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番外 兄弟爱人》绿窗寓客

18、第十八章 爱比死更冷

　　天更阴了，空气中咸腥的气息愈发浓烈，海浪猛烈地撞击着峭壁下的礁石，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仿佛在宣告这世间天理昭昭终不可抗，又仿佛在提醒着世人断不可逆天行事，否则，灾殃必至！

　　港生对这汹涌怒涛的警告置若罔闻，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半跪在轮椅前的姿势，就像他和林青前一天在西餐厅里看到的那个跪地求婚的男人一样，只是这会儿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林青，却是Julian，而他的手中也没有鲜花戒指，他只是捧着Julian的脸，热度自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输到那张脸上，那些多年来被他极力深埋在心底却始终不曾熄灭的爱火，也在一瞬间山呼海啸般爆发，他再度凑近了Julian的脸庞，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在那两片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哪怕耳边是阴风怒号，哪怕他们的脚下是浊浪滔天，哪怕稍有不慎他们兄弟就会坠入那无边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港生闭上了双眼，小心翼翼却又分外贪婪地感受着来自Julian双唇的那点微凉，正好中和了他自己唇上的炙热。他并没有吻得太用力，生怕会伤到那个脆弱的人儿，可长久以来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就是这么一个清淡得近乎无关欲望的吻，对他来说却是何等可望而不可即？性别，血缘，警匪加仇敌势不两立的身份，无不像一座座高山横亘在他们中间，折磨得他和他都是生不如死，只是十年前Julian便已将整颗心不管不顾地捧到了他面前，他却直到十年后才恍然大悟，他的爱情，他的真心，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又何尝不是一早就给了Julian？即便他们是亲兄弟，即便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

　　“Julian，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港生依旧双眼紧闭，手指摩挲着Julian的面颊，一遍一遍对他诉说着那压抑了整整十年的刻骨相思，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夏青，没有林青，没有母亲，没有大哥，他不必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更不必担忧会伤害到任何人，他只要Julian听到他的心里话，只要Julian明白他的心。

　　“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Julian？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总是很早就起身去公司，害得我也不能睡懒觉，只能比你起得还早，给你备车，你还记得吗？你醒一醒，看看这片海，我要你记住，我第一次对你告白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啊……”

　　Julian细碎的呼吸打在港生脸上，平稳而又缓和，港生心口一痛，轻轻收回了嘴唇，睁开泪湿的双眼，果不出他所料，Julian依旧双目紧闭，眉梢唇角依旧保持着十年来一贯的平静神情，港生那一吻并没能像童话里写的那样将他唤醒，他那些深情的告白似乎也对他全无用处，不知是不是这告白来得太迟的缘故，他已是半点也不稀罕。而港生看到Julian如此，却像是被长矛贯了胸一般，身子突然向前一挺，一手环住Julian头颈，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他的下一个动作是要拥Julian入怀，还是要就势倒在Julian怀中。

　　“Julian，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港生满面惊骇之色，浑身不住的颤抖，再没了丝毫惯常示人的那副稳重平和之态，此刻的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被恐惧攫住的孩童，逃不开、躲不掉，他搂住了Julian，却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向他求助？

　　“你原谅我吧，我求你原谅我——我不敢奢望你还像当初那样爱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醒来，求你醒来吧，Julian！”

　　“……”

　　“你若不醒来，哥怎么能带你离开？你现在的身体，我……我是真的不敢让你冒险啊，我怕会害了你！你，你难道，真的要我后悔一辈子么……”

　　港生泪如雨下，手指轻轻抚过Julian那张俊朗却是毫无波澜的面容，尽管这十年间Julian向来是这样对他的，从无例外，可是这一次Julian的不理不睬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这个脆弱得对任何伤害都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儿，却俨然成了他眼下还能抓得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更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希望所系。

　　“你帮帮我，Julian，你醒一醒，好不好？只有你醒了，我才能放心带你一起离开，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啊，如果留下来，我就要和林青结婚，就要对不起你，就要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可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又一阵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席卷而过，沉浸在恐惧中的港生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轻轻一晃便跪倒在了轮椅前，两手也从Julian脸上滑落到他的臂弯，虽然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拥抱住他的姿势。

　　“你醒醒，Julian，你和我怄了十年的气，你已经惩罚了我十年，难道还不够吗？我求你了，你原谅哥吧，只要你肯醒来，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如果你再这样睡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要怎么走！Julian，你别不理我，我好累，我好累啊……”

　　港生把头埋在Julian膝上，这一刻的他再也没了力气，只能依靠在Julian怀中，而那具被他紧贴着的安静身躯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个被他声声哀求呼唤的人并未醒来，他的孤苦和恐惧，他一概无知无觉，他就是磨破了嘴皮、哭哑了嗓子，对他而言也是毫无意义，他不爱他了，他也不打算原谅他，他对他的惩罚还将继续下去，他要亲眼看着他陷入一段注定让他备受煎熬的婚姻，让他夜夜堕入永无止境的噩梦，不死不休！

　　“是啊，都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所以你不肯原谅我，是不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港生终于抬起了头，凝视着Julian苍白的睡颜，无声地笑了，而那个在他心底闪现过无数次的念头突然再度迸发，Julian的态度更是让他在瞬间下定了决心。

　　“假如——我死了呢？当年是你放过了我，我才能苟活至今，如果我把命还了你，你是不是就肯原谅我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恨我、怪我了？”

　　港生将Julian的双手握住，含笑望向他的脸，轻轻开口道：

　　“可是，哥哥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呢？我还能放心把你托付给谁？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照顾你呢？”

　　港生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将Julian紧紧抱在了怀里，下颏轻轻抵在他的头顶，Julian被海风拂乱了的黑发扫过他的唇，港生顺势低下头去，对着怀中那个温热的身体柔声说道：

　　“哥带你一起走，怎么样？你要是不能好起来，哥哥也就不能活了！可我又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既然我们兄弟谁也离不开谁，那就一起走，等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是让我来照顾你、陪着你，只要你愿意，咱们永远都不分开了——你说好吗？”

　　Julian安静地偎依在港生怀里，并不肯回答他的问话，港生凄然一笑，小心地扶着Julian坐好，又解开他身上的轮椅防护带，将自己和他贴身绑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只消他向旁边用力一挣，就可以带着Julian一同坠落海中，两人一椅顷刻间便会被那巨浪吞没，断无生还之机，他们兄弟俩会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连一丝丝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就再没有人会打扰到他们。

　　港生握住了Julian的一只手，斜眼望向那万顷深渊，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坦荡和轻松，一想到可以和Julian一起离开，从此再无牵挂，他的满腔恐惧立时烟消云散，只要纵身一跃，所有的烦恼便会不复存在，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既然如此，他还在等什么呢？

　　“Julian，咱们走吧。”

　　港生温柔地蹭了下Julian的额头，随即脚下一动，径直向那峭壁的边缘冲了过去，他死志已决，动作倒也干净利落，谁知就在此时，一股力道突然自他手背传来，令他心头剧震，猛地收住了脚步，虽然这变故只在刹那，可他却明显感觉到Julian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骤然收紧——Julian他，分明是在拉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港生双腿一软，虽是被那轮椅上的防护带绑住，却也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而他已顾不上这些，他只是一把抬起Julian的手，却发现那只手依旧被他紧紧握着，修长的手指卡在他的虎口处微微翘起，不见丝毫动作的痕迹，与这十年来每次被他握住时的状态全无分别——可是港生怎能相信？就在刚刚，明明是他拉了他一把啊，否则此刻，他们兄弟早已被浪涛吞噬，哪里还有命在？

　　“Julian？Julian！Julian！”

　　港生将Julian那只手紧紧攥住，又腾出另一只手去拍他的脸，口中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尽管Julian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张苍白安静的面容，还有紧闭的双眼，不管港生怎么呼唤拍打，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港生不管不顾，一把揪住他的双肩，几乎要将他从轮椅上提起，他只确定一件事，就是Julian醒了，十年来他日夜期盼的奇迹终于发生了！他的Julian，他的弟弟，他所爱的人，在昏迷了十年之后，终于给了他一点回应！他醒了，他醒了！

　　港生只管抱着Julian大喊，他要叫醒他，他要第一时间见证他睁开双眼，他已经呼唤了他十年，难道还差这几声么？偏偏就在此时，突然有股力量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猛然响起，他终于听到在他呼唤着Julian的同时，有个人也在急切地呼唤着他——

　　“港生，港生！你怎么了？你冷静点港生！”

　　那人扯住港生臂膀，不由分说便将他身子拉向一侧，港生懵懵懂懂地掉过头去，果见京生出现在他的身旁，而一向冷静沉着的大哥此刻竟是脸色煞白，一手抓住轮椅扶手，另一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五根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更文，内容还挺应景？春节前最后一更，祝亲们狗年旺旺，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