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奚灵

8、美少年天机子

　　天灵峰，玄机阁主峰，向来只有掌门与高级别的长老才能居住。普通弟子除特别原因，不得靠近。
　　南轩在天灵峰山脚下停下。眼前是陡峭的山峰，高耸入云，荆棘丛生，压根，没有上去的路。
　　他略上前一步，腰间佩玉叮铃作响，微微侧身，长袍一挥，结界散去，露出天灵峰本来模样。
　　一道道通天白玉阶，弯弯曲曲指向山顶，站在山脚，无法仰其终点。
　　登灵阶，共三千三百三十三阶，普通弟子若要求见，必须一步一步登上终点，其间不可休息。若要拜师，则一步一跪，还要接受三道登灵试炼。古往今来，凡成功者，无不有极大成就。
　　十三年前，南轩便从这儿，一步一跪，经过三道登灵试炼，爬到了主殿玉灵殿。
　　他轻笑一声，随手捏爆一张特制传送符，便到了玉灵殿前。如今他贵为掌门弟子，自然不需要像普通弟子一样再登阶。
　　玉灵殿由一颗十万年灵木打造，显得古香古色。这里没有看守，甚至没有服侍的童子，只有白鹤飞舞，灵鱼游荡。
　　但没人敢打这儿的主意。玉灵殿泯灭了无数强者，绝不是危言耸听。
　　南轩面带微笑，脚下生风，快步进入内殿。
　　有两个人。
　　隔着一层流苏，隐约看到一双苍老的手，夹着一只黑子，在空中停顿良久，慢慢落下。
　　白子不久接上，那只如白玉般美丽的手缓缓移开棋盘，笼在了袖中。
　　南轩扫过那洁白的手，很快垂下眼眸，一语不发。
　　黑子落，白子很快又接上。不知下了多久，少年开口，“松岚掌门好眼光，你这弟子心性不错。”
　　“呵呵，多谢天机子夸奖。”松岚摸了摸胡须，没有看南轩，仍专注地盯着棋盘。
　　黑子紧追白子。
　　“但，想法太多。”少年快速反击。
　　松岚也不恼，也没有接话。寂静的大殿，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
　　良久。
　　“松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少年落子。白子有将黑子包围之势。
　　“那天机子怎么想？”松岚面色不变，手中黑子稳稳落下。
　　“有违天道。”少年神情淡漠，语调没什么起伏，“但不关我的事。”
　　“天机子能这么想，”松岚笑容不变，落子的速度快了不少，“自然再好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棋散。
　　松岚摸了摸胡子，对南轩道：“轩儿，所来何事？”
　　南轩恭顺地低头，答道：“回师父，轩儿听闻姬宫主已经出关了。”
　　“哦，姬宫主出关了？那可真是美事一件。二十年前姬宫主与光华尊者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虽然最后姬宫主战败重伤，闭关疗养，但也因此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层楼，也算好事。轩儿，三日后向姬宫主道喜。”
　　“是，师父。”
　　南轩瞥了一眼少年。仍旧一张淡漠的脸，眼底无悲无喜，玄色长袍随风飘动，暗金色花纹更显高贵。
　　不知这位天机子是否像表面一样平静？南轩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松岚，我搞错了。你的这位弟子该去寂静岭历练历练才好。”少年眼底像结了一层寒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南轩。
　　南轩一惊，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传闻天机子能看透人心，没想到厉害至此，是他大意了。
　　但他神情不变，镇定道：“不知弟子做错了什么？”
　　寂静岭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名义上供弟子历练心境，实际上更多的是惩罚不规矩，妄动心思的弟子。心境不好，资质又较低的弟子，基本上有去无回。
　　“收起你的歪心思。”少年冷冷道，随即转过脸，对松岚道：“既然掌门做出了决定，希望到时不要后悔。”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告辞。”少年毫无留恋之意，殿外忽起一阵惊雷，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南轩见少年已离开，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背，手心已是汗淋淋的了。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眸投下阴影，遮盖住眼底的乌云。
　　总有一天，他也会凌驾于万人之上。
　　整理一下思绪，南轩再次开口，“师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她三个月后觉醒……”
　　“哈哈，轩儿做得好。”松岚负手而立，胡子随他的笑容不停颤动，“此事若成，仙途指日可待。”
　　南轩神色不明。凡间界对修真者有太大限制，因此，诱骗灭世之人的行动只有由修为较低的人来完成。修为越低，限制越低，但即使如此，他的行动也大大受限制，如果不是他本是凡间之人，恐怕连一年都待不下去。
　　修真者只有修为低和自废修为成为凡人才可以在凡间界久留，凡间之人却可以通过修炼来到修真界。但到了一定境界，就无法再待在凡间界。
　　在凡间他只有借助于他人之手，行动才可以顺利。
　　当年他雇佣了一个杀手组织的人帮他做事，但原本雇佣的人背叛了他，拒绝向他提供情报。可没有关系，不过是个凡人，这种人多的是。他利用了一个对那个人心怀嫉妒的人，用他的嫉妒贪婪，他们达成共识，他替自己提供情报，自己则给他阁主之位。
　　真可悲，他始终不知道他的老父亲一直想将阁主之位给他，却一厢情愿认为父亲偏爱别人。在他给自己的父亲下慢性毒时，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父亲对他怀有多么深的信赖。
　　好在最后一切都没有问题，那个人虽背叛了他，但被他下了暗示，即使知晓他与地坤的关系，也还会照他们的意志行动，并认为这是自己的想法。
　　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位姑娘。
　　当年，他怀着某种目的接近那位姑娘，制造最美的场景，塑造温柔可靠的形象，让她依赖甚至爱上他。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脑海中浮现初遇时姑娘对他浅浅而笑的脸，某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但随即，绝情的父王，凄厉号叫的母后，冰冷的大殿，像冷水浇熄了那抹情感。那时他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辱他。
　　复杂变为冷厉，犹豫变为坚定。南轩除去心中那一抹复杂的情感，戴上自信的微笑。成大道者，怎能为私情蒙蔽双眼。
　　“师父，天机子真的不会插手吗？”南轩调整好心境，又开口问道：“天机一族毕竟是天道认定的制裁者，灭世之人虽不为修真界所容，但与天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
　　“不过是个几千岁的黄毛小儿，就算身负制裁的雷电之力，也阻止不了什么。况且，”松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南轩，“天道的制裁者，制裁的可是扰乱天道秩序的人啊……”
　　南轩心领神会，眼光闪了闪，似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道：“师父，那合欢宫宫主……”
　　松岚转过身去，面对那一盘棋局。
　　棋未完。
　　松岚盯着残局，黑子与白子看似僵持不下，实则白子有将黑子包围之势。
　　松岚拿起一只白子，在手中把玩，“本以为只是个顺手的棋子，没想到能翻出那么大的风浪。但无妨，就算她和我们一样知道灭世之人的秘密，也没理由阻止我们。灭世之魂，势在必得。”
　　白子被捻为粉末，飘散在空中。
　　殿外的白鹤忽而凄厉长啸一声，展翅飞向远方。风诡异地吹出刺耳的声音 。有什么，似乎正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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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轩部分的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