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与我[星际]》宴琪

13、降临

　　“我就想问问还有谁？”

　　希露达一摔酒杯，单脚踩在酒桌上，地上全是喝趴下的人，杯盘狼藉。容溪很担心，希露达血液上涌脸庞通红，眼神反倒明亮锐利起来。

　　他扶着希露达下地，扯了张纸巾擦掉希露达唇边的酒渍。希露达突然用力抱住容溪，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你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呢？”

　　容溪：“……对不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别再喝了。”

　　希露达从善如流，说不喝就不再喝了。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硬是挂在容溪背上，等他背着自己走。

　　容溪只好背着他，慢慢往前挪。路过的人造人一看，热情地给他指路：“这是喝多了，前面药店有卖醒酒药。”

　　“谢谢。”

　　希露达吃了药，迷糊的脑子清醒了点。他一看时间，到时候回去了。

　　他们走出厄里芬镇，希露达残余的醉意倏然彻底跑光，令他周身发冷的并非荒漠里凛冽的寒风，而是约瑟芬妮星光下，飘扬的皇室旗帜。

　　容溪愕然，差点撞到希露达后背：“怎么了……”

　　希露达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容溪伸出头一看，手里装着兔子的笼子咣当脱手。

　　“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洛加尔大步走来，在希露达面前站定，背后黄金羽毛织成的披风被风扬起。他的表情很平静，却令人骨髓发冷。

　　希露达淡淡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来得及把容溪推出去，整个人瞬间懵了，洛加尔毫无预兆地动手，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打倒在沙地。

　　瘦削的希露达被打得口角流血，洛加尔抬脚想踹，容溪猛地扑过去压在希露达身上咬着牙闭上眼睛。

　　洛加尔这一脚要是踹实，容溪骨头会碎。

　　恐怖的剧痛没有产生，诺恩拉住盛怒的洛加尔：“父皇，先回去吧。”

　　他扯起狼狈的容溪，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低下头说：“不要触怒我父皇。”

　　容溪兜帽里的东西被诺恩翻出来扔掉，兔子布偶滚了一圈沙土，变得脏兮兮的。

　　“你！”容溪刚出声，被诺恩捂住嘴，诺恩说：“你真的不听话。”

　　他把容溪向后一推：“他今晚吃了太多污染物，需要净化。”

　　容溪愤怒地挣扎起来，却被力大无比的侍卫按住肩膀。诺恩的手指抚过他脸庞：“别露出这种要撕咬我的表情。”

　　铁笼子的门摔变形，里面的小兔子掉到地上，疼得缩成一团雪球。容溪想要扑过去捡起它，诺恩淡淡看了一眼，蹙眉：“我给你找来那么多珍贵的动物你都不喜欢，却喜欢这种卑贱的东西吗。”

　　“不……不要……”容溪双唇颤抖。

　　诺恩拔出佩剑，一剑刺穿兔子的身体，可怜的小毛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鲜红的血渗入沙子里。

　　容溪瞳孔收缩，血液仿佛被骤然冻结。

　　洛加尔半蹲下身，希露达长发凌乱，遮住脸孔。他狠狠抓住希露达的头发，逼着他抬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混迹在那群卑贱的人造人中间的希露达笑得那么快乐，没有忧愁的笑容刺眼得近乎致命，而他在自己身旁从来不笑，甚至连情绪起伏都很少。

　　他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扯一下，才会动一下。

　　容溪被强行拖走，他拼命回头大喊：“希露达——希露达！”

　　刺痛心扉的呼喊渐渐远去了，脸上的疼痛也转为麻木。希露达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穹上的双子星，它的光芒那么明亮也那么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无比放肆地大笑起来。血沫呛入气管，希露达艰难地咳喘着，洛加尔抓住他的手臂，居高临下：“你笑什么？我的囚徒，你在笑什么？”

　　“笑你啊……”血的颜色比希露达平时用的唇膏美艳太多，洛加尔被那狂放的色彩吸引了，不由得伸出手指去抚摸他的唇。

　　希露达厉声诅咒：“洛加尔——！”

　　“你这个暴君，这双眼睛，终有一天会得见你的灭亡——”

　　凄厉的呼号在荒漠上空回旋，宛如极致的悲鸣。

　　***

　　容溪病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他猝然病倒。身躯上的病痛可以轻易痊愈，那一晚剐在心口的伤痕却是怎么也好不了。

　　他瘦得厉害，越发形销骨立。诺恩来看过他好几次，容溪还是没有反应。

　　诺恩越发恼火，研究院那边进展不顺利，回到行宫对着的又是容溪这张没有表情的脸。

　　那一晚过后洛加尔下令铲平厄里芬小镇，所有人造人被驱逐。没有屠杀是他最后的仁慈，他让希露达再次深刻体会到忤逆他的意志，需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希露达再次被囚禁起来，无力再干涉诺恩对容溪的行为。

　　那一晚容溪买来的兔子被杀死，为了表示补偿，诺恩命人送来一只猫。

　　那猫装在纯金打造的牢笼里，叫声娇软，皮毛顺滑，玫瑰色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漂亮。容溪却看着烦，偷偷把它放了，结果第二天猫咪的尸体便出现在他门外。

　　它是被人恶意杀死的。在野外，这种娇贵的猫根本生存不了。它与先祖不同，早就没了野外生存的本能，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宠物。谁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

　　容溪亲自埋葬了这只小生物。覆上最后一铲土后，他的精气神仿佛被全数抽走了一样。

　　他不再抗拒诺恩给予的一切，让他穿什么就穿什么，给吃就吃，不给也没关系。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容溪变得听话，而实验进程开始顺利。

　　在牺牲十几名纯血星族和上百人造人后，他们终于制造出一支稳定的药剂，洛加尔亲自命名为“启示”。

　　这一回，由诺恩亲自使用。大祭司也在现场，既然阻止不了皇帝的野心，那就帮助他实现。

　　“你觉得怎么样？”洛加尔问。

　　诺恩说：“父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们应该试一试。”他捋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

　　洛加尔点头，抽出腰间的剑，向诺恩手臂劈下去。

　　剑刃锋利无比，直接斩断了诺恩的手臂，血从断臂处喷出来。

　　洛加尔收剑，诺恩捡起断臂往伤口上一按。短短几秒，可怕的伤口便消失了，那只手臂恢复如初！

　　“加强了再生能力。”

　　诺恩微笑：“我想，应该还有。”

　　他话音刚落，大祭司便感到一股强力的精神波动朝自己袭来！

　　“殿下，您还是太年轻。”大祭司握着权杖，盯着诺恩。他的精神力很强，诺恩的试探被防御得滴水不漏。

　　“精神力”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力量，和操纵机甲所需的“精神值”并不完全等同。精神值高的人都能开机甲，但不一定说明这个人有精神力。精神力达到一定高度，是可以影响现实世界的。比如实现心灵操控或者移动物体。

　　这也是传说中救世者们对抗外星怪物的武器之一，但他们的力量来源着实是个巨大的谜团。众所周知，地球人作为宇宙中最低级的智慧生物，他们的精神并不强韧。

　　星族没有精神力，除却大祭司这一分支外。

　　他们是近乎完美的种族，可惜并非真正完美。救世者们明显进化得比他们更高级。原生种的存在就是表明星族进化不完全，这是耻辱的，可星族就是摆脱不了原生种。

　　因此洛加尔要得到救世者的力量，让整个星族立于巅峰。

　　大祭司道：“没想到，稀释了上百倍的血液都能让殿下产生变化。完整的救世者会有多强，真是不可想象。”

　　洛加尔：“无论他多强，以后也只是一个血袋。”

　　“朕要尽快看到它的批量生产——诺恩，你叔叔就要来了，去跟你的兄弟们好好相处。”

　　诺恩俯身致意，目送洛加尔离开。

　　他的叔叔，洛加尔的堂兄，帝国大公，统御着一片星域，近期带着儿子来皇都拜访皇帝，顺便带一个原生种回去。说起来，他也很久没见自己的堂弟了，那位少年伯爵十分喜好玩乐，并不想太早结婚。

　　“嗨诺恩，好久不见，听说你结婚了？”

　　霍勒斯搂着诺恩脖子，大笑着问。

　　诺恩摇头：“还没有。”

　　“那就好，还可以接着玩。”霍勒斯说着，抬起脚。

　　诺恩看了一眼：“你真糜烂。”

　　霍勒斯脚下躺着一个什么都没穿的少年，身上有编码，相貌是经过人工精心调整的漂亮。他怯怯地低着头不敢看人，霍勒斯粗糙的鞋底摩擦着他薄弱的皮肤，但他不能反抗。

　　“那些原生种有什么好的？抱起来舒服吗？”霍勒斯没有半点皇族风范地说着下流话，鞋尖勾起少年的脸庞，欣赏对方无助畏惧的表情，“你看，这个够漂亮吗？跟你的娃娃比起来怎么样？”

　　诺恩说：“没碰过，不知道。但你说话注意点，不要用这种低贱的东西来侮辱他。”

　　霍勒斯举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你的宝贝最高贵。不过说真的诺恩，寿命那么长，往后都要对着同一张脸，天哪，想想我都浑身不舒服。”

　　“每晚都抱着同一个人，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半点新鲜感都没有。”

　　霍勒斯抬手，人造人少年不敢反抗，乖乖依靠过去。

　　诺恩懒得看，偏过头去。

　　“做帝国皇帝都要这么禁欲吗？诺恩，你这么年轻，是不是有什么病？”霍勒斯凑过去嘻嘻哈哈调笑，充满兴致地提议，“别这么古板，难得我来一次克洛诺斯，你就陪我好好放松一次吧。”

　　诺恩略一思索，同意了。

　　洛加尔一般不管年轻人出格的事情。更别说以诺恩的身份地位来看，任何出格都不算什么。

　　霍勒斯提议的“放松”，无外乎就是饮酒作乐，诺恩是个成年男人，长期压抑欲望也不太好。因此他同意了霍勒斯的邀请。

　　但诺恩没有想到霍勒斯这回玩得比以前疯多了，他们的聚会地点，是克洛诺斯最著名的欢乐场所——“天国”。

　　这里有最美丽的人造人，最香醇的美酒，最堕落迷乱的感官刺激。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

　　原生种。

　　送到克洛诺斯星的原生种们，并不是全部婚配的。其中有一部分，是制造药剂的“原料”。当然，制造药剂不会死，只会缩短他们的寿命。

　　原料用剩下的残渣，尚且有利用价值。他们不如精心设计的人造人美貌，但血脉中天生有对星族的吸引力，也非常受欢迎。

　　“来来来！干杯！”霍勒斯高声喊，众人齐齐举杯庆贺，他们先给诺恩敬酒，然后才到霍勒斯。

　　随着时间推移，气氛越发狂热躁动了。在酒精作用下人的精神开始亢奋起来，诺恩不是很喜欢这种喧闹的人群，感到微微有些醉意便想离去。

　　霍勒斯眼尖，跑过去拦住诺恩：“殿下这就不太给面子了，好戏还没开场呢，这就跑？大家同意吗？！”

　　“殿下！殿下！殿下！”

　　众人高喊着诺恩的名字，簇拥着他回到主座，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一口一个“为了帝国！”

　　面对这些人的热情，诺恩不喜酒精，也不得不回应他们。

　　每个人怀里都抱着玩物，种种行径放荡无度。白日里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地冷漠着，只有到了夜间，才会撕下这层虚伪的皮。

　　“让我们看看神秘的未来皇后！好不好！”

　　霍勒斯挑衅地看着诺恩：“听说他被殿下捧在手心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真是太令人好奇了！”

　　他搂着衣衫凌乱的人造人，顺着对方的腰线探进衣服里去：“有这个美丽吗？难道说，他长得很丑吗？有什么东西，能够成为殿下的弱点吗！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鼓掌，所有人都在大声起哄，让诺恩把那位宝贝的未来配偶叫过来露个脸。

　　诺恩头开始痛，太阳穴突突跳，霍勒斯在他面前肆意狂吻着人造人，看诺恩的眼神意味深长。

　　看，我可以毫不顾忌地发泄欲望，你呢？

　　这酒精太过厉害了，激得诺恩心浮气躁。他冷冷道：“你们不就想看他吗，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霍勒斯把头埋在人造人奴隶的肩窝里，笑得很是愉快。

　　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被侍从收走，酒水泼得到处都是，浓烈的酒精气味逼迫得人喘不过气。

　　***

　　容溪趴在床上画画，突然接到诺恩的通讯。

　　“过来，现在。”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像喝多了，容溪一摔笔，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他跳下床，从箱子里拿出容濯交给他的徽章藏在衣服内袋里。

　　猜到诺恩不会在什么好地方，可现场远比容溪想象的更不堪入目。

　　过后留在记忆里的，只有晃动的暧昧灯光，黑暗中纠缠不清的迷乱人影。鼻端是难闻的酒与香水混合气味，掺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容溪好不容易挤开燥热的人群，来到诺恩身边。诺恩强行将他扯到身边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烈酒：“喝了，好吗？”

　　难为他还知道问！然而问与不问没有任何差别。

　　容溪不得已，只能用上精神暗示：“不要。”

　　诺恩的精神和守卫不是一个等级的，容溪悄然擦去额头上的汗。诺恩对他笑笑，反手自己喝了那杯酒，一滴不剩。容溪察觉到他的精神很兴奋，身体下意识绷紧。待会儿诺恩要是动手，他马上就跑。

　　“一起看表演吧。”诺恩醉醺醺地说。

　　“午夜节目开始了——先生们，让我们欢呼！”

　　“为享乐欢呼！”

　　所有人不正常地亢奋着，高高举起手用力挥动，宛如等待开盘结果的赌徒。

　　帘幕缓缓打开，容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们疯了吗？！”他愤怒地质问诺恩。诺恩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嘘，不要扫兴。”

　　那被锁在牢笼中的美丽祭品，居然是个原生种！

　　他无助地流着泪，眼睛里没有了光彩。像这样公开凌虐不是第一次，而他只能在绝望中等待解脱。

　　“让我先来，你们没有意见吧？”霍勒斯率先跑过去，坐在床边。

　　霍勒斯在这狂热的欢呼中，狞笑着伸出手。

　　容溪只觉得一股冰寒从指尖慢慢往上传染，他抓住诺恩的手：“快，快阻止他！”

　　诺恩耸肩：“为什么要阻止？欲望，是不应该被阻止的。”他的声音里充满蛊惑。

　　疯了，全都疯了！

　　全都是疯子！

　　容溪被诺恩用力摁在怀里，周身一片阴冷，宛如置身地狱。眼前荒谬的一切扭曲成混乱的涂鸦，红色的黑色的，人和骷髅搅动着变成旋涡，吞噬所有。

　　没有人去救那个原生种，没有人阻止这一切。

　　魔鬼们欢笑着，看它们的同类咀嚼祭品的血肉。

　　霍勒斯饶有兴趣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力道不轻，那可怜的人疼得叫出声来：“真是十分令人不解，为什么这些卑微的生物那么诱人呢？”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净柔韧，上面有暗红色的奴隶烙印，在昏暗灯光下是无与伦比的诱惑。诺恩瞳孔微微一缩，心底的火焰瞬间轰然往大脑烧过去。

　　他现在只想掠夺，不考虑任何后果！

　　容溪被诺恩拖着走，皇室的纨绔们仍在大声叫好，霍勒斯被欲望冲昏的头脑略微清醒了点，连忙拦住诺恩：“不行，原生种还没有成熟，你别这样！”

　　不料诺恩一脚把霍勒斯从床上踹了下去：“滚！”

　　被解开绳索的原生种迅速缩到一旁，畏惧地看着诺恩，瑟瑟发抖。

　　“容溪，我纯洁又美丽的，可爱的小羊羔。”

　　诺恩单手抓住容溪两只手腕，喘着粗气，慢慢扯开他胸前的领结。

　　容溪奋力挣扎：“你疯了！”

　　“你知道吗……你真像精灵一样勾人，无时无刻不在引诱我。”诺恩说。他呵呵笑着去摸容溪的脸，深灰色的发丝拂过他耳边。

　　霍勒斯看到事态失控，终于知道玩脱了。其实诺恩不至于那么疯狂，是他之前为了活跃气氛，往诺恩的酒里加了点东西。

　　他冲过去试图拉住诺恩，但他的战斗力和诺恩根本比不了，诺恩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

　　“别啊诺恩！快住手！他会死的！”

　　星族在结合时会很疯狂，如果原生种不成熟，他们会有可能杀死配偶。

　　容溪颤抖着说：“放、手。”

　　诺恩摇头：“不。我要你。”

　　他混乱亢奋的意识只剩下一个念头——狠狠掠夺对方。

　　“那你去死吧——”

　　容溪的理智啪地断开，他猛然屈膝往上一顶，诺恩猝不及防被顶在腹部，对容溪的钳制稍微放开了点。

　　自下而上的拳头狠狠砸在诺恩下颌上，他本能地要反击，对上容溪的眼睛。

　　“从我身上下去！滚——！！”

　　容溪又恨又怒之下全力施展的精神攻击，醉酒的诺恩完全抵抗不住，他发出一声痛呼，捂着头滚到地上。

　　为了营造暧昧气氛，大厅里灯光并不明亮，床柱上插着精巧的烛台。容溪抽出其中一支，扯下蜡烛扔掉，烛台尖端捅进诺恩肩头。仅剩的那一点理智让他手偏了，没有捅心脏。他向上一抛烛台，砸得射灯粉碎。

　　“殿下！”

　　血染红了诺恩的衬衫，场面混乱不堪，人们尖叫着四处乱跑。

　　“快，这里。”

　　容溪拳打脚踢，艰难从人群中清出一条道路来。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是那苍白瘦弱的原生种。

　　他流着眼泪小声说：“从这边走，快！”

　　容溪反手拉着他：“一起！”

　　“不行的……你跟我们不一样，走啊！”

　　他一推容溪，转身向另一条路跑去。

　　容溪一咬牙，拿出风筝线轴。

　　他在三百四十七楼。落地要是偏离，必死无疑。

　　一半大脑仿佛被灼烤，它持续发热，呼唤着容溪不顾一切地反抗，将生死置之度外。另一半却像浸泡在冰水中一样冷静，然而它却不是在阻止容溪，而在理智地帮他规划路线。

　　“诺恩……”他仇恨地回头看了一眼，“你连活路都不给我留，大家一起死吧！”原本他以为只要忍耐，总还能过得下去，为什么诺恩连他最后喘息的余地也不给？

　　一起死吧，大家跟我一起死吧！

　　风筝线轴里细线呼啸着延伸，一个身影从高空飞下，摔进树丛里。

　　容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他只记得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都倒下了。

　　也许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连自己都预料不及的能量。

　　希露达说，基地里的东西，关系到整个星族的命运。

　　那么，就让他毁灭它！

　　此刻他没有考虑自己，也没有考虑到遥远的故乡。容溪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仍然会凭借一腔意气冲动行事。

　　如果一味忍受痛苦就是理智，那么他这辈子都不会理智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高速提升，甚至开始对周围产生影响。卫兵想要捉拿他，却被他的精神力感染，轻而易举被打败。

　　“呼……”

　　容溪跌跌撞撞地跑进通道，靠在厚重的安全闸门上。

　　冰凉的金属稍稍让他的脑子冷却了点，容溪尽力平复心跳，四周寂静无人，只有他一个。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他一把掐住研究员的脖子，竟掐得那星族颈骨咯咯作响：“开门！”

　　“轰隆隆——”

　　足足二十道闸门，可见这个地方的防御等级。容溪跨过地上昏迷的外星人，大步朝前走去。

　　这是什么？

　　空旷的中央大厅，一根纯黑色的圆柱悬浮在半空，光滑平整，看久了仿佛神志要被吸过去。

　　从容溪的角度只能看到它的背面，而铭文在正面。

　　“来吧！这就让你炸成一朵烟花！”

　　容溪恶意说着，控制磁力场让圆柱缓慢下降。

　　等他终于和圆柱齐高时，容溪有些晕眩。

　　他跌坐在地上，扶住操纵台。

　　头……好疼。

　　这东西散发着奇特的压迫感，排斥着靠近的人。要怎样才能破坏它？炸掉？看上去挺硬的。

　　“喂，你是什么东西？”容溪说。

　　【一个怪物罢了。】

　　“妈呀！”

　　圆柱中忽然传来回应，吓得容溪直往后退。

　　冷风吹过，带着消毒水的臭味。

　　那声音非常耳熟，容溪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幻听一样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容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扑过去，双手按在圆柱外壳上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今天我们一起死！”

　　他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纯黑色的外壳倏然开始变淡，发起光来！

　　“哇啊啊啊——！”

　　容溪大叫着要抽回手，圆柱外壳却死死吸住他的手掌。他的体力在极速流失，头疼欲裂，怒火冷却后涌上来的就是恐慌。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这么想着，往黑暗沉去。

　　四周安静下来，没有声音，时间变得无比缓慢，容溪看见自己向后退，无数碎裂的黑色石块缓缓往他身后飞去。

　　他落在控制台后，此时炸雷似的声响姗姗来迟，石块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身，容溪护住头脸，疼得龇牙咧嘴。

　　“过来啊。”

　　容溪听到那漫不经心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语气像在呼唤一只藏起来的猫。

　　刹那间他什么都感知不到了，灵魂飘飘悠悠地升上天空，飞向梦幻的世界。

　　“好了，过来吧。”

　　那个声音再次说。

　　容溪动不了，准确地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指挥自己的手脚。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是不是要我过去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