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芳草遍江南

29、纯仁

　　自那以后，凌墨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在旁人面前不愿显示出来，却常常一个人看着胸口的小石头发呆。小冬心中担忧，求到了冬月那面，希望冬月可以劝说梁冷云对凌墨更好一些，或许这样凌墨会开心许多。
　　可惜梁冷云在梁天骐一事过后拔出了许多钉子，如果有需要，可能还要微服去英族一次，实在是忙不过来，一时间也顾不上凌墨。更何况，凌墨在梁冷云心里又算什么，怎么比得上对付灵王来的重要？
　　灵王在英族位高权重，是为数不多的异姓王之一，如今在位的烈帝昏庸无能，王子不是纨绔便是病弱，几乎成了灵王的天下。也是英族内部不稳定，凉族才能压着英族打。虽然梁冷云灵力是世间首屈一指，但毕竟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若想杀了灵王，要么彻底攻下英族，要么让英族自己动了杀心，如今后者可能性越来越低，因为烈帝的指令如今全靠灵王才能执行。
　　若不是凌彤和凌墨的事，梁冷云还要敬这灵王算个枭雄，或许还不屑于对灵王使用某些手段。只可惜，灵王这老贼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梁冷云恨不得断其喉、尽其肉，哪里还想着手段到底如何？
　　灵王事大，可是凌墨那里又不能如此放任。梁冷云思索了一番，吩咐冬月：“你去把纯仁君请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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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墨身上虽然骨头断了不少，却不是多么细致的伤势，接好骨头休养了月余，就可以下床活动了。他对于离开偏殿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每日摆弄他那盆依旧丑陋的花，有时候自己修炼灵力，若不是小冬还逗他说几句话，凌墨几乎变成了一个哑巴。
　　这日小冬好不容易劝说凌墨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凌墨却对鱼池有了兴趣，他坐在池边，看着水中的游鱼，阳光下面的鳞片好似在发光，它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不知道自己只是在一个池子中，不知道有人可以主宰他们的去留和生死。
　　小冬担心凌墨身子刚好受了寒，就想着回去取一件披风，凌墨便只有一个人坐在池边发呆。
　　“小嫂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墨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去。看到一个言笑晏晏的青衣男子站在不远处，头戴金冠，衣服上还有暗绣的蟒文，俊秀的面容与梁冷云有几分相似。
　　凉族内部对于王室宗亲的服饰礼仪自然有所规定，只是梁冷云自己除了大朝会并不喜欢遵守，其他王室宗亲却是不敢那般放肆，特别是梁冷云在继承王位以后，大肆清洗了凉族王室，让宗亲们一个个变成了鹌鹑，恨不得钻进土里就此消失。
　　这样的服饰自然是只有同为梁姓或是姻亲的君侯们才能穿着的，京中剩下的贵人本就没有几位，和梁冷云年纪相当的，怕是只有梁冷云的表弟、梁冷云姑姑的儿子，周瑞文。
　　梁冷云生母是英族进的女奴，生下梁冷云不久就去世了。老凉王对混血孩子没有好感，昏庸无道整日只知道与美人嬉戏，梁冷云小时候受了颇多怠慢，几乎难以长大。老凉王有个同母的妹妹佳怡公主，后来嫁给了凉族一位颇有威名的武将，武将与英族交战时受了伤，后来不治而亡，给公主留下一个遗腹子，正是周瑞文。周瑞文和梁冷云生日相近，梁冷云不过早出生了九日。公主又是失去夫君、娩下幼子，心肠最软的时候，便照顾了刚刚出生无人问津的梁冷云，梁冷云从小与周瑞文还用的同一个奶娘。直到七年后公主郁郁寡欢而去，老凉王对自己亲妹妹的儿子还有些照拂，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梁冷云的日子才一天比一天难捱了。
　　日后梁冷云登位，许多对他的王位有意见的宗亲都被他远远的打发走了，京中留下几个安分守己和颐养天年的，唯一一个风评不错正当壮年的，就是梁冷云姑姑留下的孩子，周瑞文。
　　周瑞文志不在朝野，也无心为自己的亡父报仇，倒是更喜欢奇淫技巧，混迹江湖，终日也不在凉都。梁冷云封了周瑞文一个“纯仁君”，结果周瑞文更是连府邸都不回了。
　　凌墨到底是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他却不敢怠慢，只是他身子还不方便，只能微微屈膝颔首行礼，道：“奴拜见君上，只是身子不便，不能全礼，请君上恕罪。”
　　周瑞文上千几步虚托凌墨，道：“小嫂子客气了，你身子不舒服，何必在意这些礼仪。”
　　凌墨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幻听，周瑞文当真用了这个奇特的称呼。凌墨苍白的侧脸染上一丝红霞，他垂首道：“君上，奴不过卑贱之身，实在担当不起。”
　　周瑞文此时正想着，这“小嫂子”如此丽色，听闻又是一个敢爱敢恨、忠心护主的纯直少年，倒也理解他那冷心冷情的王兄为何对这位青眼有加。只是他更加理解，王兄为了要把难题丢给他。
　　“当得当得，这又有何当不得的？若是小嫂子出了什么差池，王兄大概是要我好看。这凉都有何人不知，小嫂子如今是王兄的心头好，想来讨好您的大概能从宫里排到城外去，也就是我腿脚快了写，才占了先机。”
　　凌墨错愕的抬头望了周瑞文一眼，却又想起自己这般于礼不合，于是飞快的低下头，只是道：“君上说笑了。”
　　周瑞文感慨一声：“看来是王兄不想让人打扰小嫂子休养，竟然无人告诉您吗？王兄下令，说墨公子护卫有功，虽然还是称呼‘墨公子’，却提了位份到等同于夫人。若不是凉族没有男子封为王后的先例，只怕王兄要做出更加惊人的事来。许多宗亲上表反对，都被王兄训斥了呢。”
　　凌墨抿着唇，再次怀疑自己大概是听错了。按照凉族的祖制，后宫只会有一王后三夫人，姬妾才人美人若干，男子本就不可以获得超过侍人的地位，更别说梁冷云此刻后宫空虚，三夫人和王后全部空缺。若是凌墨成为“夫人”，便是这后宫中最高的位份。就算男女有别，他不会管理其他后宫之人，而西苑的色侍根本不算“后宫”，更是不需要凌墨来管，凌墨手中毫无实权。可是仅这位份，对那冷酷无情的梁冷云来说，便是惊人之举了。
　　凌墨不禁想着，他到底还有什么用处，值得梁冷云如此对待？灵王……凌墨总不能亲手杀了灵王，而灵王也丝毫不在乎他这个庶子。

　　“小嫂子身体不适，不如我们去亭中坐着聊？”
　　凌墨正想着，就看到眼前的男子笑意盈盈的提议。即便梁冷云和周瑞文有几分相似，可是梁冷云从来不会如此笑，他只有冷笑和牵一牵嘴角，哪里有这般温文？
　　想到这里，凌墨又有些恍惚。他还是不相信那关于夫人的说法，更惊异于，自己明明是个男子，明明想做一个对主子有用的人，结果知道自己成为了普通女人能在这偌大凉宫中爬上的仅此王后的高位，他竟然隐隐觉得有些欣喜。他大概是错生了男儿身，活该成为一个身居人下的脔宠，受人鄙夷。可若是为了“云哥哥”，他又觉得值得，也是可笑。
　　凌墨无意识的跟着周瑞文来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湖心亭，想到那时他看着梁冷云与吴姬宋美人说笑，他当日衣不蔽体，还要在众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躯体，却好像毫不在意。
　　可能那几个月的调教早已经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一切，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脔宠。连阿帕都离开了，他要这壳子又有何用？
　　周瑞文暗暗观察，他自然知道这湖心亭发生了什么，却看那位神色如同一潭死水，不过眸中一瞬闪过了某种不堪回首的羞耻，周瑞文心想，这差事确实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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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I TRIED MY BEST 但还是打脸了。。。脸肿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保住另一半脸，但我觉得吧。。不好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