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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手足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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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港生在自家楼下接了京生，载着他同去医院。京生一上车便说小成和玲儿昨天长途跋涉实在太累，这会儿还没睡醒，只好让阿容留在家里照看他们，阿容为此还觉得很是抱歉，说他们母子三人本该和京生一同去医院看望Julian的。港生笑说不急，且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今后有的是机会。京生又问Julian现在能吃什么东西，想顺路买些给他，权当是见面礼，港生只说不用，那些制作流食的食材他早已备好，又有护工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京生听了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不过需要大哥做些什么，你只管开口就是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都有我帮你呢。”
港生听了这话，心中顿生暖意，这十年来他一直是独力支撑，又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Julian，还要兼顾写作事业，要说不累那是假的，只是这些事他不愿对母亲和林青提起，不想她们跟着担心，能倾听他心事的Julian又始终不能给他半点回应，如今大哥来了，他的满腹心酸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一念及此，他眼眶便有些发酸，却又强行忍住，对京生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我知道，谢谢大哥。”
兄弟俩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医院，港生将车停好，带着京生进了病房。守在房中的护工一见他们来了，赶紧起身相迎，港生将大哥介绍给他，护工忙笑着招呼，又张罗着去帮他们泡茶。而Julian安静地躺在床上，此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子斜照在他身上，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在一片光辉里，温暖且明亮。
港生看着在阳光中沉睡的Julian，心口又是一痛，尽管Julian看上去还是那么干净好看，让人恨不得凑过去捏捏他的脸，在他耳边叫声“该起床了”，只有港生自己知道，在这十年时间里，他已经无数次在他耳边呼唤过这句话，可为什么他还是不肯起来呢？
就在港生内心起伏之时，京生已走向床边，只看了Julian一眼便将脸转向一旁，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跟着又将目光投向窗边，似是不忍再看。港生明白，任何一个了解Julian过去的人，都无法把昔日那个神气活现、意气风发的他与眼前这个安静苍白、毫无生气的人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已历尽沧桑、见惯生死的大哥，也做不到……
港生深吸一口气，他向来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希望，不管这希望是多么渺茫。于是他走上前去，一面指着京生，一面俯身对Julian笑道：“Julian，你快看，谁来啦？”
Julian没有回答，站在床边的京生也是一声不响，病房里只听得见港生温柔亲切却又充满疼惜的声音。
“大哥来看你了，十年没见，你还认不认得大哥啦，嗯？”
“……”
“你记不记得，妈活着的时候最大的两个心愿，一个是你能醒来，另一个就是大哥出狱。如今大哥已经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醒了呢，Julian？”
“……”
“木棉花都开满枝头了，咱们兄弟三人也终于团圆了，妈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吧？现在就只差你了呢，Julian，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大哥，也看看我，今后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了……”
港生轻揉着Julian的头发，虽然Julian还是毫无反应，当着京生的面，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但兄弟团圆的喜悦终究冲淡了他心底的悲伤，他只是面带笑容，对着那张苍白安静的面容絮絮地诉说着，直到京生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港生回转头去，见大哥眼眶已微微泛红，心中不由一颤，京生又向Julian看去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问他道：“……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港生听出了大哥语气中浓浓的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京生的手掌在他肩头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想将力量透过掌心传递到弟弟身上，尽管他自己也为对抗这悲伤和心痛而消耗了太多力气，之所以没有失态，不过是在硬撑而已。
“小妈身体不好，我不在你身边，Julian又是这个样子……港生，这十年，你一个人该有多辛苦？你怎么从来都不对我说？每次我问你，你总是说一切都好，可是——”
京生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意，港生不愿大哥跟着难过，忙拍拍他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哥，我还好啦，不管怎样，这些年始终有妈和Julian陪着我嘛，再说还有护工帮忙，我也不算是孤单一人。”
京生低下头没有说话，正巧这时护工端了两杯热茶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喝口茶，京生接了杯子，对护工笑笑，说道：“真是多谢你，听我弟弟讲，这几年多亏有你帮忙照看Julian，不然他怎能出去做事呢？你真是费心啦。”护工笑着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嘛，华先生真是个好人，给他打工可比给别人打工轻松多啦，不瞒您说，我做了这么多年护工，还是头一次见到对亲人护理得这么精心的家属呢！”
京生转过头来看向港生，港生露出笑意，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没什么，他是我弟弟嘛，我照顾他也是应当的。”护工又笑道：“你们兄弟重逢，得有多少话要聊？我就不打扰啦，华先生要是有事叫我，只管call我。”港生点头道：“我知道，你去做你的事吧，晚点再过来就行。”
护工退出房门去，京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港生，你要注意身体，我这一次回来，见你又瘦了好多，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港生笑笑道：“没什么，最近忙着写书的事，瘦是因为跑出版社勤了些，不要紧的。”京生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太操劳了，既然护工信得过，不妨叫他多替你分担些。”港生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怕Julian受委屈，他是我弟弟，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
京生叹了口气，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也是我弟弟，我也不想你太辛苦啊。”
港生微微一怔，心中五味杂陈，许久方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也知道的，妈走了之后，Julian就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我不能不管他啊。”京生又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不让你照顾Julian，别说护工，就是我也会帮你的啊，大哥是怕你累坏身子，下个星期你不是就要和林青注册结婚了吗？到时候要你费心的事情还多着呢——”
港生听着大哥关切的话语，心中本是感动不已，可一听到“结婚”的字眼，胸口登时如受重击，脱口便叫道：“大哥，你别说这个！”
京生被港生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而港生说完那一句便低头去看Julian，一手轻抚着他的头顶，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身上，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一般，京生见状忙把手里茶杯放下，凑过来问道：“怎么了？我去叫医生来！”
京生说完便转身欲走，港生忙叫住了他，连声说不用，京生回过头来，盯着弟弟满脸不解，港生忙解释道：“哥，Julian没事，你别担心……”
京生奇道：“那你刚刚——”
“没事，真的没事，大哥，你先坐下……”
港生伸手拉京生坐下，他注意到大哥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深了些，可他又无法对他解释，他只知道他不想当着Julian的面提结婚的事，他总觉得Julian听了一定会伤心难过，尽管他还是不敢多想，否则那个念头一旦再在他心底纠缠起来，他们兄弟岂非都要万劫不复？
港生不敢再与大哥对视，他的双眼只在Julian脸上流连不去，幸好Julian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听清京生方才那几句话，港生心里略略放松下来，下一个动作便是很自然地掀开Julian身上盖着的被子，去握他的手，谁知刚一碰触，便感觉他的手比平时热得多，港生心里登时一紧——莫非他发烧了？
发觉情况不对的港生立刻提起十分警惕，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迅速把手掌放在Julian额上，一试之下发现他额头的温度倒还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京生又问道：“港生，Julian怎么啦？没事吧？”
港生吁了口气，一面将Julian身上的被子小心收起，一面转头对京生道：“没事了大哥，虚惊一场，最近天气转暖了嘛，今天病房又没开窗，他又盖着被子，怪不得身上会热，等我换条薄一点的毯子给他就好了。”
港生边说边从柜子里取了那条被护工叠好的薄毯出来，京生也站起身，说道：“通通风也好，我帮你开窗。”港生忙道：“大哥，等我帮Julian盖好毯子，你再开窗——我怕他着凉。”京生点头照办。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习习，港生不时摸摸Julian的脖颈和手臂，直到他的体温降了下来，才算彻底放心。只要Julian平安无事，他心里便平静许多，哪怕他还在傲娇，还是不肯理他也不肯理大哥，他也会陪着他，直到他原谅他为止……
港生的手掌轻轻覆上Julian一只手的手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以一种怎样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沉睡的Julian，不知道他的双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他更不知道，一旁的京生早已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得也好纠结啊，大概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