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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将生》的剧情从后往前讲,讲述的是“我”的外婆将生的故事,她出生于二十世纪20年代,一战后的婴儿潮,是地主家的小姑娘,看着小小一个人,胆子大的很,先生给弟弟讲课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偷听。十二岁那年家庭落败,她辗转乱世,最后进了戏班子,骨架好,胆子大,顾盼生辉有种俊朗的气质,于是学了生角,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雌雄莫辨。李碧华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外婆偏偏是有情有义,她在台上演绎儿女情长,下了戏台会看各种新闻报纸,关注时事,想尽办法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后来被逐出师门,因为“其心不纯”。

      “民族已到存亡,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她拿着微薄的积蓄,顶着别人不解的目光去当时的医学院旁听,后来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她参与战斗,当了一个救死扶伤的护士,她学会最多的事情就是努力活下去,因为有太多生命从她手上流失而她毫无办法。

      她救了一个年轻的军官,那人本来濒死,再加上部-队转移,分不出人照顾他,外婆坚持要背着他离开,就算他死了也要带着他,葬身故土。那年她只有二十二岁。

      那个她背着走了四十里的人最终活了下来,他身体刚痊愈,便又投身轰轰烈烈的战争中、她有些不舍,却也知道个人命运在民族存亡之际显得那样渺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在乱世如浮萍,不知自己将飘荡在何处,但此心安处是吾乡。为了那份安定,他们,以及他们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两人交换信物,一块血色的石头,一个拥抱,然后分别,奔向各自的战场。临行前他说:“记住,我叫陆逊。”
      时年一九四四,日本垂死挣扎,做最后疯狂的反扑。天各一方的人并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只盼着这场战争结束。

      日本投降,麦克阿瑟在密苏里号发言说“在这庄严的仪式之后,我们将告别充满血腥屠杀的旧世界,迎来一个十分美好的世界,一个维护人类尊严的世界,一个致力于追求自由、宽容和正义的世界,这是我最热忱地希望,也是全人类的希望!”

      然而战后创伤需要时间来抚平,欧洲经历黑暗的野蛮大陆,国内解放战争随之而来,四年间,不是没有人给外婆说一门婚事,只是她心中存着一个念想,总也不愿妥协。旁人说你心中惦记着人,但如果那人不在了,你怎么办?外婆想,还能怎么办,日子不是一样要过下去?

      再后来就是建国,她在北京,熙熙攘攘的王府井外大街,从这头走到那头,恍然瞥见熟悉的面孔,但已经被拥挤的人群推向了更远的地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喜的是那人也瞥见了她,与她有相同的动作。他们最后相遇,人潮汹涌,沸反盈天,看着对方,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问:“你还好吗?”
      她说:“挺好的,你呢?”
      “也……就那样吧。”他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委屈,有劫后余生的惶恐,“我找你很久了。”
      她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我等你很久了。

      顺理成章的,他们结婚,孩子陆续出生,家中没有老人帮衬,新手只能手忙脚乱的学习如何做父母。将生在多年生活中早已养成了泼辣坚韧的性格,而陆逊在生活中表现出的是一种温文尔雅,在战争中他们奋不顾身投入其中,四处辗转,而战争结束,那种缓慢而绵长的疼痛会一直蔓延。只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只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接连碰到□□,饥荒,陆逊因为出身问题劫难不断,一家老小生活动荡,但不论如何,守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念想。
      然后便是人生中最大最长的劫难:wen-革,陆逊被流放到大西北,只有狂风和戈壁的荒漠,那年他五十岁,她四十六岁。住在北京,三五不时的被捉去审问,狼狈极了。

      老大十五岁,老二刚好十岁,老三只有六岁,人生中最好的时光都在混乱中度过。将生坚信这日子肯定不会长,她怀着这个念想在家里将孩子抚养长大,担心着远方的丈夫陆逊。他们的人生聚少离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月思念中度过。

      她偷偷教孩子认字,教他们读书,挺了十年,情况稍好点,逼着孩子读书,后来老大出去打工赚钱,老二读书出头,考上了公职,老三成为了设计师。
      她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团结起来。”

      十年寒苦,陆逊回来,只是身体情况不太好,很虚弱,她那天带着三个孩子去接他,她不肯让儿女搀扶他,而是自己扶着,慢慢的走回家。他满面风霜,头发全白了,口中依旧不忘打趣:“这情形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是了,四零年的时候你救我,那时候背着我,跟着部队转移。”

      将生说:“原来你还记得,我都快忘了。”
      “不肯忘,不能忘。”陆逊淡淡开口,他握着将生的手,他们的手掌粗糙,布满茧子,很多地方都是裂痕,像饱受苦难的大地。

      丈夫回来的时候身体很差,她一边上班一边给他养身体,开解他消极避世的心,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走出那段黑暗阴郁的日子。
      一家人过的很好,老二老三念书有老大的功劳,很多事情以这个姐姐为首,不管后来人生多成功,年龄多大,在大姐面前,他们永远以她为主心骨。

      将生退休的时候二女儿有了身孕,给女儿带了一年的孩子,然后让她请保姆,说自己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她后来去上老年大学,学国画,重拾英语,和陆逊比赛着背单词,两人出国玩都不用担心语言问题,那年他七十岁,她六十六岁。

      她还是会三五不时的登台唱戏,观众只有他一人,无关传承,无关风月,只是人老了会忽然有种念想上来。中间那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被淡忘,唯独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她从小看戏长大,十岁开始学,十五岁登台,自有一番气度。半世纪风雨看尽,历尽沧桑,早年是进入角色去扮演,粉墨登场,而现在不施粉黛,只肖往那里一站,神色转变,人便是那个人了。

      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熟呢,三六年的时候见过你登台。”他们对暗号似的说了个地点,然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原来他们那么早就遇到过,只是并不相识。她问他当时是什么感觉,他竭力回忆,却像隔了层雾气,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大概是在想,唱的这么好,将末路穷途的将军演活了,有些想结拜兄弟。”

      那时候他是纨绔子弟,招猫逗狗,浪荡不羁,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富贵人物会投身时代洪流革-命,后来又因为身份被反噬,时代何其嘲讽。
      陆逊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到千禧年后,死于1999年12月21日傍晚18点,她握着他的手,人走的安详。

      老大家小姑娘当时十八岁,在姥爷去世后奉妈妈的命,过来和姥姥住,怕姥姥太伤心。但将生表现的很平静。只是陆逊走了不习惯,于是她会将他们的故事讲给小姑娘听。听了姥姥姥爷的故事,总觉得心里痒痒,于是将这个故事记下来,又看了很多历史书,在28岁那年写了这本书。年轻的时候尚且不懂祖父母间的故事,总认为那是家庭多过爱情。但后来到她这里,历史就像是循环,她忽然有了一种感觉,生命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在重复中前进。

      电影的结局徐静初已经定好,是以老人念一首词结束:
      “记得当时,我爱秦淮,偶离故乡。向梅根冶后,几番啸傲;杏花村里,几度倘徉。风止高梧,虫吟小榭,也共时人较短长。今已矣!把衣冠蝉蜕,濯足沧浪。
      无聊且酌霞觞,唤几个新知醉一场。共百年易过,底须愁闷?千秋事大,也费商量。江左烟霞,淮南耆旧,写入残编总断肠!从今后,伴药炉经卷,自礼空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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