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官差与游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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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与油分别后日夜兼程赶向太和，于卯时抵达交通要地阙山府。恰逢开城门，火决定进城找驿站换马休整。
正当火准备妥当即将再次出发时，何有思持双刀拦在他面前。
火将长刀绑在马背上，自己使两柄短刀。
两个人一言不发，同时发难。
过招百余未分胜负，周遭房屋皆毁，何有思全凭武功，不曾动用灵力。
火战意高昂，何有思却突然开口：“城外有埋伏，我试了你的功夫，你若出城，绝无生路。”
火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习武者因技不如人而死，算是不错的结局。”
何有思收起双刀：“没有怨言？”
火眼神坚毅。
何有思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其实天下第一魔头就在城中压阵，但是他不想暴露，所以通常不会出手。既然你已有觉悟，与其死在城外那帮杂鱼手上，不如我带你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如何？”
火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如果天下第一魔头真的在，恐怕集整座城之力也救不下自己。
何有思收起双刀：“绝大多数人都没机会让自己死得更有价值。”
世间没有绝对的未来。火怀揣这个念头沉重地走向阙山府另一端。
据何有思透露，天下第一魔头是个左边脸颊有刺青的男子，他正在城中西北一处小店里吃早饭。
火与何有思打斗时不少百姓远远地看热闹，此时何有思无影无踪，他们自动给火让出道路。
或许是何有思做了什么，一直没有官兵赶来。
火感觉自己走了很久，然而魔头并没有离开，店内仅剩他一人，依旧细嚼慢咽；火站在店门口，由内至外逐渐平静。
数百双眼睛盯着他们，转瞬间两人同时消失不见。
云端之上天光暗淡，火身躯倒悬动弹不得。魔头在旁边面朝五鹿城的方向隔着云海眺望，眼神冰冷地说：“何有思，我会亲手杀了你。”
火周身所受束缚解除，笔直坠下天幕。如此高度，即便施展轻功也必死无疑。
魔头嗤笑一声：“习武者终归是凡人，不配与仙相提并论。”
火在高空腾挪挣扎保持平衡，仍然敌不过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地面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魁梧中年人跃上一栋三层酒楼屋顶，他瞅准时机，腰间宝剑出鞘飞向高空。
宝剑接住火，剑身被压弯后弹直，火借力再次施展轻功，终于平安落地。
宝剑飞回中年人手中，他跃下高楼。
不等火道谢，魔头也到了，他对中年人说：“会以气御剑，你比他稍微厉害点。”
中年人怒目圆瞪：“他愿不顾性命与你一战，你居然如此羞辱，一招都不出！”
火一时羞愧难当，魔头神情冷漠不耐烦地说：“满天下废物一人一招，我这辈子忙的过来吗？”
“狂妄无耻！”中年人横眉冷对：“对你这种人无需过多言语。”
火刚要劝阻恩人，围观者中有人认出中年人，惊喜地叫喊道：“他是大游侠李向东！”引起阵阵哗然。
魔头更加烦躁，径自转身离去走进居住的旅店。
火与李向东皆没有出手拦他，围观众人对不战而逃者大肆嘲笑，心中十分惋惜。
下一刻，日出东方，官差与游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整条街鸦雀无声。
半个时辰内，阙山府全面戒严，然而魔头已经彻底消失。
军队在火的长刀鞘夹层中发现他留下的消息，紧急派出一队谍子，兵分多路送信至京城。
随着魔教的行踪接连在阙山府与五鹿城曝光，他们的计划基本无法继续下去。
五鹿城风波平定，魔教九人全部被诛杀，刘将军重伤，士卒及军中高手阵亡近百人。
副将带人探查魔教藏身的地洞，邀请油一起去帮忙参谋。油失魂落魄地拒绝了。
第二天清晨，油驾着向刘将军要的马车赶到阙山府，整个人气质萎靡毫无生气。
火与李向东的遗体被收敛在棺材中，置于一间宽敞的屋子里。两人皆是被穿脑而死。传闻李向东没有亲人，官府打算把他厚葬。
油站在火的棺材旁，有人问他该怎么处理。油转头看那人，看了很久，然后说：“我带他回京城。”
待屋中仅剩一人，油关好门，长久的无所事事后窝在墙角沉沉睡去。
醒来时饥饿难耐，外面一片漆黑万籁俱寂，油拍拍肚子说：“谢谢你，让我记得自己还活着。”他打开门，门口竟然放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三个扣着碗的盘子和一个大茶壶。
油把托盘端进屋，席地而坐挨个揭开碗，里面分别装着大饼、馒头和咸菜。吃食已被冬夜寒风吹得冰凉，茶壶倒还有丝丝余温。
油撕下一块大饼塞进茶壶，泡软了夹上咸菜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阙山府真是充满人情味的好地方，油想着，以后养老可以来此谋个活计。
吃饱喝足，他仰躺倒地，没多久再次进入梦乡。
接下来两天状况不断，何有思神出鬼没四处搅和魔教的布局，就差没写封奏折交代一切，然后亲自呈给高励薪邀功了。
姚正岭回到京城向皇上请罪，高励薪说还没想好怎么罚他，暂时把事情按下了。
两天后的正午，油赶马车运棺材回到京城，太子少师吕巳乙独自在皇宫门口等他。
油不想把事情交给吕巳乙做主，他对火心怀愧疚，期盼能替火讨要一个公道体面的承诺，吕巳乙没有这个实力。
当然，油自己连忤逆吕巳乙的实力都没有，他只敢假装没看见眼前有人。
谁知吕巳乙不请自来，干净利落地爬上车，坐在棺材旁隔着门帘说道：“三件事，严禁外传。一，火是军伍出身，父母健在且有兄弟，他们身份隐藏得很好；二，火为救殿下而死，你身为殿下亲卫欠他人情；三，殿下半年来气质萎靡，皇上认为今天是个机会。”
语毕，吕巳乙下车离去，走出十步回头深鞠一躬。
油缓缓抽出棺材扛在肩上，仍是拄着长刀，稳重地走向皇子寝宫，一路未受盘查。
吕巳乙话里有话，解释了最关键的疑点：竹国不愿意付出太多代价保鸿钧山周全，魔教教主亲自把守进出京城的要道，想必他们的目标是皇宫。
何有思盘算着合作攻打鸿钧山，活该被魔教戏耍。
那么魔教看重皇宫里的什么呢？至少吕巳乙认为，他们想对殿下动手。
油猜测因为行刺皇帝比抢竹玺更加吃力不讨好，对魔教而言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此时高敕真正心不在焉地翻书，这一世翻身机会渺茫，他又偶尔忍不住寻思怎样作死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门外却无人通报，高敕真只当是宫女粗心，慵懒应道：“何事？”
一男声答：“偿命。”
高敕真心情复杂地打开门，一副与他差不多高的棺材横置门外，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油站在棺材后面：“棺中人为阻止魔教伤害殿下而死。”
高敕真仰头看油，张着嘴说不出话。
油表情严肃，厉声呵斥：“还有五鹿城一百多条性命，江湖游侠李向东的性命，其中许多人仅仅是被波及而已，没成想换来的却是殿下每日如废物一般不思进取！”
高敕真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他后退两步远离棺材，声音颤抖：“他有没有什么遗言？我一定尽力帮他实现。”
五鹿城日出时的人影浮现在油的心头，他双拳紧握、一字一顿地说：“遗言说得豪气，可最后时刻他更想活着。”
“对不起。”眼泪流成线，高敕真倍感无助：“我不该如此，我对他们有愧。”
油把棺材挪开放好，自己坐在门前石阶上，背对高敕真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游寒山，我们一起为他们报仇吧。”高敕真下定决心，他要在这一世活出点意义来
天地颠倒，油已经六年没有听别人叫这三个字，他不知道高敕真何时得知，只惊觉一股蛰伏太久的意志破土而出跃跃欲试。
闯江湖时，游寒山就经常漫无目的随缘行事。入宫后凡事皆有指令，方便之余却让他更加迷茫。
无数个夜晚，游寒山默念自己的名字，时间一长竟感觉与油这个代号相差无几。
此刻，游寒山确信自己渴望报仇、必须报仇，他面前没有命令也没有诱惑，唯有一位朋友邀请他同行。
“至死方休！”
游寒山心中郁结顿消，喃喃自语：“原来真正应该给你承诺的是我。”
宦官在院外拖着长音朗声通报：“皇上驾到。”
高敕真抹抹眼泪，对游寒山说：“你先回去吧，好好休养，等三天来找我。”
“谢殿下。”油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装大爷，他扛起棺材向外走。
高励薪独自进入院子，用眼神赞许游寒山，然后抱起出来迎接的高敕真。
两人回到屋内，关好门，高励薪坐在床上轻柔地拍打儿子背部，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说：“真儿，你娘担心现在和你说这些会太早，但我更害怕万一说晚了后患无穷。
爹小时候一直拼命想证明自己，想帮父皇、皇兄减轻负担。很多年过去，父皇不在了，我坐到这个位置上，却依旧不曾懈怠，甚至连保守度日也不敢。
我毫无怀疑自己没日没夜操劳是应该的，说难听点，为了保住性命和屁股底下的龙椅嘛。但我也迷茫过，等到真正一统天下那天，等到不再有性命之忧那天，我能不能随自己心情偷懒放纵？
答案是不能，我们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要对其他活着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负责。就像过去几日有许多人为你而死一样，早已有千倍于此之人为竹国大业奔死。
你不必过分内疚，他们愿意付出性命是我们高家四代人打拼的成果。可人命没了就是没了，给他们什么补偿都显得微不足道。抛开身处的位置，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没有资格给了旁人补偿就肆意挥霍他们用命换来的胜利，我们绝不做忘恩负义者。
高家建国至今四十三年，能从五方混战挺到三足鼎立再到如今，靠的是六十万将士的鲜血，其中就有我的大哥三哥。
我要让高家屹立不倒，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受全天下人最崇高的尊敬和颂扬。”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官差与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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