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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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晚上，卡车停在了山林间的一处小木屋前。
因为有了代步工具，去往快乐101避难营的耗时被大幅度削短，明日就可以到达，所以亚瑟决定谨慎为上，天色刚黑就停下安置。
艾苏瑞坐在火盆边烤着就近取材抓来的鱼，手艺说不上多好，但总归比压缩饼干强，亚瑟巡视四周后回来坐下，静静看着她发呆。
“看什么看，没见过呀!”艾苏瑞把烤鱼递给亚瑟，欲盖弥彰地凶道。
“看小狐狸。”亚瑟笑了。
“什么？”
“看你像一只小狐狸。”不是那种阴险凶狠的老狐狸，而是刚出生不久的红毛小狐狸，浑身暖乎乎的，人一靠近就张牙舞爪，露出乳白色的小肚皮，漂亮的大眼睛狡黠又干净。
“狐狸可是很会骗人的!”艾苏瑞不满意，据理力争。
“不是所有的小狐狸都会骗人。”亚瑟逗她。
“但我会呀。”不料艾苏瑞却突然转变话头，笑嘻嘻地凑近亚瑟，“小心哪天被我骗了都不知道哦。”
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笑着威胁要骗你，就像名动四方的舞者拿着软剑说有一天要杀了你一样，你绝不能不识趣地仓惶逃离，而是该微笑着请他舞一曲，或者请她讲一讲自己的“高明”骗术。
“你这么厉害，要不说说怎么骗人？”
亚瑟本是随口一调侃，不料艾苏瑞闻言，居然真的掰扯起来，“骗人嘛，其实很简单的。只要真事掺杂着假事，把他喜欢听的挑出来明说了，不喜欢听的暗搓搓给些提示联想，真里有假假里是真，等他彻底信任你就大功告成啦。”
“……”
“我在叔叔家旧世界保存下来的心理书上看的，嘿嘿。”艾苏瑞挑挑眉毛，做了个鬼脸。
10.
亚瑟决定先闭嘴，认认真真解决起手里的烤鱼，然而艾苏瑞显然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不一会儿又嚷嚷起亚瑟还欠她一个故事没讲。
亚瑟看着脚边火盆里跳跃不定的橘黄色火苗，顿了一会儿，居然真的讲了起来。
他讲了那个大胡子北欧老兵和酒吧老板娘的故事。
亚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也与那个老兵并不熟悉，很多细节都来自战友们闲聊时听到的几句推测，于是这个故事讲的很简短，开始于老兵喝多了酒在起哄声中红着脸找老板娘要联系方式，结束于老兵的战友逃脱感染者的追击后，在角落里看见的那只握着项链的断手。
亚瑟没有明说自己就是那位战友，但他相信，艾苏瑞已经听出来了。
“真遗憾啊……要是那天他手里握着的是老板娘送他的东西，手帕，戒指……随便什么，会不会心里能更舒服一些？”少女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胳膊，给这个血腥浪漫的故事一个评价。
“不知道，或许老板娘还没来得及送他什么，或许是他没带。”亚瑟转头看向少女头顶干净漂亮的发旋，“但临死之时还有一个可以牵挂的在乎自己的人，已经很幸运了。”
“艾苏瑞。”他听见自己开口，“我送了你一把弓，你……有没有什么可以送给我的，随便什么都好。”
“……”
屋子再次陷入寂静，但与方才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氛围。
亚瑟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面部紧绷，眼睛不住看向沉默的少女，心脏在无人可以感知的地方狂跳，似乎很多年前第一次踏上战场都未曾如此紧张过。
终于，少女动了，她摘下自己手腕上的小银镯，一把丢进亚瑟怀里，扭头不去看他。
“镯子换弓，你赚了!”她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啪踏踏跑向屋外，“我去傍晚抓鱼的地方洗洗手，回见。”
亚瑟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栗褐色长发下发红的耳朵尖，忍不住笑了起来。
11.
亚瑟原本内心一片荒芜，可如今，那荒原上竟缓缓开起了洁白的小花，花丛中一只漂亮的红毛小狐狸来回跳跃，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打着转，就像盛开的芍药花。
他看着脚下烧的旺盛的火盆，感觉这橘红色的火焰已经烧进了心中，他再一次对安定产生了期盼，对未来有了渴望。
他想，这次到快乐101后，他就不走了。找商会把财产取出来，在快乐101申请块空地，造一栋小房子，带着艾苏瑞一起住下来。
房子不用太大，但要有一个书房，可以给艾苏瑞收集些稀奇古怪的书；一个厨房，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懒得做饭，以后也可以学起来；一小块花园，末日没人有功夫侍弄花草，种些周期短的蔬菜，还可以给艾苏瑞换她喜欢的苹果酱……
对了，还要养一只狗，忠诚又威风的黑背，金黑相间的毛发，名字则交给艾苏瑞解决——她一定可以取一个奇怪又与众不同的。
亚瑟想着想着，脸上渐渐带上柔和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亚瑟突然察觉到不对，他以为艾苏瑞只是害羞躲了出去，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亚瑟皱眉，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拿起身边的武器，飞快起身出门寻找。
朝山林中走出一百多米，就是傍晚抓过鱼的小溪，亚瑟小心翼翼地前进探索，却没有在水边看到那个栗褐色头发的圆眼少女。
“艾苏瑞？”他轻声呼唤，没有人回答。
亚瑟想把手中的步|枪换个拿法，方便找人，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浑身酸痛，眼前发黑，手中的枪一不小心竟掉在了地上。
是毒!难道刚才的食物有问题？!
亚瑟心中大惊，努力睁大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如果食物有毒，那么艾苏瑞呢？艾苏瑞会不会有危险!
身后的树林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声，亚瑟汗毛竖起，缓缓回头，瞳孔紧缩。
那个他心心念念担忧着的少女，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将注射器的针管快准狠地刺入他的脖颈。
“对不起。”她说。
12.
亚瑟感到拖着自己行走在山林间的少女十分吃力，她当然还是瘦弱的，不会一下子变成强壮的战士，可她虽然气喘吁吁，却强撑着一声不吭，甚至努力帮亚瑟避开身上的伤口，防止二次伤害。
“为什么？”亚瑟艰难开口，那支药剂有着极强的镇定功效，让他的声带无法震动，变成含混不清的杂音。
艾苏瑞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开口，亚瑟被拖在肩上，看不清她黑暗中的脸，只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失去意识了。
艾苏瑞没有走太远，她把亚瑟塞进小溪旁一条隐蔽的石缝里，沉默着站了几秒，打算离开。
“为什么？”亚瑟凭借意志再次开口，已经听不出语调，眼睛死死盯着少女纤细的脚踝，几乎要瞪出来，不肯闭上。
艾苏瑞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也还你一个吧。”她的声音轻极了，还是那么清脆。
“北方帝国的一位将军奉命驻边，家眷被扣留在都城，于是他为了消遣养了一位情妇，安置在补给小镇上。”
“情妇生了一个女儿，也在小镇长大，后来将军终于结束任务，把情妇与私生女一起带回了帝都。然而将军的正牌夫人完全无法接受她们，夫人家背景雄厚，将军也不想起冲突，而且帝都那么繁华有趣，谁会再管一个早就看腻了的情妇呢？”
“于是夫人命人杀了情妇，不料却让那个小私生女趁乱逃了。”
“她害怕极了，跑啊跑，跑回自己长大的小镇，却发现小镇已经空无一人，于是她藏进了老房子的地窖，惶惶不可终日。”
“几个月安全无事，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逃脱的时候，将军的人却把她抓了出来。不过这次他们不是来要她的命的，而是希望她办一件事，交换条件是她的母亲可以成为将军名正言顺的妻子，写入族谱——那是母亲盼望了一辈子的事。”
或许是说累了，艾苏瑞缓缓坐下，贴着亚瑟抬头看向星空。
“我就是那个无处可逃的小私生女。”她笑了，“在帝都的那几年，我手无缚鸡之力，被迫学了很多……骗人的小把戏。”
“那晚在地窖里我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对付像我这样的人，一枪致命，再多计谋也没地方使去，可若是不小心让我们活了下来，那可就糟糕了。”
“毕竟在如今这个信奉拳头与枪械的世界，谁会提防一个真真切切毫无战力的小姑娘呢？”
艾苏瑞转头看向亚瑟，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眼尾略尖，就像一只小狐狸，含着清澈的水光。
“在末世太信任别人可不是件好事。”她轻轻开口，说的居然是第一次见面亚瑟给她的告诫。
“我给了你很多暗示，但你一直不肯察觉。”
13.
“帝国首领失踪，我父亲想争权，必须拥有足够的威望与功勋，于是他盯上了莱文城，计划反攻城市——而你，是近期莱文城中唯一已知的幸存者。”话口打开，艾苏瑞索性继续讲下去。
“他们发现了你的踪迹，想找你获取情报，可你实在太过谨慎，就算强行抓住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他想到了我。”
“枪械与拳头无法达到的目的，就用柔弱的鲜花骗取吧。”
艾苏瑞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亚瑟知道她已经成功了，白天被她借口拿去洗的外套口袋里，藏着他记录下的莱文城行动的芯片。
“我父亲的人马上要来接我了，我会告诉他们你察觉不对已经先行逃离了。这支特效镇定剂的药效只有几个小时，你恢复行动后，替我去那个快乐101喝杯酒吧。”艾苏瑞努力维持着声音中轻快的笑意。
亚瑟的意识开始涣散，眼睛也无法聚焦，于是他没有看见艾苏瑞光洁漂亮的脸颊上留下的那滴泪水，可他却感到了搭在自己手掌上的指尖的颤动，和唇上如同羽毛略过般柔软的触感。
“虽然我们应该不可能再见面了，但如果有一天，人类能重返城市——我们可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脚步声一点点模糊，五感逐渐丧失，意识彻底沉入海底，在彻底昏迷的最后一秒，亚瑟心中想，重返城市吗？你可一定要活到那一天。
14.
亚瑟再次恢复意识时，仍躺在那条隐蔽的石缝里，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闪烁。
他飞速起身回到小木屋，艾苏瑞早已不见踪迹，对方留下了几乎所有东西，仿佛不曾存在过，只带走了那把粗制滥造的简易弓。
亚瑟沉默一会儿，不敢多做停留，收拾好一切，走向卡车。
他已经做好决定，前往快乐101，重回希望谷，将莱文城内发生的变异事件告诉其他人，集结力量，再次为人类的命运而战!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眼艾苏瑞之前离去的方向，将那枚小巧的银镯紧紧贴在胸口。
这个名为艾苏瑞的少女的存在，将会成为他心底永远的秘密，除了他自己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直到他们一定会等到的再一次见面。
卡车在空荡崎岖的山路上疾驰，向前看去，天边已经浮现起一抹醒目的鱼肚白，那是代表希望与光明的颜色。
亚瑟突然想起少女笑着说出的那番如何骗人的理论，他不知道对方的话中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有一句话，他无比确信着，一定会实现——
那就是，人类，重返城市!
作者有话说第3章 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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