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吧》冉八斗

4、夜半弯

　　酒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让我在田恩戍面前丢了脸，还害我被爸妈轮番着骂。我也不是很理解他们，我都是快要奔三的人了，喝点酒还要上纲上线的。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女儿！”我家太后一边骂着一边把姜汤往我面前送，话说姜汤不是用来驱寒的吗？跟喝酒有什么关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乖乖喝掉，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我还是觉得姜汤有一股立白生姜洗碗精的味道。一口吞了那姜汤之后我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结果被我爸踹了一脚，说我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妈拖着我就往浴室里走，让我好好洗洗，说我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去垃圾站滚了两圈一样，原来现在的KTV都开始往垃圾站的方向发展了啊。
　　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们都回房睡了，果然我爸妈就不是那种关心女儿的人。
　　不过这大半夜的，喝酒喝得有点头痛欲裂也真的是睡不太着。屋子里太安静也让我有点害怕，于是就打开了电视，半夜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都是些白天的重播。换来换去的就看见了酉南电视台，读小学的时候我们这换了一个领导班子，新来的领导班子致力于把酉南变成一个新兴的旅游城市，于是开办了酉南电视台。其实都没什么好播的，一个新闻能循环播半个月，一天到晚就只是播些旅游宣传片和一些老电影。正好现在在播酉南航飞中学的宣传片，我虽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但也在这个学校呆过两个多月。那时候我们学校的新校区刚修好，墙上的墙膏都还没有完全的干掉，学生寝室大量的用水导致墙面时常是潮湿的，很多人都因为这个感冒了，学校就联系了老校区和县里各大中小学借了教室把我们都转移了出去。我们班正好就被分到了航飞中学，航飞中学是个私立的中学，学校不大但特别漂亮。我们班在的地方外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木制的特别漂亮，两边的扶栏很宽，我们常常坐在上面玩。有一天我和高腾绰日常打闹，追到了走廊上去，我就看见田恩戍坐在扶栏上面，背靠着柱子在那玩游戏。田恩戍那时候在我眼中就是男神的形象啊，别说他玩游戏了，他就是坐那抠脚我都觉得帅。想想，一个白嫩的小男孩坐在那，阳光透过头顶的绿植射进来，阴影和光斑交错着在他脸上晃过，他举手投足间全都是温柔似水……咳咳，夸张了。但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他那个动作太帅了，眼睛都舍不得移开。高腾绰见我不动了就过来问我怎么了，被我推开了，搞得他也是很懵，鉴于他智商那么低我也是可以理解他的。
　　“你回教室去休息了，我有事。”我就那么不耐烦的把高腾绰推回了教室，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做到田恩戍对面的扶栏上去，掏出手机学他的样子，其实我手机上只有一个贪吃蛇，但我还是尽量把样子做足了。然后我做了我这一生中最蠢的事，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蠢得有点无药可救了。
　　我怕田恩戍发现我在模仿他，也是我就摘下了我玻璃瓶底一样厚的眼睛。我觉得，只要我看不清别人，别人也就看不清我了。怪只怪那时候还没有学习政治，不知道我在那个时候陷入了主观唯心主义的陷阱。我就在那愚蠢的想法之下光明正大的偷看他，学习他的一举一动，他换脚我也换脚，他撩头发我也撩头发，他侧身一跳回了教室我也赶紧跳了下去，不疾不徐的回了教室。我觉得跟他保持同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仿佛只要这样我和他就是亲密无间了。
　　“你蠢死了……”就突然想吐槽一下自己。镜头慢慢的拉过去，居然停在了那条长廊的尾巴上，然后慢慢的向前拉，慢慢的靠近了那间教室。
　　屏幕暗了下去。我还是缺少面对自己愚蠢过去的勇气，不知道还怎样去形容现在的心情，头顶的灯明晃晃的，晃得我有些心烦。突然又有了在菖珩时的感觉，觉得自己身在一个特别冷清空旷的环境中。
　　“大半夜的还不睡，在这扮鬼啊！”不知道妈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餐桌后面骂我。吓得我的小心肝猛的抖了起来：“大半夜的您披头散发穿个白睡衣您这才是真是要扮鬼吓死我啊。”在母上大人爆发之前我机智的跑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想想人这一辈子真的是有点好玩，我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却还是很怕我妈，而我妈都已经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还是很怕惹我外婆生气。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无所畏惧呢？我也不知道。
　　好久没有躺在这张床上了，离开家的时候我妈说我一走就把我的房间改成儿童房给我侄女住，但这都快十年了，我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一点都没变。紫色的窗帘黑色的桌子大大小小的玩偶，都和我刚离开家那会一模一样，这些年回来的时间不多，而且每次回来都忙着和同学聚会忙着到处去玩，都没怎么关注过家里。难得这样睡不着的日子，心里满满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感触。
　　第一次有失眠的感觉吧，从前不知道失眠居然是这样的，盯着天花板的灯一直发呆。自从我冒着瞎的危险做了近视矫正手术之后我就开始飘了，看什么都敢直视，除了太阳。也是在做了手术之后我才知道这世界真正的样子和它在我眼镜片外的样子是不一样的，也才知道原来视力正常的人看这个世界真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所以每次我隔着好几米看到别人脸上的痘痘的时候我都不自觉的想起那件事来，也不自觉的觉得自己好蠢好蠢。
　　电话突然就响了，是高腾绰。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小失落。
　　“快来人民医院，小柠檬不舒服，我妈她们回老家了。”
　　恩，怪我不该乱说话。猛的站起来头却是晕的，要我自己赶去医院估计得耽搁老半天了。
　　“这么晚了真的麻烦你了。”
　　“恩。”
　　我还是给田恩戍打了电话让他送我去医院，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来了。我想了好多话想跟他说，比如“现在夜深，你肯定冷吧，不如我拿个毯子给你盖一下？”又比如“非常感谢你愿意帮我，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接我电话的，我真的很感动。”再比如“现在去医院回来就晚了不如我在医院旁边给你开个房吧”……恩，想远了。我就这么在脑海里构思着该和他说些什么，能和他说些什么，但直到我们到了医院我都没有讲得出一句话来，我觉得自己真的怂到爆炸啊。
　　下车我忙着往儿科赶，田恩戍却没有跟上来。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还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和高腾绰和好，于是就拉着他一起上去了。我也知道这世界上有一说叫好心办坏事，但我没想到我会栽在这一说上。田恩戍没有拒绝我拖着他一起上去的行为也是不够理智。
　　高腾绰在门诊室外坐着，一脸的焦急，时不时站起来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怎么回事啊？”我还是很紧张小柠檬的，毕竟我一直都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可能是处于愧疚吧，我总觉得我应该给小柠檬一种母亲的关怀。
　　高腾绰摇头：“不清楚，上半夜好好的突然就说肚子疼我就带他过来了，医生还在看……”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田恩戍，未说完的话就那么顿在了那。两人四目相对似有火光迸发，这感觉莫名的有点暧昧，不过我还是理智的，赶紧拖着高腾绰去挂号处。小柠檬还在里面躺着，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再送两个人进去了。
　　高腾绰显然是不满的：“他来干什么？”虽然语气非常不佳但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和田恩戍见面就像是两颗手榴弹的对撞，要嘛哑着要嘛就炸。我那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突然就清醒了一点，这一步简直走得大错特错。
　　“我酒喝多了没法开车让他送我过来的，我现在让他回去。”也不知道这样的补救来不来得及……田恩戍跟在后面上来：“我看看小柠檬再走。”看来是来不及了，我只能祈祷我有力气在一晚上照顾三个伤员。
　　医生说问题不大，打一针睡一觉就好了。
　　“谢谢医生啊。”高腾绰深深的鞠了个躬，走过去抱起小柠檬。到底是小孩子，也困得不行了，眼睛一眯一眯的快要睡着的样子，我把小柠檬接了过来，让高腾绰去拿药。不分开他和田恩戍是不行的，就这种俩人一句话都没有的情况下我都能感觉到有两把刀在空中对砍。
　　“戍叔~”明明困得不行，小柠檬还是向田恩戍张开了双手求抱抱。他不认生，但也没有对谁表现出这么浓的喜欢，唯有田恩戍。小柠檬一看见田恩戍就要他抱，总喜欢黏着他，但俩人并不常见，田恩戍不常回家，再加上他和高腾绰闹翻的原因，他更是不怎么出现在小柠檬的视野里。但不管多久不见小柠檬都能认出他来，并坚持不懈的想要和他呆在一块。血缘这个东西到底是稀奇的，不管怎么说田恩戍也是他正儿八经的亲叔叔。
　　我把小柠檬往他怀里递，他不接，只是看着小柠檬笑：“今天太晚了，你要乖乖睡觉，戍叔明天再抱你好不好。”说着摸了摸小柠檬的脸蛋。这个动作勾起了我的少女心，从前我也想过和他的以后，幻想中我有一个和他的孩子，我想着他会抱着我们的孩子，像现在逗小柠檬这样逗他……越想越觉得乱，我都搞不懂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说在一起的是我，说分手的还是我，到头来念念不舍的也是我，我可能真的有病吧。
　　高腾绰拿了药过来时，小柠檬已经睡着了。我和田恩戍就坐在椅子上等他，走廊上安静得可怕，只有小柠檬不太通畅的呼吸声。我找不出话来和田恩戍说，只好抱着小柠檬盯着地板，换以前一只苍蝇都能成为我和他聊天的开端，但现在别说是苍蝇，就是哥斯拉也不可能成为我们聊天的原因。我讨厌这种安静的感觉，但又不得不屈从。
　　高腾绰拿了药过来：“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你带小柠檬回去休息吧，我和戍聊聊。”不容拒绝的口气，加上小柠檬已经睡着了，不能让他就这么在我怀里睡一夜，我只能带着他回去。想着应该不会有事的，但我刚走到走廊拐弯处，就听得拳头挥在脸上的声音。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他们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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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事情真的就是做着做着就不想再做啊，今天我和他聊得很好，只是不知道这种很好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不敢再任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