力气的。
那人挑了个离城门最远的边缘空地，接着去拜访周围几户邻居，问他们这片地能不能占，有没有规矩。
志成县居民过的都是苦日子，况且身处异乡，不习惯也不太敢对所有外人展现热情，好在新来的确实不负一副读书人样貌，说话不多不少，表达恰到好处，因此众人虽然不至于为他多做什么，但至少不会刻意回避或隐瞒。
那人自称姓杜，说叫他小杜就行。
邻居们告诉他，这片地可以用，事先去和官差们报备一声就行，也不必送礼，衙门里管得很严。
一夜过去，小杜的简易住处搭好了，他开始筹备挣钱的活计。来时路上规划的很清楚，先找个渠道买来原料，自己做糖葫芦扛去城里卖，秋天可以加上桂花糕，夏天便连同绿豆糕一起卖。
不过做这些小食的手艺已经生疏了，肯定得练习一段时间，同时制竹签编箩筐的手艺为了省钱最好也要学会。
冬天能卖什么一时半会暂时想不到，幸好还有大半年才冬天，实在不行就去做苦力嘛，自己的体力其实比表面上看起来强多了。
小杜的目标八成是志成县里最低的，只求吃饱穿暖，反正攒钱对他而言用处不大。
但是他依然习惯性地以最大的认真和努力投入到生活中去。
五年多平静度过。
一天半夜，京城太和的守将姚正岭向副将王桐交接完城墙值夜事宜，回到住处翻出一身久未见光的普通步卒衣甲，谨慎清理后穿上身，跃上房梁先抽出十块松动的砖头再揭掉瓦片，头顶便是星光璀璨的夜空。
姚府距离皇宫很近，有资格住在此处者皆与皇上分外亲近，在这一片宅子中姚府最小，只有一大三小四栋屋子。至于原因嘛，一来将军没有家眷，府上仅有一位管家两个仆役；二来将军向来兴趣寡淡不爱花钱，如果屋子多院子大也只会空着。
大半夜的，正常人家都早已睡了，姚正岭感知到周围确实无人才站上屋顶，他紧贴屋脊奔走，即使跳跃也是轻巧无声，没跳几次就站在了皇宫正门口。
每天清晨，早朝开始前，百官都在这里按照官品大小列队等待进宫。
根据安排，今夜无人巡视，偌大广场上仅有姚正岭一人。他没有戴头盔，待会要办的事不宜大张旗鼓，倒也不必遮遮掩掩。
现在只需等人便可，对方认出自己后自会现身。
深秋风大四处打架，三十岁的汉子嫌自己长发张牙舞爪的实在不像样，一拳挥出，劲道不多不少，刚好打散方圆十丈内的秋风，接着另一只手掌顺势下压，于是一丈范围内无新风可生成、无外风能近身。
有个喜好云游四方、寻奇景访异人的富商曾经说过：“天下高手论排行，先写山上修仙众，莫忘江湖武林人。”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福祸难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