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和护士[日常]》熊有成竹

1、初遇那夏

　　白小糖十九岁这年的夏天，做了一个注定要被亲人骂死的决定。
　　正在读大二计算机系的她，向学校申请了辍学。
　　虽然一再勉强自己选择了父母所期望的专业，但她真的喜欢不来也根本学不进去。
　　她不想荒废年华，她想要学医，想要成为像母亲那样救死扶伤的医生。所以，她需要重新高考一次，重新选择大学和专业。

　　为了防止被骂死，白小糖决定在考进医科大学之前先不告诉家人。她悄悄办了退学手续后，便在目前大学所在的A市找了高中复读学校。
　　然而她身上仅有父母给她的生活费，并不够缴纳复读所需费用，便想先打工一年挣够了钱再复读。

　　经朋友苏洺沫介绍，白小糖进了一家名叫东方泽爱的精神病医院做护工。她之所以选择做这份工作，是因为工作的地方带了医院二字，让她觉得亲切。更何况，这家精神病医院很大，在A市小有名气，给员工福利待遇也比一般工作好。

　　苏洺沫是白小糖以前做奶茶店服务员兼职时认识的，是个御姐型的大美女，比白小糖大五岁，正在边打工边考研。除了这些信息，其他的白小糖便不知道了。两人只留了联系方式，大部分通过微信联系。

　　在去东方泽爱精神病医院工作前一天，白小糖的微信室友群便被得知了消息的几个大学室友给轰炸了。

　　[千手观音]语音：糖糖，你疯啦，做什么工作不好，偏偏要去精神病院工作。精神病院里又脏又差又乱，而且都是精神错乱的病人，吓也要把你吓死。

　　[贝宠寒鸦]语音：小糖，三思啊！精神病人可比杀人犯还要可怕。他们杀人不犯法的。

　　[洛希极限]语音：白小糖，你给本喵滚回来，不打一声招呼就辍学，现在还要去精神病医院工作，你是不是欠揍！

　　然后是一堆气势汹汹的表情包。

　　面对室友狂轰乱炸式的关心，白小糖从网上查找了一大堆有关东方泽爱精神病医院的图片和信息发到微信群，努力证明精神病医院并不可怕，并在最后据理力争。

　　“我将来是要做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的，遇到的各种情况可能比照顾精神病人还要可怕千倍万倍。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害怕。”

　　其实正式进入东方泽爱精神病医院工作后，白小糖才开始真的不害怕，因为医院里不仅一点也不脏乱差，而且非常干净整洁，还有个非常大的绿化公园供病人们玩耍。

　　病人虽然年纪老少不一，行为举止怪异了点，但都不可怕，反而都像孩子一样可爱，有的爱幻想，有的调皮捣蛋，有的爱说个不停。

　　白小糖的工作主要是打扫卫生、维持病区秩序、辅助护士完成一些其他工作，例如传递病历、复印文件等等。一天过得十分充实。
　　她以为日子要这样一直持续一年，没想工作第三天就出了变故。

　　这天白小糖一如往常地打扫完她负责的几个房间，正准备小歇一下，忽然被墙壁上挂着的小喇叭通知去一趟院长办公室。
　　因为不熟路，加上医院太大，白小糖七拐八问，摸了半天路才找到院长办公室。

　　这是白小糖第一次见到院长，很吃惊，因为院长看着非常年轻，大概三十出头的模样，带着黑框眼镜，衣衫革履，英姿逼人，和想象的老态龙钟的院长形象差距太大了。
　　“院长好。”她紧张地鞠了个躬。

　　院长微笑着递给她一张名片，道：“我希望你今天下午可以去这个地方面试一下。”

　　白小糖懵了，立刻进行自我反思：“院长，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

　　院长笑眯眯地打断道：“我不是要开除你。相反，因为你表现得太好了，所以我想推荐你去那个地方工作。工作内容和这里差不多，可能更辛苦些，但相对报酬也更丰厚些。只是能不能应聘上，就要看你表现了。我只是做个推荐。总之去了你绝对不会后悔。”

　　白小糖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接过名片，连连鞠躬道谢。

　　时间已经是中午，白小糖不敢耽误时间，来不及吃午饭便赶去了地铁。
　　东方泽爱精神病医院在A市最西边，名片上的地址则在A市最东边，做地铁也得两三个小时。

　　地址最终点是门号12138的别墅。
　　白小糖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不要紧张，要好好表现，可到了地点，看着恢弘气派、满满中国风的豪华别墅，伸出去按门铃的手还是颤抖了。
　　她突然想起来，院长似乎没有交代让她来面试什么职位。
　　还是护工吗？可工作地点如果是这栋别墅，那更像是保姆吧？

　　白小糖胡思乱想间，院门打开，一个穿着有点像动漫里黑执事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健硕，至少一米九的身高，五官利落，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请问是来面试的吗？”男人问，声音沉着，有点机器音。
　　白小糖一阵颤栗，笔直地站着答道：“我叫白小糖，是东方泽爱精神病医院的院长推荐我过来的！”
　　男人听到精神病医院这几个字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道：“请跟我来。”

　　白小糖紧张地跟着男人，穿过绿化得有点过头了的院子，最终来到敞亮的大厅。
　　大厅里坐着一个贵气感十足的妇人，虽是素颜装，脸上也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美艳得令人窒息。

　　男人上前介绍道：“夫人，这位是院长介绍过来面试的白小糖白小姐。”
　　又与白小糖介绍道：“这位是虹高熙女士。”

　　白小糖连忙鞠躬，“夫人好！”
　　虹高熙收起了正玩得起兴的手机，起身看了眼白小糖，不满地嘀咕道：“这个臭东西真是一年比一年会敷衍了事，竟派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过来。罢了，看着模样还是挺讨喜的，说不定那个智障儿会喜欢。”

　　一席话说得白小糖毛骨悚然。臭东西说的是院长？用这样的昵称，看来这位夫人和院长的关系很不一般。

　　高虹熙又看向带着白小糖进来的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陈旭生，还愣着干嘛，快带她去见少爷。早点完事，我也好早点回去。这种破地方，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陈旭生礼貌地回了声是，与白小糖道：“白小姐请跟我来。”
　　白小糖心中极是忐忑地跟着他往楼上走。

　　没想到这偌大的别墅竟然连电梯都没有，而且越往上走越闷热，似乎只有一楼开了空调。
　　最终，他们来到了顶层也就是三楼。

　　闷热加紧张，白小糖很快便汗湿衣衫，好奇道：“你们少爷是不是怕冷？”
　　陈旭生正拿钥匙打开一间房屋的门，答非所问道：“是夫人吩咐把空调关了，这样少爷会安静些。”

　　白小糖早猜出他们口中的少爷就是精神病患者，可从未听过闷热可以让精神病人安静的，不由担心起来。而接下来的一幕直接教她大跌眼眶。

　　房门打开，只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衣衫褴褛地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显然是晕了过去。
　　陈旭生连忙过去给少年解绑。
　　白小糖也跟上去，在一旁帮忙道：“他这是中暑昏迷。需要把他头部放低，以保证脑部供血。空调开关在哪里？得打开空调，让室内温度降下来。”

　　陈旭生把少年解绑后交给了白小糖，便去开了空调。
　　白小糖吃力地把少年搬到空调风口处，接着道：“我需要酒精和干净的手绢。”
　　陈旭生以最快的速度从屋里的医箱里取出了这两样东西交到白小糖手里。

　　白小糖努力回想着小时候妈妈急救中暑的邻居的步骤，用手绢沾着酒精给面前这个昏迷的少年擦拭身体。
　　随着面庞的污渍被擦拭干净，少年似布娃娃般白皙可爱的面庞映入了白小糖的眼帘、心里。
　　这是男孩子吗？简直比女孩子还要秀气可爱。

　　当撸起少年的衣服准备继续擦拭时，白小糖再次惊呆了。
　　这个少年不仅骨瘦如柴，而且身上遍布紫色的淤痕，就像是受了很久的虐待。

　　白小糖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
　　她平生最见不得别人受伤，小时候一看到有人流血就哭个不停，这也是爸妈不允许她学医的原因。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这样可爱的一个人，怎么会被这样虐待？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问站在一旁的陈旭生，“是不是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他？”
　　陈旭生依然如先前那般严肃无情的模样，没有丝毫动容，机械般地回答：“这要等少爷醒了，看少爷的选择。”

　　说话间，昏迷的少年已经睁开眼睛。他呆呆地看着一个穿着白衣裳的陌生女人正拿着湿布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不同以往的白衣女人，她的动作很温柔，在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时轻轻滑过的感觉，是这样舒服。

　　“妈妈？”他喃喃了声，随即又清醒过来。
　　不对，不是那个女人。

　　白小糖对于精神病人突然的奇怪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认作妈妈，叹想也许是自己年纪真的大了。

　　少年缓缓起身，抓住了白小糖的手，微微一笑，“以后就由你来照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