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没天赋》三色眼镜

15、值得

　　有德村村内，姚正岭居高临下对何有思说：“胡镜桐在外面，我朋友会解决他，你的紫雪该收起来了。”

　　何有思赖在大石头上：“如果我不呢？村民们可是我的保命符。”

　　姚正岭说：“我不会被同样的理由胁迫两次，否则必定还要有第三次，你敢反悔我就立刻动手，不顾任何人的安危。”

　　“唉，怕你了。”何有思挥挥手，紫雪瞬间完全消融。

　　“破开此阵后我们换个没人的地方打。”姚正岭就地坐下，不想再搭理何有思。

　　“随便。”何有思声音慵懒面容闲适，他翻个身闭上眼，背朝姚正岭。

　　有德村村外，以火与油为中心，方圆五十丈地面崩碎，露出下方三层楼高的深坑。武者纵有轻功，依然比不上修仙者会飞，两人第一时间跃向胡镜桐。胡镜桐原地悬浮双手结印，多个灵柱凭空浮现迅猛下坠，意图将敌人砸入深坑。

　　火不管不顾直取胡镜桐，油大刀舞出阵阵寒光劈碎灵柱为同伴开路。

　　耀眼白光席卷而来，没有任何阴影，仿佛处处皆是光源。油听声劈碎两根灵力柱，紧接着双脚触到地面，火撞破一堵灵墙，然后双脚也触到了地面。两人顿觉不对劲，根据经验，至少还该有五息的功夫才会落地。

　　油与火相距不远，各自出声很快便重聚。由于视野受限，他们蹲下摸索，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土壤。

　　“胡镜桐居然不阻止我们碰面，你是不是真的老火？”油说着就想伸手去摸火。

　　“嘘，”火躲开油的手：“先别动别说话。”

　　油知道火看不清自己，默默摇头表示抗议。

　　火闭眼直立片刻后笃定道：“我们脚下这块地正在移动，速度很慢加上强光干扰，不静下心无法察觉。”

　　油立刻给出答案：“看来不是我们落地太快，而是那个大坑飞离地面接住了我们，咱们如今身处土盆，正被端着走，变成盘中餐喽。”

　　火根据土盆移动的方向判断：“胡镜桐想把我们运回有德村。”

　　“往外跳还是拆盆？”油征求意见，关键时刻需要靠火动手。

　　“拆盆吧。”火认为差不多，想必胡镜桐已布下天罗地网。

　　两人全力刀砍、手挖，但四周的土壤源源不断地填补向他们造出的坑洞。

　　“这家伙怎么不去种田呢？卖符给人防盗墓贼也行啊。”油坐在地上，用刀划出一条痕迹，看着它转眼被填满。

　　“想想有没有好消息？”火鼓励道。

　　油点头：“我们拿这些泥巴无可奈何，土盆却仍然移动缓慢，说明胡镜桐并非怕我们发现，而是他灵力不够强。”

　　火继续问：“如果姚……咳咳，辣子看见能帮上忙吗？”

　　油突然如梦初醒：“不好，大难临头！”

　　“该怎么办？”此时询问情况原因反而浪费时间，火决定信任油。

　　“我不知道。”油恢复镇定，拍拍屁股站起来：“边走边说，与盆反向走。”两人眼睛皆开始酸痛流泪，于是干脆撕布蒙眼前行。

　　油简短解释道：“胡镜桐看见我们拿着伏礼离开有德村，他一定明白单纯把我们扔回去无异于埋下隐患。”

　　“所以他故意误导我们好让我们放松警惕，其实还是动了杀心？”

　　油点头：“就胡镜桐的境况而言，困人和杀人同样凶险，而后者收益远大于前者。”

　　两人摸到一堵土墙，摘掉蒙眼布条。油更加确信：“四十七步，从刚才那里走来坑壁居然需要四十七步。根据白光出现前的印象，这个距离偏大太多。也就是说，我们脚下土壤正向西移动，可土盆自身则未必，胡镜桐能够控制土壤流动来营造种种错觉。”

　　说完话，油与火再次挥挥胳膊，原本伸直手臂刚好能摸到土墙，现在已经差两寸。

　　“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以土盆这个速度，即使我们向西移盆向东移又能怎样？”火十分不解。

　　“或许他过分谨慎，不敢忽略任何变数。”油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继续说道：“既然胡镜桐已经懒得掩饰，说明马上就要分生死了。”

　　两人严阵以待，然而胡镜桐迟迟不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再次被载回土盆中央，盆内依旧风平浪静。

　　“难道他睡着了吗？”油仰面躺下，拿出布条盖在眼睛上，火则盘腿坐在他身边静心养性。

　　盘腿而坐的还有胡镜桐，他头朝下坐在盆底外部中央，此时与另两人仅一“墙”之隔。

　　需要操控的符箓太多，胡镜桐必须保持不动，他布置各种阵法给敌人看，假装诡计多端老谋深算，让敌人陷入苦思、疲于试探，其实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油与火猜测胡镜桐即将灵力枯竭，他们没错，但胡镜桐灵力的多寡不再是左右胜负的关键因素。

　　一道符箓缓缓浮现于胡镜桐心口，发出夺目红光，它能够迅速将巨量天地灵力吸入人体然后引爆，缺点是发动时间太长。

　　符箓是胡镜桐自己要来的，如今万事俱备，他只求死得壮烈。当年修行无门生活落魄被人笑话，是魔教传他一身本事，可惜自己天赋低不争气，结果教主仍然不嫌弃，给予远超自己应得的荣华富贵。

　　胡镜桐知道凭寻常手段无法把对方两人都宰掉，而他早已下定决心，死也要完成教主的命令。

　　胡镜桐潇洒过，他今年四十三岁，他认为值得。

　　红色安静地扩张宛如血染洪流，土盆崩塌坠地，白光尽散。

　　有德村大阵仍旧屹立，姚正岭一言不发地看着，何有思头都没回。

　　有人跳出土堆，看见胡镜桐的尸体碎块，低声骂了句娘，转身一掌震飞坑中散土，露出重伤昏迷的同伴。

　　爆炸发生时，油距离更近感知更早，被迫扛下多数威力，等火运功去帮忙抵挡，油已经意识模糊。

　　火身上小伤颇多，好在没有内伤。他帮油检查伤势，两条腿上皆有深可见骨的伤口，体内灵力四处乱窜破坏。

　　爆炸杀伤力极强，不知为什么，油的伤势远比火预料的轻。

　　火调出一口真气拍入油的脑门，接着运功驱动真气自上而下剿灭侵入经脉的灵力。持续一盏茶的功夫，油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火三拳在路边砸出个深坑，把胡镜桐草草地埋了，没有竖碑，然后背起油全速赶往山外县城。

　　到达县衙后事情方便许多，请郎中、包扎、买药、熬药统统不用火操心。火没让别人给治伤，县令看他拉着个脸，不敢多问更不敢乱献殷勤，吩咐底下人送了上好伤药过去。

　　油被照顾妥当躺在床上，他伤势过重，即使苏醒也无法赶路。火借来纸笔写好书函说明情况，打算独自先行回京。

　　书函压在油灯下，火正要找县令取马，县令亲自来敲门了。

　　“你信不信不是好事。”油突然开口。

　　“醒得挺快。”火飞快把书函收进袖子，回头看见油对着床帐眼神空洞。

　　火请县令进屋坐下，县令不就座，先是行礼，然后说：“下官刚刚听说一则消息，下官深觉荒诞，但认为应该知会二位大人一声。”

　　“有劳。”

　　“两日前清晨，五鹿城一户人家的大门被刻上复杂圆形图案，未查出何人所为。当夜正子时，房中传出短促尖叫，后发现全家人暴毙于床上，门窗完好财物不曾受损。昨日清晨，城内一大户人家宅门于众目睽睽之下凭空出现相同图案，官府震怒，遣十数人埋伏宅中，另派十数人暗中护送全家人至客栈，力图捉拿凶手归案。谁知至正子时，一大家子在官差们眼皮底下同时暴毙，找不到任何伤口。消息泄露，城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说妖物为祸人间，有说恶鬼前来索命。而今日清晨，那幅图案出现在了官府大门之上……”

　　火问道：“听你描述详细条理清晰，为何说觉得荒诞。”

　　县令低头答道：“这消息是从五鹿城来此地的货郎在酒馆吹牛时所说，下官来不及核实，不过人已经抓来。”

　　油插嘴说：“放他走吧。”

　　火：“为什么？”

　　油半坐半躺：“我怕又遇到个会爆炸的。”

　　火横眉冷对，油讪笑道：“问也没用，眼见为实，我去五鹿城一趟，能救一个是一个。”

　　火请县令出去稍等，思索片刻对油说：“胡镜桐的同伙在那里布局，的确不得不去，但是我去更好。”

　　油摇头：“县令不是说了嘛，凶手不杀其他人，何况去京城的路上八成有拦路虎，与五鹿城比难说哪边更凶险。”

　　“你的伤怎么样？”

　　“腿脚像七八十岁的，其他胜过十七八。”

　　火递去一样东西：“伏礼给你，我会尽快找来援兵。”

　　油收好伏礼：“说不定我大显神通一个人把他们全灭了。马上申时了，准备出发吧，我们都赶时间，唉，我得和县令要辆马车外加车夫。”

　　火扶油下床，两人一起去找县令。

　　县令哪敢不爽快，所需之物很快备齐。

　　油与火并不多言，互相抱拳分头离去。

　　颠簸三个时辰有余，油抵达时五鹿城城门已关，他掀开帘子想找个巡逻士兵传话，却一眼看见城门下站着个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