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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噩梦未醒 ...


  •   港生的意识是在一阵接一阵的呼唤声中逐渐归位的,那声音似乎是大哥正在叫着他的名字,依稀还能听到“你醒醒”之类的字眼,可四周的环境太过嘈杂,他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试着睁眼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无数大大小小的白点上下翻飞,令他倍感烦躁,而他整个人就在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悠悠飘荡,时而升起,时而坠落,根本无从判断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更不知他要在这片黑暗中沉浮多久。

      可是,他怎能放任自己这般随波逐流下去?他好像已经在这片黑暗中耽误了很长时间,不知现在是几点钟,是不是该给Julian翻身、按摩了?对了,今天的牛奶还没来得及喂给他呢,这个工作必须由他亲自完成,护工可是操作不来的啊……

      不过,Julian在哪里呢?为什么四周漆黑一片,却不见他人影?他在哪里,在哪里?!

      一想到Julian不在身边,港生混沌的头脑顿时一个激灵,眼前那些翻飞狂舞的白点瞬间四下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两扇惨白的大门,抬头望去,只看见那大门正上方的三个大字——

      手术室。

      不,不仅如此,就在那三个字上方还亮着一盏灯,那灯光红得像是要灼伤人的眼,他明白那灯光意味着什么,而手术室里的那个人,难道,就是——

      不,不会的,不会是Julian,Julian怎么会在手术室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躺在那间单人病房里,穿着那套米白色的病号服,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哥哥去看他——不对,今天他穿的不是病号服,是一套深色西装配白衬衫,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咖啡色丝巾,没错,这身打扮是他一早起来亲手为他换上的,他临出门前还对护工说会尽早赶回来陪他的,可是——可是为什么,当他疯了一样冲出户政事务所的大门,将那两个警察以及大哥、林青等一众亲朋远远甩在身后,不管不顾地开着那辆喜车一路飞驰回医院时,看到的却是医院门口停了一辆警车,还拉起了警戒线?为什么跳下车的他当即便被另外几名警察拦住,一面劝他冷静,一面将他带到手术室门外,告诉他伤者正在里面抢救,请他务必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一阵寒意突然传遍了港生全身,他虽仍身陷在那虚无的黑暗中,但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正一点一滴的在他脑海里复苏,更将那些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场景自动拼凑起来,梦境一般在他头脑中浮现——只是那分明是一场噩梦,一场令他无比恐惧却又无法摆脱的噩梦!

      港生记得当时自己对警方的要求是一口回绝,哪怕他们提供的伤者姓名特征都和Julian毫无二致,他说除非亲眼看到手术室里面那个人是他弟弟,否则他绝不相信警方说的每一个字,他丢下这句话便推开警察,他要回病房去找Julian,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手术室外的座椅上抖抖索索地站起,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护工,只是一向开朗爱笑的护工这会儿竟是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再看他的两只手上沾满了血,衣袖上也是血迹斑斑,而那一幕对港生来说并不陌生——十年前在大哥接应的车上,他也曾那般徒劳无功地用手去按住Julian的伤口,可那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将他的手掌和衣袖都染成了红色,和眼前的护工毫无区别!

      港生怔怔地看着护工的手,阵阵窒息的感觉自胸腔内排山倒海般袭来,护工一见他的样子,顿时吓得倒退一步,却又带着哭腔对他叫道:“华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他、他也的确是我的老乡,他切橙子给我,让我帮他丢橙皮,他年纪不小了,腿脚又不便,我能不帮吗?可他怎么会对Julian——”

      老乡,年纪不小,腿脚不便……

      眼前天旋地转的港生听清了护工的话,心中忽明忽暗,某些尘封的记忆又在那一瞬间渐渐苏醒,可他已无力去辨别,他只记得自己的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几欲跪倒在地,而京生就在那个时候赶到了他的身旁,同来的还有那两个在户政事务所与他对话的警察,接着他便从警察口中听到了事发的全部经过——原来就在他们离开医院不久,护工便依港生之言,推着Julian外出,刚一出门便遇到他的一位同乡好友提了袋橙子前来,约他一同在医院内转转,护工想着反正也要带Julian晒太阳,也便欣然应允,那老乡甚是热心,还主动帮忙推轮椅,只是他有一条腿是跛的,走路时间一长难免吃力,二人于是便将轮椅停在医院小路的长椅旁,坐下歇脚聊天,那老乡从怀中取出水果刀来,切了几个橙子与护工分食,吃完了又求他帮忙,把剩下的橙皮丢到数米开外的垃圾箱里去……

      听到“水果刀”三个字,港生脑中已是嗡的一声,作为曾经的银笛奖获得者,接下来的案情他不用再听警方介绍,便可猜个八九不离十,而警方说出的消息比他想象中更为可怖:古道热肠的护工毫不起疑,接过橙皮便向垃圾箱走去,哪知他刚刚走到垃圾箱旁便听到身后动静不对,一回头竟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他那位热情好客的老乡已从长椅上一跃而起,一把揪住轮椅上的Julian,另一只手抄起那把水果刀便向他胸腹刺去,动作之稳准狠与方才那副身残老迈之态简直判若两人。吓傻的护工眼睁睁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Julian被连刺数刀后,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冲了过去,而那老乡丢掉手里的刀,狞笑着将轮椅整个掀翻在地,又趁着护工扑上去查看Julian情况、高呼救人的工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三下两下拧开,将那瓶中液体一饮而尽,很快便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港生面无表情的听着警方的讲述,身子仿佛僵硬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京生在旁将他扶住,警方随即又取出三个透明证物袋给他看,其中一个小一点的袋子里装的是那把水果刀,另外两个大袋子里装的是案发时Julian所穿的白衬衫和西装上衣,港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件白衬衫早已被血染透,四处破口赫然出现在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里,每一处破口的直径虽都不大,位置却极险要,他无需太多的解剖学知识,便知那四刀皆是冲着要害而去,那行凶之人分明是铁了心要置Julian于死地,连一线生机都不打算留给他!

      依旧沉浸在噩梦中的港生牙齿紧咬,身上也打起了寒颤,十年前Julian在香港警方的围攻下血染白衫的场景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又怎会想到,十年后这一幕竟然又会重现在他的眼前?而那个十年后还要对Julian下毒手的人,是谁,究竟是谁?!

      港生的手指猛然攥紧,指尖处传来的触感提醒他抓到了棉布一类的东西,好像是床单,跟着立刻有人将他那只手握住、抚平,还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可他却挣扎着再次将拳头攥起,死死盯住面前的警察,听着他们说下去,那警察又告诉他,歹徒行凶的时间大约是上午九点一刻,出事后院方报了警,并将Julian送进手术室,那个嫌疑人则被送去急救室洗胃,警方赶到后按照护工所说,在户政事务所找到了他们一家人。至于那嫌疑人的身份目前还无法确定,护工也仅仅知道他老家在台中,自称姓林,听谈吐似乎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而护工本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品茶,那人也精于此道,加上又是同乡,这才甚为投契,可说起来他们二人从相识到出事也不过短短两日光景,哪来如此深仇大恨,竟要对他所看护的病人下此重手?显然那嫌疑人此举所要针对的人绝非护工,而是Julian,可是,他又是Julian的什么人,又与他有何过节呢?

      警方将他们的推断和疑问一股脑抛向了港生,港生两眼呆滞恍若不闻,倒是扶着他的京生听完警方讲述,立时神色大变,追问护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个子比我矮一头,方脸、小眼睛,笑起来有点奸相?还有,他瘸的那条腿是不是右腿?”

      港生身形剧颤,京生说出的每一个特征都如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胸口,那人的样貌也似拼图一般,在他的头脑中渐渐清晰,而得到肯定答复的京生咬紧牙关,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不姓林,他姓孙,真名叫孙小棠!前些天那个三番五次跟踪我女儿、还想趁机对她下手的人一定也是他!要不是我太太警觉,又有我大儿子陪着,说不定他就得手了!从我发现小妈坟前那束红玫瑰开始,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想不到真的是他!我本以为他早该死在监狱里的,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还要与我们兄弟为敌!”

      京生愈说愈恨,不由分说便问警察那姓孙的恶徒现在何处,他决不会与他善罢甘休,警察正要说话,手术室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挥着手中的一张纸,对着他们高声问道:“Julian.Lo的家人来了没有?你们谁是Julian.Lo的家人?”

      护士的出现打断了在场众人的对话,港生心头一震,忙从大哥怀里挣起身子,嘶声喊道:“我是,我是他哥哥!”那护士也不啰嗦,径直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笔,连同那张纸一并递给他,告诉他伤者由于脾脏受创导致大出血,情况非常危险,这会儿血压已快撑不住了,必须马上切除脾脏,说完便催他快在这张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又提醒他要有心理准备,伤者伤势太重,很有可能挺不到手术结束,但院方定会全力抢救,竭尽所能避免最坏的结果发生……

      港生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个护士对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他也是这般狂吼一声,用力甩开大哥的手,便要冲进那两扇惨白的大门里去,他要去救Julian,他知道Julian需要他,他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手术室里,就是死,他们兄弟也要死在一起!

      拼命冲向手术室大门的港生终究还是没能如愿,几双手从后面伸来,将他死死拖住,大哥在他耳边高喊着冷静点别这样,而他奋力一挣之后突然全身脱力,在大哥惊骇的呼声中向着那冰冷的水泥地面栽倒下去,可他没有昏过去,他心里清醒得很,Julian就在那两扇大门里面,他只要挣脱这些人,就能见到他了!

      港生高呼着Julian的名字,两手极力挣扎,想要摆脱身边那几个人的控制,大哥还在焦急地呼唤着他,似乎是见他油盐不进,终于冲别处喊了句:“医生,医生!”而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淡漠地说道:“护士,准备镇静剂,静脉注射。”

      镇静剂?那不是医生曾经用来治疗Julian抽搐发作的么?每次都是静脉注射,而每次Julian也都能在注射之后恢复平静——可是Julian的抽搐明明已经好了的呀,他们怎么还要给他注射镇静剂?

      港生的思绪并没能维持太久,他的左臂处很快传来一阵刺痛,大哥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而他只来得及轻轻吐出喉咙里的那句“Julian”,便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让后妈的呼声来得更猛烈些吧!额,谁说我不怕……
    但请相信我,我是爱这对兄弟+CP的,是真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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