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巴搞搞发明》陈一心

12、暴力小白脸

　　第十二章

　　在高山面前，小土坡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他一直以来的自信都被打碎了。他引以为傲的“学过一些物理知识”，真的只是摸到了一点皮毛而已。他无可置疑是未来的人才，前途无量，但是眼前这人是个天才，怎么比呢？这是天赐的才能。

　　他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的。突然间，他有点灰心丧气。

　　卡尔看着那一堆白纸，想让佩佩编个号码，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蠢。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拼不回来了，想着干脆去问城里的店老板吧。

　　“挺多的。”卡尔心不在焉地说：“我试试看。”

　　刚说着话，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是朱妈来催她去喝牛奶了。她回头看一眼，便赶快在旁边写：“保密？”
　　卡尔点头，但这些材料都需要钱。他不知道自己够不够钱买。佩佩自然是一个难得的天才，但也有天才的通病。她压根没想过成本问题。

　　卡尔是商界家庭出身，连自己的零花钱都会理财投资。他迅速想到了这是一个商机。

　　佩佩每天依然雇骑士带她上学。一个星期过去了，她每天回到学校，都会发现自己的抽屉多了不少零食，奶油蛋糕或者金枪鱼罐头之类的。靠窗女孩看得十分羡慕。

　　与此同时，找她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她还常常收到一些求助信，一般是卖惨，被谁欺负了让她帮忙之类的。

　　她看完了信，也只好回一句：“你去找拉蒙吧。”她哪里会打架？她只会读书啊！让他们直接找拉蒙帮忙，他们又不敢。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那个“被拉蒙爱慕的幸运女孩子”。隔壁班的人都特意跑来看看她长什么样的。

　　她屡次三番解释，没人相信她。同学们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拉蒙为爱跪地。他们都坚信拉蒙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也因此，他们对她再好，也没人愿意载她上学。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个星期过去。她某天晚上听见拉蒙骂人的声音。她在这头，而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估计拉蒙快要病好了。虽然她不怎么喜欢拉蒙，但也不会想见到拉蒙一直生病，每天红着鼻子骂人都哑着嗓子，还挺可怜的。

　　但她更可怜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路去上学了。类似于本来就是搭七八个站地铁，够远了。这会突然地铁停运，不能打车，她要走路！想想都恐怖。

　　总而言之，没多少时间了，代步车必须赶快做起来！但是卡尔那边毫无消息。她找了个时间去学校找卡尔，他从马上下来，把马系到一旁的桩子。他深呼吸，似乎相当迟疑，最后还是告诉佩佩：“他们拿去给工厂了。”

　　上个周末，卡尔的叔叔刚好出发去圣地亚哥卖酒。临行前，卡尔托他把材料买回来。算上材料损耗，大概能做三套。一套给佩佩用，另外两套在学校里出租，谁不爱尝新？一定生意兴隆。

　　谁知就出了意外，叔叔先问了图的来历，但卡尔不说，他也就没再追问了，一口答应下来。叔叔把设计图给了一个相熟的店老板。店老板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知道这代步车成本低，出行却方便，当即就去找工厂生产去了。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哎呀！有什么要紧的？”叔叔象征性安抚他：“我跟他说好了，三七分成。等赚钱了带你出海。你不是一直很想出海钓金枪鱼吗？”

　　卡尔十分生气，但是他怎么可能反抗家里长辈？既然叔叔已经决定了，他也只能接受。“佩佩，以后我每天带你上学吧，我保证比你的代步车好用呢！”

　　佩佩：“那只是一份材料清单，电路图我还没画呢。工厂能做成试产吗？”
　　卡尔一愣，转而喜上眉梢：“是吗？”
　　佩佩点头。

　　果然，卡尔的叔叔很快找过来了，又问他：“设计图是谁画的？试产进行不下去了。”

　　卡尔想起佩佩交代的，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电路图：“是我画的。”叔叔正要伸手去拿，卡尔缩回手，对长辈提要求对他来说挺难的。他深呼吸一口：“我，我不能平白给工厂吧，他能不能把试产的车送给我呢？”

　　叔叔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呢，当然可以啊！”
　　“试产日期是什么时候？”
　　“这周日就做出来了，测试一下，再运输到比兰，应该就几天时间吧。”叔叔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吧，一定给你！碰巧我周三就去圣地亚哥，应该能拿到车。”
　　卡尔安心了。

　　佩佩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顽强抵抗追着她喝牛奶的朱妈。她疯狂摇脑袋，摆手，就是不肯喝。卡尔一进门见到这场景，就忍不住笑了。天才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他拿过朱妈手里的牛奶：“我来帮您哄她？”
　　朱妈回头见了，眉开眼笑：“哎呀，卡尔来了。”她那宛如见了女婿的表情，灿烂如花：“行行行，牛奶给你。”

　　等朱妈走了，佩佩直接躲到沙发后面去了。卡尔笑着把牛奶喝了：“你这么讨厌喝牛奶呢？”
　　佩佩从沙发后面探头出来看他一眼，才走出来。

　　卡尔告诉她，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周三就可以拿到车子了。佩佩眼睛一亮，希望周三不会太晚。

　　这几天拉蒙都在鬼哭狼嚎，嚷着病好了，要上学。自从他亲妈爱丽丝提了条件，他就爱上了学习，吃完饭就回屋子里。朱妈给他送药，回来时一脸惊恐：“拉蒙居然在看书！”

　　也因此，邝大伟和露西都开始松口了，表示这几天再看看情况，要是没再吐或者拉肚子，就可以去上学了。

　　到了周二早上，佩佩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发现拉蒙居然已经坐着了。他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像往常一样，哼哼唧唧扭过头去了。

　　佩佩也如常保持沉默。装哑巴就这点好处，不说话别人也不知道你是故意不理他。她默默盼着露西或者邝大伟快点下来，两人单独呆一起可太尴尬了。

　　拉蒙的手指无意识在桌上点了两下，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剥着，仰头往嘴里丢了几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她：“哑巴！”
　　佩佩觉得他莫名其妙。

　　拉蒙大咧咧地把手臂搭在旁边的椅子，寻思着：“哑巴，这几天你上学了？怎么上的？”

　　佩佩估计他要是知道了骑士是谁，又要去找人家麻烦了。打死不能说。

　　拉蒙皱了皱眉头，想站起来。
　　佩佩以为他要发火了，但他又默默坐了下来，把那个橘子拨来拨去，没要吃的意思，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听说你们班换老师了？”拉蒙忽然转头跟她说，又笑嘻嘻了：“今天第一天。”
　　佩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觉得什么老师都没有区别。
　　拉蒙却得意洋洋，翘着尾巴的小老虎似的：“那新老师就是从我之前那学校调过去的。我可提醒你了，千万别迟到。”

　　佩佩不太在乎，她反正不会迟到的。

　　吃过早餐后，佩佩到楼下的马棚等骑士来接。今天比往常要晚一点，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旁边的棕榈树发出沙沙声。
　　远远听见一阵马蹄声，她抬起头，见骑士来了，便扬了一下手。

　　“终于被我逮到了！”
　　佩佩扭头见拉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靠在楼梯尽头，冲着骑士嚷了句：“给我过来！”生猛小老虎一样上蹦下跳，挥舞着小拳头：“过来！”

　　骑士一看势头不对，缰绳一拉，马儿转了个头，溜之大吉。
　　佩佩：“……”

　　拉蒙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蹦到佩佩边上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怎么办，没人送你了。”
　　佩佩：“……”
　　拉蒙就是故意的！

　　佩佩很恼火，回头瞪着他。这么远，恐怕今天是要缺席了。对于她这种强迫症来说，比起让新老师生气，她更难以容忍自己不够整齐的出席记录。
　　拉蒙单手撑住那个围栏，翻进马棚，扯着英雄：“走啦！上学去！”就笑嘻嘻扬长而去了。

　　教室里熙熙攘攘，拉蒙进门的时候，老师在台上整理试卷，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止不住惊讶。这混世魔王不仅来了，还准时。

　　班上狐朋狗友雀跃起来，拉蒙笑咧咧地冲过去，一个个拍手过去：“我拉蒙又杀回来了！”嘻嘻闹闹半天，他才随手拽了个椅子，咣当一声拉开，就坐下了。他常年跟着种植园的海地劳工混日子，养出一身市井气，跟他那白净小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老师开始上课，拉蒙翻了下书包，跑太快了没带书，拍拍前排人：“带了书没有？我看看。”
　　前桌：“漫画书？我没租……”

　　拉蒙：“数学书！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不看书的？”

　　前桌更吃惊了，但还是往书包里翻，翻出一本书来，惊喜道：“哎，我带了！”
　　拉蒙没好气：“这是物理书。”
　　“也是书啊。”

　　拉蒙做出想揍他的样子，前桌往后一躲，他就半站起去拍前桌脑袋：”躲！“然后又去找别人，好不容易拿到一本数学书，翻开来，像天书。

　　在这联合小学，氛围就是这样。别说他们自己，就连父母们也都是为了白天干活时，让孩子们有个地方可去，才送他们来这里。好歹安全，学到什么，无所谓。如何考虑长远？眼前生活也尚且自顾不暇。

　　父母不想管，老师图省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本宣科，讲完就算。所以富裕人家，越来越好。而差的，往往屋漏偏逢连夜雨。

　　拉蒙翻着天书，无聊之余，又想起佩佩来了。她还来么？正想着，门外一阵喧哗，路易斯大声说：“不要管他！”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老旧建筑的墙壁隔音效果差，这边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都静了。

　　拉蒙探头去看：“怎么回事？”学生们都涌到窗边看热闹。老师管也管不住，就索性算了。隔壁来了一个新老师，是从另一所小学花重金调来的，铁腕无情。

　　此时此刻，佩佩的新老师正打开手里的学生注册本。这是学校用于记录学生的出勤和考核情况，也会记下因瘟疫如黄热病或疟疾停课的情况。

　　这新老师慢条斯理：”今天开始，你们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