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木开花不语》半半茶

12、风神之忆

　　那个叫一目连的男人，好像不太聪明。

　　有天冬花开得娇艳，爱花便要他去采一束回来装在青花瓷瓶中，结果他却把人家三尾狐的整个花围给拔光了，害得爱花赔了不少钱。

　　念他初来乍到，爱花只能忍耐。

　　就在前天，爱花接到了鬼王大人的来信，信上说要她画一幅枫叶图。虽然她最近什么都不想做，但毕竟那是鬼王大人的请求，拒绝也太不好意思，于是她就唰唰地画了一整天，晾在走廊上等墨水干透。

　　谁料一目连这男人竟然不长眼睛地把她的画作当成垃圾扔了！

　　艹！

　　为了保持贵家小姐一贯的端庄形象，爱花不能够生气。

　　可近两天，这男人的表现开始变得异常古怪，他总是无时无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并投之以炽热和暧昧，让她不得不产生一种“他喜欢上我”的错觉。

　　冷静点，你是拥有魅妖体质的人，虽然只有仅仅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迷惑男人，但也不排除成功勾引到一目连的可能性。可她真心不喜欢和这个被选来的“配偶”待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接受一目连，那就意味着狐族将会再次共同选择另一只陌生的男妖，然后送到她的院子里……

　　跟熟人一起总好过跟不熟的吧？最起码他似乎还挺能扛的，自从他来了以后就没有妖怪敢伤害她。

　　“今天跟我一起去法成寺祈福吧，我好久没去过了。”爱花试探性地拉着一目连的手掌，注意观察他的反应。一般来讲，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是拒绝不了她的请求的。

　　“嗯。”一目连边应道，边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掌从那柔嫩的小手中抽离出来。

　　怎，怎么会……她都主动牵手了！

　　她几乎是忘了，百分之三十的概率若乘以零，是等于零的。那就相当于，假设一目连对她完全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即便她有魅妖概率加成，也都没个卵用。

　　爱花闷闷不乐地坐上了牛车。

　　她一路迷迷糊糊，无精打采地抵达法成寺，期间一目连也一言不发，就只是单纯地守在她左右而已。

　　靠近鸭川河岸的法成寺，距今已经建有两百多年历史了。法成寺的香火鼎盛，据闻许多有名的得道高僧都是来自于法成寺，他们死后的舍利子化成金光罗汉，分别摆放在佛祖像前后，所以如果能够在佛像前的祈愿两句，那可比什么都灵。

　　法成寺处在低洼地带，寺院外头的白雪早已堆积如山，即便叫上十来个小和尚都来不及把雪扫干净。爱花穿的是木屐，踩在柔软的雪地上十分容易陷进去，她懒得动，就干脆叫一目连背她进去寺庙里。

　　要去寺里上柱香真的一点也不简单。

　　首先，去寺里的人，必须得是人类。爱花是半妖，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要进入法成寺当然不是问题。但问题就在于——

　　一目连他不是妖怪吗？

　　算了，反正只要他不说，她怎么猜都猜不中真相的。

　　来迎接爱花他们的是个新来的小和尚，看年龄大概是不到十岁的样子。

　　“这位施主有什么事吗？”小和尚脖子上挂的一大窜佛珠，和他的个子格格不入。与普通的小孩不同，小和尚更显成熟稳重一些。

　　“小和尚，请问静行大师在不在？”爱花从一目连的背上跳下来，兴致勃勃道。

　　静行大师是法成寺的住持，庙里的长者。爱花往常所求的签都是他解谜的，而且求一次准一次。

　　小和尚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道：“住持大人外出去行法事了，午后才能够回来。”

　　爱花叹了口气：“唉……怎么老不见人……”

　　小和尚挠挠头：“施主不赶时间的话说不定能等到住持大人，在寺庙的后院还剩一间空余的禅房，您可以到那边先休息。”

　　爱花也不再为难小和尚，她同样地向小和尚鞠躬：“谢谢，打扰了……”

　　外头白雪皑皑，随后爱花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示意让一目连抱她去禅房。一目连也没说别的，就着她的意思将她横抱起来，跟随小和尚走到寺庙的后院。

　　后院面朝于北，附近又无其他建筑物遮挡，便使得寒气侵入室内，犹如一座急冻冰库。

　　“施主，我要去背经文，不然师傅回来又该骂我了。两位也能在禅房里念念经文。”进到室内，小和尚对一目连和爱花说道。

　　爱花点点头，下来后立马冲到禅房，又哆哆嗦嗦地在里面点燃了炉子，缩着身子烘手。等小和尚走了之后，一目连才慢慢地把门关上，坐在她的身边。

　　他坐着什么都不做，不添柴火，也不冲茶，只是伸出了双手，去握住对面那双冰冷到极点的手。

　　“一定要找那个静行住持？”一目连问。他不明白爱花为何不向神明祈愿，而是选择这种无用的佛祖。

　　“像神明方士之类的，我一般都不太信的。”爱花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企图挣脱开比她要热上好几个度的手掌。

　　她挣脱不能，就一根根地摇动，从手指缝与手指缝之间的细微缝隙之中挤了个尾指出来，于是再用尾指施加以力气，成功钻出一根无名指。正当她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五指突然被轻而地反扣回来，最终重新还原了原来的状态。

　　艹！

　　手指都要断了艹！

　　“爱花，你求的是什么？”一目连若无其事地问。

　　“才不告诉你呢！”爱花低下头，对准那只握着她手的手背，用力地咬了一口，直到完全解了气才肯松开牙关，“自从你来了之后，那些男妖怪都不来看我了，除非你帮我找一个叫书翁的过来。”

　　包括父上和哥哥，他们近些日子都几乎没来过她的院子，那更别说其他的男妖怪了。

　　“都一样的，即便拿到手你也不懂得如何使用。”一目连道。

　　“话虽如此……可我的心痒痒的不舒服。”爱花得意洋洋地盯着一目连手背上深深的牙齿印，“反正现在这么无聊，不如你讲个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吧。”

　　一目连温和地笑道：“要听什么样的故事？”

　　爱花道：“你的经历啊什么的，毕竟我们也住同一屋檐，你又总不爱和我说话。”

　　对方不吭声了。

　　“一目连大人？”

　　“我曾经……”

　　“诶？啥？”

　　“我曾经在森林一处的萤火瀑布后捡到过一个人类女婴。”在这里一目连停顿了一下，和爱花对视了一眼，再继续说，“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正值寒冬。她蜷缩在一起，四肢冻得僵红，身上被萤火幼虫爬满。”

　　狗血。

　　被抛弃的婴儿在某年某月被某个男人捡到后带回家进行某种养成计划之类的故事，爱花在前辈子时就已经耳熟能详了，那么接下来的剧情不言而喻。

　　可为了不打扰一目连讲故事，爱花还是随性地说了句：“哼，女婴的父母真是没人性。然后呢？她在你的照顾下长大了吗？”

　　“嗯，我把她抱回去了。”一目连道，“山上有个叫山男的半人半兽知道后，便时常下山到神社里闹事。结果私藏人类婴儿的事情很快被其他的神明发现了，我就只好把她抱到人类村庄，送去一户条件较好的人家。”

　　等等，怎么不按套路来了？有现成的童养媳不要反而拿去送人了，这男人笨得可以啊！

　　“然后……然后呢？”爱花被勾起了兴趣。

　　“我欺骗那对夫妇说，只要把她好好抚养成人，将来就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有了这些好处，他们才欣然地接受了女婴。”一目连简单地描述着一件好似事不关己的事，其实这其中的细节他只能深埋在了心底里。

　　女婴在人类的村子里落根，不知是走运还是真的受到了神明的祝福，那对多年没能生育的夫妇竟然在一年之内就有了孩子！

　　巨大的惊喜让他们对送来女婴的男人深信不疑。果然紧接着不久，本来是普通农民的夫妇遇到了贵人，两人糊里糊涂地发了一大笔天降之财，于是他们就离开了村子，搬到了城里定居，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渐渐地，女婴长大了，她便随养父母的孩子一起读书写字。

　　可能是时常和她待在一起的缘故，养父母的孩子变得天赋异禀，成为了城里有名的才女。而且那孩子明明长相普通，却意外地受到许多公卿贵族的追求，最后还顺利进宫做了高贵的女御。

　　“再然后呢？接下来，你去把女婴接回来了吗？”爱花听到后面便觉得无聊了，她想睡觉。

　　“……”

　　“怎么不说下去了？一目连大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讲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一目连真的不说了，开始怀疑爱花根本没在认真听。

　　“才不管你呢。”爱花靠在他身上，合上眼睛，幽幽地说：“我要睡个觉，等住持回来了记得要用力摇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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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婴就是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