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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一枕孤城意酣畅 ...

  •   宫里传来急诏,诏张浚与种伯仁即刻进宫面圣,王希吟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张浚与种伯仁都是第一次入宫,难免显得有些紧张。带路的宫人看上去也哆哆嗦嗦,好像还没从什么惊慌中缓过劲儿来。
      等二人入了那巍峨大殿,俯身叩拜完了銮座上的帝王,才发现又岂止是宫人,咱们这位向来风度翩翩的官家此时也面色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太子、亲王与群臣各立在两旁,亦无人吭声。直到一个耄耋老者打了个喷嚏,老态龙钟地用身旁官员的袖子拧了拧鼻涕,这才逗得众人呵呵一笑,缓解了殿里的气氛。
      “恩师?”
      张浚抬头朝他瞧去,见蔡京此时已换上了原来那身朝服绶带。脑袋上的长翅官帽随着他脑袋的摆动一荡一荡,直荡回了宰相的气派。
      “你二人这次做得很好,官家会好好褒奖你们的。”蔡京先一步开口,转头看向了座上的帝王。
      按道理,张浚与种伯仁立了功,皇帝本该亲自褒赞几句,可天家此时看来似乎没什么心情,只是扶着脑袋冲身旁的官宦微一招手,让他照旨宣读了圣意。
      旨意上言,陈宁与魏渊兵变东京,犯上作乱,幸得张浚与种伯仁临危不乱,洞悉敌情,才救众臣出张府之围。特准张浚迁为大理寺少卿,种伯仁则取代陈宁,升为东西两厢军的总统领。
      种伯仁连忙磕头谢恩,张浚却是怔而不语。直到蔡京一声咳嗽,他才满腹疑问地跟着跪下去。
      “官家,魏青疏带到了。”
      两名侍卫压着魏青疏上了殿。皇帝抬头看见他,气得胡子一抖,举手来骂,“畜生!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朕对你们魏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魏青疏红着眼眶,看来是已知魏渊死讯。
      “官家真的相信,陈宁将军与叔叔是逆贼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若不是蔡相提前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此时官家与我等还不知身在何处!” 魏青疏一开口,就立刻有朝臣跳出来指摘。
      魏青疏朝着蔡京的方向微微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蔡相?蔡相?笑死我也!我倒要看看下一次他被罢黜时,整个大宋还在不在!”
      “大胆!速拖他下去,就地处决!”
      见官家气得整张脸都青了,宦官立刻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侍卫们挟着魏青疏往门外退,刚退到一半,立在一旁的赵构忽然瞥见他怀里露出一角颇为眼熟的白绢,心跳陡然停了半拍。
      “慢着!”赵构快速走到魏青疏身边,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小魏将军何必在这种时候意气用事,还不快与圣上跪下认个错。”
      趁着整理衣襟的当口,赵构偷偷顺走了用白绢包裹的金牌,果然是当初他允给张子初的那一块。
      “王爷不用劝了,这个魏青疏实在罪不可恕。”
      赵构用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攥着白绢与金牌,先冲皇帝一拱手,又转向一旁的蔡京,“敢问蔡相,昨夜魏青疏人在何处?是否参与了兵变?”
      蔡京捻了捻胡子,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倒是没有,听说小魏将军昨天一整夜都待在捧日军中,有数位同僚作证。”
      “那便是了。小魏将军既没有直接参与兵变,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事先知情,若是就因为他姓魏而处决他,那我大宋岂非也成了苛秦暴隋那般?”
      “那么,小王爷的意思是……”蔡京笑着问他。
      “我看,不如就先将他贬为马前卒,来王府替我喂马。这样一来小王也好时时看管他,教他莫步了他父叔的后尘。”
      没人想到这位小王爷会站出来替魏青疏说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座上的帝王。片刻之后皇帝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也罢,此人交于你便是,只若他再生出什么事儿来,那朕可要唯你是问。”
      赵构冷汗直冒,却只得硬着头皮答,“儿臣明白。”
      赵构想不通的是,他送给张子初的王府金牌怎么会到了魏青疏的身上。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张浚。

      “恩师……您是何时知道这一切的?”张浚扶着刚刚复了相位的蔡京一路走出正殿,满腹疑问不知从何问起。
      “从种伯仁进京开始。此人倒是个有见地的,若不是他站对了阵营,我还不知道竟有人在打守京四府的主意。幸好啊,幸好……”
      “那为何刚没人提及郑居中一党?也是恩师的意思?”
      蔡京看着张浚不解的面庞,呵呵一笑,“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我离开朝堂已久,梁师成与童贯又势力渐大,我若将郑居中党一锅端了,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有些人,能用便用,用不了再慢慢对付就是。”
      “可是,整件事还有许多疑问未解。譬如金明池,再譬如……张子初。”
      蔡京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德远啊,有些事也不必弄得那么清楚。弄得太清楚了,反倒对自己无益。”
      “……听恩师的意思,似乎有心放他一马?”
      此时蔡京已颤颤巍巍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张子初私调兵符乃是大罪,只动机如何,是否参与兵变,还需细细审理。”
      张浚明白了。蔡京要留张子初一条性命,却又想让他吃些苦头。可为什么呢,张子初分明替邓询武谋划已久,恩师没理由饶了他才对。
      “恩师是否还知道了一些更不为人知的秘密?”蔡京临行前,张浚终于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呵呵,你说呢?”
      车轮终于缓缓驶动,载着大宋这位第四次称相的传奇人物离开了死气沉沉的皇宫,只留下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让站在原地的张浚反复咀嚼。
      宣和五年冬,陈宁魏渊兵变失败,受诛者过万。童贯回京,蔡京复位,临时掌管枢密院的郑居中在三日后身染重病,于家中故亡。
      这一切一切的变故,使得京城的百姓多了许多说不尽道不完的秘闻,可又有几人真正知道东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未来又将会发生什么。
      最无知者,总是百姓,最无辜者,总是百姓。

      连绵的山脉,起伏的枯草,赤黄的戈壁,织成了望不尽的前路。
      张子初与马素素蜷缩在岩石的缝隙中,静静等待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掠过。他们刚刚穿过怀来县,走出一望无际的天漠,却又在半山腰遇见了一大群鬣狗。
      这里的山少有树木遮蔽,能躲人的地方有限。许多老弱妇孺,无论辽汉,都一一被马贼驱赶了出去,或被吹得不知去向,或成了野兽的口中之食。
      “公子!”马素素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立刻伸手拽住了他。
      张子初眼瞧着一个八九岁的丫头被推了出去,饿到只剩下一张皮的身躯很快吸引来了鬣狗的注目。许也是苦无猎物,天寒地冻之中,大胆的捕食者们硬是顶着狂风,活生生将那孩子扯得四分五裂。
      “自己都救不了,还想着去救旁人。”倚在不远处的黑风瞧见了张子初脸上的不忍,阴森森道出一句。
      自从七星寨被破,黑风就一直下落不明。张子初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偷偷跟随自己到了燕云,还凭着一身本事当上了马贼首领。
      此人凶残未改,宋军也被他屠了个干净。逃难出来的百姓通通被抓作俘获,不知要压往何处。
      又等了片刻,风暴渐小,众人被强迫着再次启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水也断了一天一夜。张子初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已快被寒风撕裂,喉咙里却同时有一团火在烧,冰火两重天,折磨得他生不如死,连看到鬣狗撕食孩子后剩下的一地残血,也觉得与瓜果甜饮无异。
      张子初只是想,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饱食后的鬣狗被吓得一哄而散,马贼们捧着水壶,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趴在地上去抢食自己同伴的残躯。许是看得不过瘾,随后又大发慈悲地杀了一个老妪丢给他们。
      人在吃人。
      若换做从前,马素素定是被吓得梨花带雨,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这种多余的事了。她只是轻轻扯了扯张子初的衣角,彼此搀扶着往看不见的方向转了转。
      探路的马贼来报,前面就快到幽州城了。黑风对手下吩咐了几句,只见他们从行囊里拿出了好些破破烂烂的札甲,开始逼迫俘虏们换上。
      “为什么要让我们换上辽甲?你们打算做什么?”
      面对张子初的质问,黑风缓缓咧开了嘴角。那抹森然的笑容是如此熟悉,每当有杀戮即将发生时,这个男人都会这么笑。
      对方明显是在将他们往幽州城赶。可那里刚刚被金人打下,又转手归还给了大宋,城里应该都是童贯留下驻守的宋军,这些马贼怎么敢堂而皇之地靠近?
      不,不对。身着辽甲的百姓一旦被城楼上的宋军瞧见,定会被当成敌人当场射杀。可这么做对马贼有什么好处?千里迢迢送些人头给宋军,倒是成全了对方的功劳。
      等等……功劳?
      张子初惊愕地看向幽州城的方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冒出的那个念头。
      可无论信与不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换好了就走!别磨蹭!”
      在马贼的驱赶下,所有人开始往幽州城行进。渐渐的,赤黄色的高大城墙出现了一些清晰的轮廓;再近些,便能瞧见那上头立着一排排兵甲;最后临到城门下,才看清将士们人人手里攥着一把弩机。
      马贼命俘虏们站成一排排,分别用绳索绑住他们。城墙上的宋军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底下所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见惊讶。
      直到此刻,张子初方敢肯定,这些马贼早已与城楼上的宋军勾结。他们将俘虏带到这里,充作辽兵,为的是给对方送上一个御敌歼贼的显赫“军功”。
      其实也很好理解。这几座空城是从金人手里接盘的,城里所有的钱财已被洗掠一空。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随着大将军回京受赏,自己却被迫留在这荒芜之地看守这么个烂摊子,心里又怎能平衡。
      所以,他们急需建功立业,哪怕这功业来的并不光彩。
      幽州城的这名守将很聪明,他明白捕杀几个辽朝百姓根本无关痛痒,只有两军对垒才最是功丰绩伟。所以他找到了最熟悉当地地形的马贼,收买他们来创造功绩。
      这便是替大宋保家卫国的将士。他们竟然为了邀功不惜滥杀无辜,甚至残害同袍。更可怜这些百姓,等到他们的尸体都腐烂了,变成森森白骨淹没在黄沙中,大约也没人会关心这些所谓辽兵为何个个面黄肌瘦,妇孺相随。
      想到此处,张子初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正在替张子初上绑的黑风问。
      “你们真以为,帮宋军做事能全身而退?他们连自己的同袍都要灭口,又岂会放过你们这些深知内情的贼寇?”
      黑风看着张子初笃定的神情,只一晃神的功夫,箭,就射了出来。
      二人扭头望向城楼上的宋军,果见对方毫不留情地射出了更多的弩箭。尚未来得及撤退的马贼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同一些俘虏顿时被射倒在地。
      黑风挥舞着手里的铁钩,拎着张子初与马素素边挡边退。可城楼上的宋军数量实在太多了,黑风也渐渐开始招架不住。
      “给我松绑,我有办法阻止他们。”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张子初急切地喊道。可经由七星寨一事,黑风根本不会再信他。
      “来不及了!”张子初一咬牙,冒着箭雨冲了出去。
      “公子!你要做什么!”马素素吓得肝胆欲裂。这般情形下,任凭他再足智多谋也没用,箭镞可不长眼!
      张子初迅速窜出了十丈远。他完全不顾不断从天而降的危险,用被绑住的双手费劲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就着刚刚那场风暴留下的细软余沙开始专心在地上写画。
      很快,第一个字写完了,是一个“白”字。字体姿媚而豪健,就书法而言属上上品。
      张子初紧接着要写第二个字。可一支弩箭对准他而来,下一个弹指便要没入胸膛。
      啪嗒一声,一柄铁钩替他挡下了那支箭。黑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挑断了他手上的绳索。
      张子初冲他点了点头,迅速写下了第二个字。马素素伏在一旁,心惊胆颤瞧着他就那般穿梭在箭雨之中。有好几次箭弩几乎是贴着他身子而过,险些就射穿了他。
      “咦,底下这小子在胡乱写些什么?”
      “怕不是在求饶哩!”
      城楼上的弩兵哄笑了起来。只有站在最高处的那将军皱着眉一言不发。他紧盯着地上的那几个字,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是不对劲。
      直到对方落下最后一笔,四字行书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白头公媪。
      将军的脸色唰地变了。他大喊着让士兵们停止射击,并将那写字之人迅速提上楼来。
      此时城楼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张子初在士兵的押送下路过那些尸体,看见幸存下来的百姓很少有哭泣的,即使怀中还抱着亲人的尸首。
      面对生死离别,他们早已麻木。
      幽州城的将领是一个虬髯汉,面上倒没有太多武人的风霜,两颊膘肉肥硕。张子初与马素素、黑风三人被带到跟前,他一眼便盯准了张子初。
      面前的是个书生,将军敢肯定。书生虽是风尘狼狈,面黄肌瘦,只一双眼睛干净透亮,好比大漠夜晚的星辰。
      “公子这四个字……是在哪里学来的?”将军指着底下的字,客气地问。
      “一位相公府中。”张子初如实回答。
      “相公?”将军摸了摸颌下胡须,神情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不知这位相公是……”
      张子初微微一笑,故意不言明,“说来也巧,这位相公与你们童大将军交情向来不错。”
      此话一出,将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需知下头这四字行书乃是权相蔡京亲笔所题,赠与童贯的。童贯得后便将它制成了匾额,一直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白头公媪……“公相”与“媪相”本是民间讥讽二人所称,那位竟将它写下,并以白头夫妻来比喻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可见胸襟非常人可比。据说蔡京府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书生能写出这行书并且将蔡京的笔法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必定是出入过童府,或者蔡府。
      “敢问,阁下贵姓?”
      “他姓张。”张子初尚未开口,黑风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吓得马素素花容失色。
      她慌忙去瞧那将军的反应,却见他若有所思,陡然一拍脑袋,“您莫不是……张浚张公子?”
      张子初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看着眼前将军越发恭敬的样子,
      迅速朝马素素递了个眼色。
      马素素心领神会,故作惊讶,“你怎知我家公子名讳?”
      “哎呀,快快快,快去给张公子备间大宅子,再拿些好酒好肉出来。”将军一边拉住他的手,一边不停地打量他。
      将军此时心中虽已信了七八分,到底还留有些怀疑。听说那位早已闲居在京,他的爱徒无端端跑来燕云做什么。而且这书生看起来相当聪明,他是否察觉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知道后又打算做些什么。
      “宅子与酒肉都不着急。”张子初看出了他的疑虑,凑上前小声道,“童大将军曾寄书于公,坦言燕云虽已收复,却并未安定。他说自己一介武夫,只懂疆场杀敌,却不懂得安民抚心,担心自己这一走,燕云便会乱。”
      将军恍然大悟,神色惶恐,“所以,公子此行是来……”
      张子初“嘘”了一声,“我来燕云知之者甚少,是来替公做双眼睛罢了。”
      他看见将军额头上冷汗直冒,话锋一转,“不过一路瞧来,我倒觉得是大将军多虑了。就好比这幽州城,被将军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也不比饱读诗书的文人们差。”
      “哪里哪里,公子过誉。”将军心虚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笑着摆手。
      张子初见他戒心已卸,信手朝城下一指,“不过在下倒还想请教将军,底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将军刚松了口气,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些……这些……”
      “这些不过只是平民百姓,却被马贼伪装成了士兵的样子。”张子初顿了一顿,微笑着看向他的眼睛,“将军可知,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将军下意识看了黑风一眼,继而握紧了手中刀刃。
      黑风见对方起了杀心,也不由露出了袖子里的铁钩。但下一个弹指,张子初竟然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铁钩,将那钩子重新按回了袖子里。
      “将军不知,我知。”将军浑身一颤,听书生正经道,“马贼一定是被辽人收买了,想借由这些百姓来迷惑将军。可他们不知将军神勇,目光如炬,岂会上了这般愚蠢的当。”
      张子初给的这个台阶太舒服,阶上还尽是马屁的味道。将军闻言尴尬地笑了两声,放松了手中刀柄,“公子说的是。但就算他们只是辽朝百姓,那也是辽人,朝廷已经下了死令,对辽人杀无赦的。”
      “哦?那当中那些汉人也要杀无赦吗?”
      将军微微一愣,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这些马贼当真可恶!汉人自然不能杀!去,将里头的汉人放了。”
      “还是不对。”张子初摇了摇头,接着道,“马贼也是汉人,可他们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实不可赦。若是将军连他们也放过,那为何辽朝百姓就非死不可?”
      “这……去把汉人的百姓找出来,马贼与辽人一同歼杀!”将军被他弄得头昏脑涨,只得再一次修改了命令。
      黑风闻言双眸一沉,却安耐住了心中杀意等待书生再度开口。
      “又不对。这里头还有好些辽汉通婚的,父亲与妻子一体,儿女与父母一体,将军如何区分他们是辽是汉?”
      “那公子究竟想如何?”将领眼珠子一瞪,陡然拔高了声音。张子初这番得寸进尺的话显然激怒了他。
      他给蔡京面子,不代表会怕面前这个羸弱书生。何况燕云本就是兵荒马乱之地,就算对方在此地出了什么意外,任何人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马素素眼看着那将军又缓缓抚上了身侧的佩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明白张子初为何要这般抱虎枕蛟。明明形势刚开始对他们有利,明明黑风的隐患还未解决,明明……能保住一条性命就很好了。
      张子初却始终温颜相对,坚口不改,“依我看来,将军一个都不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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