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头顶一点绿》中二珞

4、斗米恩出满城仇1

　　因背负了个重伤的家伙，梁琅和白泽自然不好御剑飞行太远，出了梧州城，换了个相邻的小城便寻了家客栈住下。
　　尽管那重伤男子已经陷入昏迷，却依然皱着眉头，满脸苦大仇深，梁琅把沾了冷水的布巾放在他额头上后，抬头问白泽。
　　“这家伙叫什么？”
　　“符子奚。”
　　“名字不错，可惜人长得有些刻薄。”梁琅趁机挖苦道。
　　要说此时昏迷中符子奚也是鼻梁高挺、星目剑眉，虽然嘴唇偏窄了些，显得略有薄情之相，但要说刻薄，哪里有梁琅损人时那样表现直白？
　　白泽无奈摇头，坐到符子奚身旁，抚起衣袖，正要为他把脉。
　　“哎哎，白帝大人，那个，这家伙没啥事，返魂香都吃了，真死了也能救回来。”梁琅眼看白泽的手指要搭在符子奚的手腕上，连忙劝阻到。
　　白泽伸出的手选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转过身去看向梁琅。
　　“他是被蜚所伤。”梁琅用手腕支着下巴，眼睛闪闪发亮，一副等待夸奖的得意样子。
　　“那你可知，那蜚为何会伤他，明明重伤于他，为何又没取他性命？”白泽不见喜怒的反问。
　　梁琅的笑脸瞬间凝固，拖沓了下来，乖乖跑去端茶倒水，当然，都是给白泽的，符子奚一个区区凡人，才轮不到他堂堂仙官大人伺候呢！
　　白泽为符子奚把脉之后，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散去，但依然双眼微阖拈指起卦，算完之后轻声叹了口气。
　　“我们要去捉妖么？”梁琅又问。
　　“此事牵连甚广，却是人妖纷争，为后世之安宁，我身为仙界帝座不可随意干预，况且那只蜚自有天道约束，如今，我真正忧心的是，乃是梧州城。”
　　白泽知道梁琅性格固执，手段却诡奇高超，若是不说清楚，谁知道这家伙又要背着他鼓捣多少事情，若是这样不如他干脆将话挑明，正所谓用人不疑， 既然答应了梁琅作为他此番下界的助手，与其勾心斗角，还不如打破芥蒂，将事情做好。
　　果然，听了白泽的解释，梁琅当即喜笑颜开，“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先回一趟伏仙门，子奚在此不便养伤。”

　　所谓天道轮回不可违，就算白泽贵为神帝，也不得不遵守某些法则，譬如说，渡劫。
　　神帝，三万年一劫；仙人，三千年一劫。
　　白泽上次渡劫的时候，正好就是梁琅从狗尾巴草化成人身的那时候……
　　前一世，白泽投胎成为某个修仙大世家的长子，出生就天资奇高，年幼时期就被伏仙门的掌教收为大弟子，又一路顺风顺水的修炼成整个门派最强的弟子，在掌教更迭后，被推举为伏仙门的护教长老，地位仅次于掌教，这还是因他命缘里注定成仙飞升，没办法当掌教的缘故。
　　当然，这种运势极佳、堪称金手指大开的渡劫转世，也正是白泽为帝以来，勤勤恳恳、尽心尽责的回报。
　　白泽修炼成仙体后，没着急飞升，而是又在伏仙门内当了几年的供门派弟子瞻仰的吉祥物，顺道收了些徒弟……就在这期间，梁琅这只狗尾巴草‘沐浴仙霖’，凭空出世，踏上飞升之路了！
　　整个仙界，就连天帝大人，得知前因后果后，都不得不道一声孽缘。
　　等符子奚性命无恙后，白泽便准备把他带回伏仙门。
　　伏仙门作为修仙派第一大门派，自然灵气丰沛、清气繁盛，符子奚回到门派，一来是没有俗世烦恼打扰方便养伤、二来是避免伤他的妖兽前来报复。
　　梁琅早就嫌符子奚碍手碍脚、是个累赘，当然无比赞同。

　　三人降落到伏仙山，梁琅拍了拍还在昏迷中的符子奚的脸，“哎，凡人的身体就是麻烦，都喂他吃了返魂香了，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抬头打量了下高耸台阶上气势恢宏的正门，准备把符子奚朝门里一扔，就离开。
　　白泽早已看出他的意图，不紧不慢的阻止道，“我此番下界返回门派，自然需要应付寒暄一番，没有丢下人转身就走的道理。”
　　梁琅垮下脸，满脸幽怨的举着符子奚，走上台阶。
　　守门的弟子看到白泽后，先是满脸震惊的交头接耳，等白泽和梁琅二人走上台阶后，又齐齐跪下，朗声齐喊，“恭迎护教长老回门，恭迎仙人驾临。”
　　梁琅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他还未飞升前，曾来过一次伏仙门，那时这帮守门的弟子，可是眼高于顶，拦着他死活不让进。
　　果然，飞升成仙了，身份地位就是不一般了啊！
　　“诸位免礼，掌教可在？”白泽向来态度亲和，无论仙官凡人，可谓一视同仁。
　　“掌教正在见心观管理俗务。”弟子恭敬回报，又略带疑惑的看向符子奚，“这是……子奚师兄么？”
　　“我先带子奚回清乐观，麻烦你们去禀报掌教，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白泽吩咐完后，领着梁琅飞向自己在伏仙门的居所。
　　“哇，果然是仙人，飞行都无需御剑的！”看白泽等身影消失后，一个弟子感慨道。
　　“可是洛清长老旁边那个仙人还在御剑啊？”另一个弟子不服反驳。
　　“笨！所以他是护教长老的跟班啊！”
　　梁琅手里的符子奚突然直挺挺的从半空掉了下来，面朝下，啪叽一声砸到伏仙门的大理石地面上。
　　白泽自然也听到那段对话了，只能赶紧落地，亲自把符子奚扶起来。
　　虽然因为他们进入伏仙门后，飞行的高度只有三尺，然而符子奚猛地这么一摔，还是鼻梁歪斜，额头红肿，满脸鲜血，任是人还在昏迷中，表情却痛苦不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伏仙门太有气势了，我一时忘了还举着个人呢。”梁琅笑嘻嘻的从白泽手里把符子奚接过来，三下两下将鼻梁骨扶正，又用袖子粗鲁的给他抹了一把脸，擦去满脸鼻血。

　　听闻白泽下界驾临伏仙门，掌教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刚刚把符子奚安顿好，对方就来拜访了。
　　梁琅早就听闻伏仙门的掌教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还有点小期待，等到真正见面时，却大失所望。
　　那掌教年轻时面容英俊，气质脱俗自是不差，可到底还是半仙之身，没有像白泽梁琅这样修炼成真正的仙体，衰老速度虽比一般凡人慢得多，但活了三百多年，再好的相貌也无法维持，撑死算个美大叔。
　　倒是跟在那掌教门下的大弟子、自称冉冽的男子，虽然满脸冷峻严肃、倒挺眉清目秀的。
　　趁着白泽和掌教寒暄说话之际，梁琅准备在伏仙门内逛一逛，冉冽自是识趣的跟在他身后，一是领路一是等候吩咐。
　　“哎，你们护教长老收了几个徒弟啊？”梁琅装作无意的问。
　　“禀仙人，五个。”冉冽恭恭敬敬的回答。
　　“符子奚是老几？”
　　“子奚师弟在护教长老门下，排行第五。”
　　“哦，老小啊，难怪本事没多少，脾气倒挺大。”梁琅挖苦道。
　　冉冽虽和符子奚向来不太对付，但终究是同门兄弟，忍不住解释道，“子奚师弟出身高贵，不免傲气些，但伏仙门门规严格，白长老飞升后，他亦不曾荒废修炼，前年才因家事下山，敢问仙人，不知子奚师弟是被何所伤？”
　　梁琅挠挠头，“他自己功力不够还去招惹妖兽，差点被人家用角捅成筛子，要不是本仙喂了他一颗返魂香，怕是早就到鬼界报道了。”
　　冉冽连忙低头行礼，“谢过仙人救命之恩，但不知是哪种妖兽，能把子奚师弟伤成这样？”
　　“你就别操心这个了，那妖兽源自上古，别说是你，就算你们掌教出马，也是难分伯仲，这种妖兽现世，仙界自然会下派仙人来看查……哦，这不，我们就来了么？”
　　冉冽听了梁琅这番吓唬，知道他们这班凡人能力有限，只能靠仙界介入，只能按下诧异不再追问。
　　梁琅刚准备捉弄下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弟子，身上所佩水镜突然急促亮了起来，频率之快，活像要爆炸了似的。
　　刚刚接通，水镜那端便响起咆哮声，“梁琅！你他娘的还管不管仙草园了！老子从早浇水浇到晚，还被那人参娃娃捉弄得连觉都睡不好！”
　　梁琅看着水镜中满脸胡茬、头顶鸡窝乱发的明慕，连忙掩面偷笑了一番，才一本正经的回答，“明慕啊，不是我不管，我现在随白帝下界了哎，那个，你先辛苦些日子，等我回去了，带好东西给你。”
　　“带你娘的好东西！上次说给老子带礼物，结果搬回两株茱灬萸来，辣的老子眼睛都睁不开！”
　　“嘿嘿，那我给你带几株牡丹回去怎么样？让你夜夜做新郎？”
　　明慕沉默了一下，一张糙脸突然胀得通红，“你他娘的好不正经！老子，老子不理你了！”
　　水镜啪嚓暗了下来。
　　梁琅心满意足的收起水镜，转身一看。
　　冉冽呆若木鸡、满脸幻灭的盯着他。
　　完了，才刚刚下界，就把仙界的形象毁了个七七八八。
　　梁琅清清嗓子，整整衣冠，继续背着手，一副视察指导工作的老成模样，在伏仙门内瞎逛。
　　只可惜，就算其他弟子满脸敬畏的向他行礼，冉冽那古怪的眼神却是无可返回了。

　　送走掌教后，白泽点亮水镜，与天帝对话。
　　“听闻，你把农正仙者带下界去了？”天帝正襟危坐，身披玄色大氅，头顶缂金丝冠，看样子是刚刚下了朝。
　　“是，我此番下界是低调行事、不敢张扬，可这人界的人情世故，却也着实叫我头痛，农正仙者飞升时日不久，恰好能相助于我。”白泽早知天帝有此一问，便将理由温言回道。
　　“白帝，那农正仙者虽是草芥出身，却身负你我都看不明的混沌之力，虽飞升成仙，行事作风却格格不入、似正似邪，这样一个仙人跟在你身旁，还要承担逆转天道的责任，寡人希望你能三思行事。”
　　“天帝多虑，我自知此行多舛，做事自当小心谨慎，况且农正仙者与我纠葛甚深，之前我占卜时，算得我有一劫需应在他身上，带他下界也算是权宜之计吧。”毕竟是天帝告诫，白泽也只得解释了几句。
　　天帝一听就变了脸色，眉头紧皱，“什么？这，这可奇怪了，从未听说渡劫之后，还有劫难在身，而且还是和仙者有关？”
　　白泽的表情却露出几分古怪来，不像是忧虑也不像是恼怒，竟是有几分……窘迫？
　　“这关劫只与我一人相干，天帝无需过忧。”
　　天帝到底机敏老练，看到白泽不自然的神色，又联系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心中突然冒出个惊世骇俗的念头来，也变得神色古怪起来。
　　“那……白帝，你，你小心点哈，有何需求，随时知会寡人。”
　　白泽叹了口气收起水镜，门外却响起喧哗声来。
　　他刚准备出门查看，就见梁琅大咧咧的推门进来，“没啥大事，血月现世罢了。”
　　正所谓‘血月现，国之将衰，气数尽，现之兵乱’。
　　可朝代更迭，兵乱之祸古来有之，对于白帝这种活了万年的神兽，也算是常事，再则朝堂纷争，隶属天帝管辖，白泽也不好插手。也难怪外面吵吵闹闹，梁琅一点都不大惊小怪，在他心目里，与白泽无关的事情，就与他无关。
　　“我已经把子奚托付给掌教，若我没算错的话，东南方向有地动。”
　　“东南？梧州城？”
　　话音刚落，冉冽前来禀报。
　　东南地动，梧州周围六城死伤惨重，连伏仙门都不得不派人前去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