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辛玉》羽钰

15、西苑狩猎之三

　　因出了这档子事，宁淑公主大受惊吓，再不肯女儿离开自己半步，连三个儿子也不许出去，守在自己帐篷外面。

　　待事情处理完毕也差不多到了狩猎结束的时间，皇帝带着众人回程，自有太监接了各家的猎物下去计数，宁淑公主正和楚王妃正一派惶然等孩子回来，听闻子女皆伤，吓的茶杯都跌碎在地上，所幸谢远道除了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倒是郑辛玉碎了衣裳伤了腿，让宁淑公主十分心痛，责怪郑辛玉胆大包天，连熊都敢摸，又怪自己的三个儿子，只知自己玩乐，不顾妹妹，郑家三兄弟十分无辜，却在母亲的怒火中只得唯唯诺诺承认自己的疏忽，并发誓以后决不让妹妹离开视线，这才过了关。

　　太医就守在附近，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看了伤，诊治之后开了方子，又剪碎了衣服清洗伤口换药，郑辛玉因伤已是疼的脸色发白，宁淑公主到嘴边的责骂又生生忍住了，只心痛的问她“疼不疼？”

　　郑辛玉知道这次自己太过鲁莽，差点葬身熊掌，也十分后怕，不敢叫屈，只哼哼唧唧的躺在母亲怀里喊疼。宁淑公主最是心疼这个女儿，从小到大，连一点磕碰也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简直是在她心上剜肉，哭个不停。所幸郑辛玉一口喝干了太医开的苦药，不多时就睡着了，宁淑公主见了来探望的楚王夫妇和抬着来的谢远道，详细询问了二人遇险之经过，皱着眉沉吟不语，楚王夫妇对视了一眼，由王妃开了口：“妹妹，要我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只是有些委屈了玉姐儿！”

　　宁淑公主略有讶色，旋即恍然大悟，“你是说玉儿为救远儿碎了衣衫，远儿又抱着她算是坏了名节，不如…”

　　“不如趁机像皇上请婚，皇上不会不准的！”楚王妃接口道，“这次完全是个意外，可是意外利用的好，就可以既惊且喜…只是对玉姐儿的名声略有妨碍…”

　　“嫂嫂说什么话？有什么妨碍？我两家结亲，知根知底就是了，外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再说在外人面前玉姐儿盖着远哥儿的衣衫，并不妨事。”

　　“好！我知道妹妹是个爽快人，才敢这么说！反正以后两人也要盖一双被子了，更何况现在穿一件衣服呢！”

　　两个女人一说起儿女的婚事，顿时喜上眉梢，连刚才的担惊受怕都不见了踪影，拉起手来说的正热火朝天。

　　突然听到几声轻轻的咳嗽，她们转过头来看着发出声音的谢远道，只见他面色微红，苦笑着对二人拱手道：“母妃、姑姑，要不要等我先退下，你们再接着聊这些个…”

　　楚王妃挥手嫌弃道：“你怎么还没走？去看看你表妹吧，我跟你姑姑还有事要商量！”

　　谢远道又没瘸，自己进了里屋，守着的丫鬟见是楚王世子，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推说去倒茶，便一齐退下了。

　　谢远道等人走了，才上前去，坐在床边，细细看着郑辛玉的脸：一向白里透红健康的不得了的颜色，今日竟有些惨白，红晕也退了个一干二净，如果平日里这张脸让人心生雀跃，今日这张脸看着竟让人心生怜爱。

　　谢远道拿了一条帕子，细细的擦掉玉姐儿头上薄薄的汗珠，又伸出食指，用指腹轻揉着玉姐儿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轻声道：“玉儿不痛，很快就不痛了…”

　　郑辛玉仿佛梦中听到了这句安慰，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终于睡沉了。

　　这个小插曲虽然成了茶余饭后的点心，却不足以影响皇帝的兴致。各家的猎物统计很快就出来了，位列第一的是二皇子，他骑射功夫一向不错，还猎到一只火狐，献给皇帝，皇帝很是满意，该论功行赏了，他不疾不徐的道：“论猎物来说是二皇子第一，可今日大家也都听闻了浮玉郡主为救黄尚书之女射杀熊瞎子的事，我看论侠义勇气，当浮玉为最，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二皇子还不是看皇帝的心意办事，得了皇帝的心意，他要多少好处没有，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区区奖励，当下朗声恭维道：“父皇说得极是，我这个第一名不副实，当属浮玉郡主最为出彩！”

　　皇上很满意二皇子的识时务，和蔼的对着宁淑公主道：“皇妹，你养了一个好女儿！今日我就许浮玉郡主一个心愿，她有伤在身，不能出席，你身为她的母亲，就帮她拿这个主意吧！”

　　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了枕头，宁淑公主感慨不已。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她越众而出，仪态万方的行了礼，谢过皇帝，婉转开口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为浮玉提一个吧。”

　　宁淑瞧着皇帝露出准许的神色，灿然笑道：“请皇上为浮玉和楚王世子赐婚！”那笑容明媚，压过了日暮时分的阳光，差点晃了皇帝的眼睛。

　　皇帝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暗自吃了一惊：他不曾想到宁淑如此开门见山，借这个机会让他在百官面前为两家赐婚，虽明白宁淑的打算，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让自己开了金口，再无转圜之余地，免得自己拿他们儿女的婚事再做文章，可心中难免有些郁郁。皇帝嘛，总是喜欢高高在上，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如果有件事稍稍偏离了自己心中所想，难免有几分不悦，可这几分不悦又没有多到要拂了公主面子，让自己在百官面前失信的程度。他略略调整了心态，脸上的阴晴不定换成一副慈爱的样子，温言道：“想不到宁淑竟有此意，我也早就看到二人青梅竹马，十分和睦，这次浮玉又奋不顾身的救了世子，看来两人真的是姻缘天注定…好！朕就做一次月老，成此良缘！”

　　宁淑公主喜上眉梢，郑国公与楚王夫妇皆出列，四人齐齐行礼道：“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边的翰林大学士得了皇帝允准，落座泼墨挥毫，一蹴而就，吹干明黄绢帛上的墨迹，由大太监张公公程皇帝陛下御览，皇帝满意的落点了头，张公公笑着请了两家回了浮玉郡主养伤的帐篷，适逢楚王世子还未离开，当着众人宣了旨，楚王和郑国公分别接了旨，众人又是一番谢恩，山呼万岁不提。

　　郑辛玉还未醒来，婚事就被定了个板上钉钉，圣旨就供奉在她的床头，无声的提醒着她未来的人生。

　　众人不便打扰她休息养伤，便陆续走了，谢远道也随楚王回了自家帐篷商议随后之事，宁淑公主坐在郑辛玉床头，笑中带泪，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老爷，一眨眼，我们的女儿都长了这么大了，定了亲，要嫁人了！”

　　“如今也算心想事成了。”郑国公站在她身边，也是满脸笑意，“孩子大了就该嫁人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我自然是高兴的…”宁淑公主语带颤抖，“可是我高兴的时候又那么难过，以后我的玉儿就不光是我的玉儿了，她还是远儿的妻子，楚王世子妃，楚王的儿媳妇，以后还会是楚王妃，我怕她再也不能同现在一般自在了…”

　　郑国公神色也黯了一黯，不过他毕竟是阅历丰富、饱读诗书之人，便用道理劝解妻子：“宁淑，儿女早晚要长大，就像燕子，翅膀硬了就要离巢自己生存。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要去过自己的人生，抚育自己的孩子，承担他们的责任。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经历风雨，却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将他们完全拢在翅膀下面。好了，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相信我们的女儿，她会过得很好！”

　　宁淑公主眼角含泪，点了点头，郑国公唤了丫鬟们进来服侍女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送回帐篷休息，自己则去了楚王那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