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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孤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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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三人是在四十分钟后回到医院的，车交给京生来开，港生一直抱着Julian坐在后排，此情此景与十年前他们赶往码头追回母亲时几乎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Julian虽靠在哥哥肩头一动不动，倒是并无性命之忧，可即便如此，港生的一颗心依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Julian不想回医院去的，只是他已别无选择，眼下除了医生，还有谁能给他一个答案？他只能不断地对Julian说话，要他再忍一忍，等他醒来，他便马上为他办理出院手续，带他海角天涯，只要他醒来，只要他醒来！
京生一路上只顾着专心开车，始终未发一言。港生知道大哥并不相信他所说的Julian醒了的话，尽管在峭壁之上他一再对大哥解释，还拉着Julian的手演示给他看，而大哥嘴上连连答应着，却仍是劝他快带Julian回去，海边风太大，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一边说还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虽然那件外套很快便被港生扯了下来，一并盖在了Julian的身上。
一进医院大门，京生便帮着港生将Julian送回病房，又去将他的主治医生喊了来。那医生见了港生却是脸色一沉，很不客气地问他们把病人带到哪里去了，还一去就是一上午，这要是误了病情怎么办？港生哪里还顾得上为自己辩解，忙不迭的便把Julian在海边的情形告诉了医生，请他快看看Julian的情况，他们所期盼的奇迹，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那医生听了港生的话，又看看躺在床上的Julian，只是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扒开Julian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了一下他的瞳孔，跟着又让护士协助，为Julian从头到脚做了一番检查。港生紧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这大概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对医院和医生产生如此强烈的好感，他是多么期待他们能带给他一个好消息，可那医生忙活了半天，却只告诉他，病人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显然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至于拉住他手掌的举动只能解释为一种无意识的动作，并不能证明他已苏醒，又嘱咐港生今后千万注意，一定不能带Julian外出过久，海边之类的地方更要少去，否则着凉发烧倒是小事，就怕一旦引发肺部感染，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港生面色苍白，怔怔盯着医生的脸，竟将那医生盯得浑身发毛，又草草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当然，说是落荒而逃也可以。
京生送了医生护士出门，刚一回转身来，便看到港生正一步一步向病床前挪去，他的双腿似乎灌了铅，身子却不住地打颤，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京生心中骤然一痛，忙上前搀扶，港生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大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港生的笑容依旧温柔似水，可京生此刻看在眼里却只觉心酸难抑，不由分说便扶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刚想出言安慰，却见港生已将Julian的手轻轻握住，捧在掌心，两眼直直地盯着那只手看，一面小心地摩挲着他的手指，似乎那只手下一秒便会突然合拢，像在峭壁上那样将他紧紧拉住——虽然他和京生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那只苍白的手只是软绵绵地平摊在他的掌心里，任他如何摆弄，也是全无声息……
港生轻抚着Julian的手，又把目光缓缓移向他的脸，看着那十年来始终不变的苍白睡颜，突然嘴角轻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对着那个沉睡的人儿轻轻唤道：
“Julian……”
病房里一片沉寂，尽管港生的目光和声线犹如五月的春风，温柔得令人心碎，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怕也难抵他这一声轻唤吧？可是那个躺在他的面前、被他如此温柔注视和呼唤着的人，为何还是无动于衷？
“Julian……”
港生对那个安静的人毫无指责之意，他只是一声声呼唤着他，满脸皆是温柔笑意，可一旁的京生却分明看见两行热泪顺着他弟弟的脸颊汩汩而下，重重地砸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也砸在了他的心里！
“港生，你不要这样……”
再也忍受不住的京生出言打断了港生的呼唤，又伸手环住他的肩膀，用力揽住了他。港生没有动，口中仍在轻唤着Julian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听不下去的京生俯下身子对着他的脸，叫道：
“不要这样，港生——你知不知道大哥有多心疼啊？港生……”
京生一语未毕，已是哽咽难言，港生目不斜视，任凭泪水打湿他的双颊，依旧面带微笑，大哥轻晃着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此时此刻，除了那个苍白沉睡的人儿，他的眼中便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和事。可京生又怎能坐视不理？十年前港生被母亲远走和Julian重伤的双重打击刺激到疯癫的模样，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身为大哥的他，如何能够让弟弟重蹈覆辙？
“你要振作一点，港生，你想过没有，如果Julian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也会难过的！他也一定不想你这样啊，你想一想Julian，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能——”
京生的话语哽在喉咙，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就在他的眼泪也要夺眶而出的瞬间，一直望向Julian的港生终于抬起了头，对着大哥含泪的双眼灿然一笑，似乎是在安慰大哥不要担心，可他眼底那挥之不去的淡淡忧郁，又如何逃得过京生的眼睛？而港生就在那一片温柔却心碎的笑容里，对着他的大哥轻轻说出了三个字，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是坚定无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爱他。”
京生自然听清了这三个字，而他放在港生肩头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港生坦然相对，目光毫无躲闪之意。兄弟俩对视了片时，撑不住的京生终于垂下眼帘，看了一眼Julian后，艰难地扯起嘴角，低声道：“那当然，你们……你们是亲兄弟嘛，你做哥哥的怎能不爱弟弟呢？就像大哥也爱你，都是一样的啊。”
港生淡淡一笑：“大哥，你懂我的意思，对么？”
京生怔住，眼中终于透出几丝慌乱，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港生复又低下头去，看着Julian那只始终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微笑着将它贴在了自己的唇上，而这个举动显然已超越了兄弟情的范畴，睹此一幕的京生倏地闭上眼，将头扭向一边，满脸皆是心痛。
“Julian，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帮你准备流食，你要多吃点，不然哪有力气和我周游世界？等你好了，我们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呢！”
港生用快活的口吻对Julian说着话，又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两下，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那只手轻轻放下，推开椅子起身，京生一把拉住他，叫道：“港生！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港生面对大哥焦急的目光只是微笑，淡淡地说了句我没事，便欲绕过他身边走开，京生猛的上前拦住他的去路，颤声叫道：“大哥的意思你也都明白的，是不是？你千万不能走这条路，否则只会害了你们两个！”
港生仍是温柔地笑着，面对大哥的阻拦，他也只是重复了一遍：“我爱他。”
“可你们——港生，即便你们都是男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只要你愿意，那倒也不要紧了，我绝不说什么——可是，可是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呀……”
港生眉眼含笑，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能——”
京生的眼中满是痛惜之色，对于港生说出的那三个字，他似乎已感觉不到愤怒，这一刻面对为情所苦的港生，除了心疼和怜爱，他还能剩下什么？可是一想到他的弟弟要为了那三个字与整个世界为敌，定然受尽苦楚折磨、永无宁日，他便无法冷静，而站在他面前的港生却是笑得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感知大哥情绪的意思，京生见他如此，愈发急痛交加。
“是啊，我和他是亲兄弟，我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亲兄弟呢？尽管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内情，可即便同性相爱也一样不会为世俗所容，更不要说是兄弟，是么？但是Julian他，偏偏就是拿走了我的心，无论我怎么抗拒，也是白费力气……”
港生回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Julian，双眸中漾起淡淡的水波。
“所以，老天就要这样对待我和他，把我们两人生生逼进一个又一个死胡同里，让我们尝尽煎熬却总是阴差阳错……他爱我的时候我不敢爱他，等到我用了十年时间终于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他却——”
港生深深呼吸几口，又温柔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将他拦住自己的那条手臂轻轻放开。
“命运真是太爱捉弄人了，有的时候连我也不得不信命——可是，我再也不想、也不愿意逃避了啊，大哥，即便Julian真的是遭受了上天给的惩罚才会受这十年的苦，我也要陪着他一起，就算是我错了，我也奉陪到底、绝不后悔！”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的港生微笑着坐回到Julian床边，他只觉胸口轻松许多，哪怕那个沉睡的人儿永远都听不到他的话，京生却是呼吸急促，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大步跨到他的身边，叫道：“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和Julian，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是兄弟，还是——还是爱人？还有，林青怎么办？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她——”
一听到林青的名字，港生的眼角立刻抽搐一下，唇边笑意顿消，京生向窗外望了一眼，竭力压低声音，终于向他的弟弟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在逃避、眼下却已是避无可避的问题——
“既然你爱的不是林青，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结婚呢？你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码字的我心也很痛，55555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