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炒cp》晏十日

2、第 2 章

　　【武帝第一场第一镜第四次】
　　【导演吴江】

　　少年帝王盘膝坐在御案后，专心致志地刻着印章。
　　他仿佛很沉浸这项活动，以至于失了帝王体面。
　　四周宦官与宫女神色肃然垂手而立，宫殿内只能听见水漏的滴答声。

　　此时空气中仿佛有一根弦逐渐拉满，直到紧绷。

　　突然，宫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缕斜光打入暗室。
　　一老嬷当先迈入，恭敬转身，颤巍巍伸出手，静等贵人进殿。
　　衣着华贵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望了少年帝王一眼，把手搭在老嬷嬷的腕上，抬腿迈过宫殿门槛。
　　由于抬腿高度问题，少女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悬站稳。

　　“咔！”监视器后，吴江抬起头。
　　灯光、摄影都停下来，少女手足无措地站在宫殿内，不敢看吴江的表情。

　　饰演帝王的顾行放下印章，立刻有助理带着小电扇冲上去，化妆师也赶紧上前给他补妆。
　　大夏天拍古装剧，就一个字，热。

　　梁歌缩在角落的阴头里，作壁上观。
　　这时没人敢说话，他就偷偷瞅导演。
　　导演神态平和，倒没多吓人。
　　老听说拍吴江的戏做好脱一层皮的准备，这么看，吴导脾气还可以啊。

　　毕竟第一镜拍了四次，每次少女都会犯低级错误。
　　不是忘词，就是走神，这次更差点摔个狗啃泥。

　　至于面无表情像块木头、肢体僵硬仿佛粽子诈尸等等，这已经是目前顾不上的“小问题”。

　　梁歌坐了半天冷板凳，却看得津津有味。
　　仿佛在看电影花絮似的。

　　一旁，戴春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情焦灼地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轮到你的镜头？”
　　他知道男主换成顾影帝后，马不停蹄赶过来，想着顾影帝本人顾及身份不至于找梁歌麻烦，顾影帝的狗腿可难说。
　　他为防梁歌遇到霸凌守在这，谁知大家都忙得团团转，眼里只有工作，哪有空管他们？

　　戴春光隐约明白了梁歌为什么要出来拍电影，而不是听他的，先靠人设和综艺把流量艹上去。
　　他小声说：“咕咕别着急，应该快到你了。”

　　梁歌=梁鸽=梁咕咕
　　没毛病。

　　梁歌说：“不着急，就是缺把瓜子嗑。”
　　他本随口一说，戴春光却当真。

　　“我去给你买。”经纪人终于发现自己有一些用武之地。

　　梁歌想着与其让经纪人在片场着急，还不如打发他去做点闲事。
　　“好啊好啊。”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经纪人，“我这没啥事，您放心。”

　　戴春光让他看得通体舒坦。
　　这感觉吧，就像一只皮毛雪白眼如琉璃的小狐狸赖在地上滚了两圈，喊你一声“爹地”让你拿罐头吃，你捡个便宜儿子却乐得像中了五百万彩票，赶紧找他爱吃的去。

　　梁歌看着屁颠屁颠领命离开的戴春光，有点摸不着头脑。
　　老戴今天有点活泼啊。

　　梁歌摇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拍摄场地，发现机位已经换了地方，隐约听到副导演说“贵妃的戏跳过，先拍后面的”。
　　紧跟着副导演就跑过来提醒他，快到他的戏了。

　　梁歌调整自己状态，从神态到动作，都将自己融入到小太监的角色里。
　　他是电影学院出身的科班，虽然还没演上重要角色，但基本功没忘。

　　【武帝第二场第一镜第一次】
　　【导演吴江】

　　少年帝王蹲在地上抽陀螺，不小心打到自己脸，在眼角留下一道红痕。
　　“陛下！”侍立的小太监压着嗓子叫了出来，声音细而柔美。
　　虽然这是个没实权的傀儡皇帝，可毕竟是皇帝！要是师父回来看见皇帝受了伤，他免不了吃顿苦头。

　　“有刺客！”小太监倏地将凌厉眼风扫向身旁宫女。
　　宫女面色骇然，“噗通”一声跪下：“奴婢没有……唔！”

　　小太监指挥阉人堵住宫女嘴，弯下腰笑眯眯对少年帝王说：“您受惊。”
　　他抖了抖袍袖，露出一截晶莹玉透的纤细手腕：“随臣速去避难，此处危险。”

　　阉人拖着宫女走向殿外，宫女徒劳挣扎，满面涕泪。
　　少年帝王目光幽沉，却满面惶然：“她……”

　　小太监微笑，伸出青葱般纤白食指，恰恰好地，将食指上那颗小痣抵在少年帝王苍白的唇瓣上。
　　“她是……刺客。”

　　殿外蓦地响起一声女子尖叫。
　　少年帝王跌坐在地，额头浮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殿门合拢，阳光湮于黑暗。

　　少年帝王暴起，猛地扑进小太监怀里。
　　小太监大惊，差点下意识甩开少年帝王。

　　少年帝王哽咽着说：“公公救我！”
　　小太监一哆嗦。

　　少年帝王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刺客——该死！”
　　小太监笑起来。

　　他抚摸少年帝王的头，嘴角弯起的弧度冰冷而诡异，又有种奇异的妖娆与魅惑：“师父听到您的话，会高兴。”

　　“咔。”一镜到底，吴江鼓了两声掌，脸上露出开工来第一个笑，“不错，都不错。”
　　导演话毕，抱在一起的俩人立刻分开。

　　顾行很刻意地拍了拍龙袍，仿佛只是掸去刚刚坐在地上沾到的灰，但那力度委实有些大，服装师吓得赶紧上前，帮顾影帝整理服装。
　　这可是专门定制的手工龙袍啊！
　　服装师内心流泪。

　　顾行抿了抿唇。
　　梁歌身上的香味好像留在了龙袍上——
　　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但是怪好闻。

　　但是的但是，他绝对、不、喜、欢。

　　梁歌看着突然变成低气压中心的顾影帝，默默远离了后者几步。
　　他猜顾影帝不开心是因为跟自己抱抱了。
　　谁让他经纪人之前碰瓷碰得太生硬，现在顾影帝这么反感他，他只好尽量避着顾影帝一点，争取不碍人家眼。

　　梁歌准备继续去角落窝着。
　　他想得挺好，问题是导演不准。

　　吴江虽然夸了这场戏，却并不觉得已经达到完美。

　　“再来一条。”
　　“好好好，保一条。”
　　“还可以更好，来一条。”

　　就这样，第二场第一镜又拍了五次。
　　吴江的神色却越来越诡异，嘴上说着“不错”，眉头锁得很紧，眼睛却又发光。

　　梁歌从一开始的小有自信，逐渐变得有些忐忑不安。
　　难道他越演越差了？

　　顾行却看着导演神色若有所思，第二场第一镜第六次拍完后，他神色微变，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梁歌。

　　梁歌见顾影帝也开始关注自己，心里越发七上八下起来。
　　一慌乱，第二场第一镜第七次，他险些没对上机位。

　　导演喊“咔”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就没第一时间跟顾行分开，抱着顾行的脑袋又薅了几把。
　　顾行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梁歌忙松手，又鞠躬：“不好意思顾老师，刚刚走神了。”
　　顾行便眼睁睁看着他白嫩的脖颈染上一层淡粉。

　　“没事。”顾行扭头，语气生硬地说。

　　梁歌蔫哒哒地直起身，看到顾影帝走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仪态都顾不上了，肩膀都耷拉下来。
　　越急越错，他心里懊悔不已。

　　片场里，一个跟组演员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歌要他拍自己丑照，但拍几张照片就给五十，这种好事儿谁不干啊？
　　他要是知道梁歌这个奸诈的中间商能拿五千，估计得气吐血。

　　跟组演员本在窃喜，看了看拍下来的照片，却垮了脸。
　　别人塌肩就是形容猥琐，怎么搁梁歌身上，反而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呢？

　　跟组演员无语：这五十根本就不好赚！
　　难道说梁歌只是想变相证明自己的美貌？
　　也对，哪有演员想留下丑照的。
　　跟组演员：f**k！

　　梁歌此时抽不出心神来管自己丑照的事儿。
　　他忧心忡忡来到吴江面前，吴江却紧盯着监视器看回放。
　　他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凑到吴江身旁，一起看这段戏。

　　吴江看的同时，嘱咐副导演，从他画的分镜里把贵妃的戏份都挑出来。
　　副导演照做，把他手稿中有贵妃的分镜都交到吴江手中。

　　吴江看一眼回放，再看一眼分镜，眉头便松一分。

　　这一幕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贵妃的扮演者艾嘉嘉忍不住也凑过来。
　　大家留出一条道，让艾嘉嘉能走到导演身边，梁歌便想把导演身旁的位置让出。

　　吴江却突然拉住梁歌的胳膊，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梁歌心脏“噗通”“噗通”跳。
　　难道、难道……

　　吴江兴奋地说：“你接下来戏份不用拍了，今天先回去休息！”

　　梁歌火热的小心脏像是突然进了冰水，凉得生疼。
　　“吴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慌得六神无主，为什么明明得到了表扬，却丢了这份工作呢？

　　吴江摆摆手，不再让梁歌申辩。
　　他松开拉着梁歌的手，回头继续看监视器。

　　梁歌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艾嘉嘉于心不忍地说：“吴导，我看他演得挺好的……”
　　吴江点头：“比你好多了！”

　　吴江的直言不讳让艾嘉嘉脸也白了。
　　她给了梁歌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梁歌怔怔地，很快被挤出人群。
　　太阳当头一晒，猛地清醒了。
　　他刚刚被导演开了……

　　导演说他演得好，却把他开掉，为什么？
　　他想不通。

　　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和顾影帝有些纠葛……”
　　“咱们吴导最不喜欢炒八卦的……”

　　梁歌皱眉，他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吴导和顾影帝都是那种，只要你戏好，人品如何无所谓的艺术家。

　　顾·艺术家·影帝·行并不知道自己在梁歌心中地位如此之高。
　　他有点存着坏心儿地看着梁歌，心想，这个小笨蛋肯定没看出来吴导的意思，看他这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他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呢？

　　邝永锋说：“想安慰人家就去呗，干嘛看半天不动？”
　　顾行吓了一跳，活见鬼似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邝永锋：“你不是说先回去了吗？”

　　邝永锋耸肩：“没啥事儿就又回来了，我在这儿看了你十五分钟，你眼睛没从人家身上挪开过。”
　　“不可能！”顾行严词驳斥，他顶多看了梁歌五分钟好吗？

　　他看向之前梁歌待的位置，想着不如直接跟梁歌挑明吴导用意。
　　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梁歌碰瓷他归碰瓷他，一码归一码，他做前辈的还是该照顾一下新人。

　　他给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准备去找梁歌时，却见那个地方已经不见梁歌踪影。
　　他追过去四处探望，只在原先的位置上看到梅花似的几朵水渍，而这点水渍，很快就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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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梁小哭包哈哈
顾影帝有点慌=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