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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 风拂柳 ...


  •   沈淑与谢必安入关后,没急着去找方宏,而是先在城中打听了一些与之有关的消息。

      据闻,方宏此人生得一副清俊样貌,不似个刀尖舔血的武将,倒更像是书生。但这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实际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从前在京中时他尚有收敛,如今来到边地,不受人管辖和监督,他自然变本加厉,光是抬进家中的侍妾便有十余个,别不要说那些养在各处别院的外室了。

      若是两厢情愿也就罢了,可他还时常强抢民女,能用银钱摆平的就用银钱,摆不平的则以强权压迫。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因为在这偏远之地,谁手握兵权,谁就能成为那说一不二的存在。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谢必安屈指敲了下桌子,问道。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刚刚那些消息都是他们从上完菜的伙计口中问出来的。

      伙计看了看谢必安手指旁放着的银子,不自觉干咽了下口水。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先问了一句他们的来历——毕竟旁人就算打听,也没有打听得这么详细的。

      谢必安道:“我夫妻二人途径此地,路上听了些闲话,心中难免不安。若真如传闻所说,我们自当早些启程离去。”说着,他看向沈淑,目露忧色。

      伙计见这两人举止亲密,不似作伪,便也信了七八分。

      “嗐,前阵子刚闹过一阵儿呢!本来那位若新找了一位夫人,总要新鲜几月才会厌的,不过这次……”

      沈淑闻言,眉头微蹙:“这次怎么?”

      “二位在路上可有看见一家被关了的胭脂水粉铺子?”伙计道。

      必安问:“你说得可是街角那家?”

      “对,正是那家。”

      伙计说,这铺子的老板娘柳娘子不是当地人,听闻她是为了躲避家中安排的亲事才带着几个仆从来了这里,至今也不过月余而已。这位柳娘子虽开了家铺子,但一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可只要见过她的人,就没有说她不美的。

      前两日方宏随宠妾去了她的胭脂铺,偏偏掌柜告了假,柳娘子只得亲自出面相迎。方宏一见她,自然惊为天人,动了色心,当场就想将她带回府中。

      柳娘子也是个烈性子,否则也不会因为不满亲事便离家出走了。她被掳到方府后,当夜就趁着下人不注意自尽了,虽然发现及时被救下,却也变得神志不清,竟成了个傻子。

      世人皆知方宏有个疯夫人,不得他待见。厌屋及乌,是以不论新得的美人有多美,他也失了大半兴趣,索性就把人关在后院,只盼着她哪日又恢复了。

      沈淑听伙计说完,不由叹惋:“俱是可怜之人。”

      伙计见这位夫人虽相貌平平,却别有一种温婉大气的韵味,不是他们这小地方的女人能比得上的,愈看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说不定真会被那人看上。

      拿人手短,他亦有心劝这两人尽早离开,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方才那番想法,而是瞧了瞧身后,见门紧闭着,才压低声音说:“还有些事,小人不知当不当说,只怕您们听了不信呢!”

      “你且说来。”谢必安道。

      “听说啊,那方大将军镇日里神出鬼没的,常常不在家里,就是在,那也总是找不到人,说是上一刻还在这个夫人房中呢,下一刻又去了另一个夫人那,这两个夫人偏还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隔老远呢,您就说这奇不奇怪?”

      沈淑面上配合地露出几分讶异来:“怎会如此?说不定是看错了呢?”

      伙计摇摇头:“这话小的可不敢乱讲,我那二舅的婆娘的四叔在方府当差,这些可都是他亲眼所见,”说到这,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惧色来,“他还说夜深的时候总能听见什么野兽的叫声,怪渗人的,说不定,那位……”

      这话他没说完,沈淑他们却也听明白其未竟之意——说不定那位是什么妖怪!

      “二位客官,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您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伙计道。

      沈淑听着听着就有些分神,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说:“这你放心。喏,拿去吧。”

      伙计拿了银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又见沈淑心神不宁,还以为她是怕了,就多嘴劝了一句:“二位客官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趁早离开吧!”

      伙计走后,谢必安问沈淑:“你觉得,这些话有几分可信?”

      沈淑想了想,说:“他应当不曾诓骗我们,不过这些内容也只是他道听途说而来,真假犹待商榷。依我之见,至少方宏好女色这一点是错不了的。至于这方宏是不是妖怪,没见到真人,也不好说。”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既然有这种传言流出来,未必全然就是虚假之辞。”必安沉声道。

      沈淑颔首:“的确如此。而且这个方宏的确行踪成谜,昨日我们在方府外等了一日,也不曾看见他的身影。”她看着必安,神色颇为严肃,“他能多日不现身,我们却不能干等,必定要想个法子引他出现。”

      谢必安看着窗外,从这个雅间看出去,刚好能看到一片街景,行人如织,吆喝声连成一片,是一种不同于京都的热闹。

      虽然有方宏这种隐患在,但城中百姓仍要过日子,事情没有落到头上的时候,纵使心中惶恐不安,到底还是会抱着几分侥幸。

      而那伙计所说的胭脂水粉铺子,正在这条街的尽头。

      见状,谢必安若有所思:“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沈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笑,说:“看来,这方府还是得走上一遭。”

      *

      虽然是在边关,方府还是仿着京城一带的风格建起了高墙深院,在这个城市中颇有些格格不入。但因为宅邸四周没有其他建筑,又显出几分诡异的融洽来。

      府门处有门卫守着,此外还有护卫定时巡逻,若有人要入府,哪怕是府中的人出去以后再回来,都要被细细盘查,布防甚严。

      非战时期,却不知这位方将军是在防什么。

      若是普通人,轻易进不去这铁桶般的方府,好在沈淑和谢必安不是常人。他们径直去了后院的墙外,穿墙而入,然后跟着送餐的下人找到那位柳娘子的住处。

      柳娘子住在后院最深处,这里鲜有人来,可见她如今正受到冷待。那些下人也多是趋炎附势的,柳娘子若只是失宠便罢了,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得宠。可她偏偏还傻了,府中谁人不知,老爷最厌恶疯傻之人,因此这个柳娘子——多半是支棱不起来了。

      这送饭的丫鬟把食盒往桌上一摆,端出来一碟菜和一碗饭,也不管柳娘子吃不吃,回头就走了,然后就找个地方躲懒,半个时辰以后再回来收拾。

      沈淑与谢必安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见那丫鬟走了,沈淑问:“我们就这么进去么?”

      必安道:“无妨。若这柳娘子是真傻,那见了我们也不会怎样,若她是装傻,那可见她也是不愿屈服的,既有所图,自然也有机可乘。”

      “也是。”

      这间房不大,从外面看最多只容一人居住,不似一个卧房,更像是杂物间。门半敞着,依稀可见正对着门的桌椅。

      谢必安推开门,两人就这么和坐在桌边用餐的柳娘子打了个照面。

      虽然蓬头垢面,但亦能看出这位柳娘子确是生得一副清丽面孔,臻首娥眉,肤若凝脂,一双杏核眼里仿佛泛着水雾,且其身量颇为娇小,有那种边地女子不常有的俏丽之感,也无怪会被那方宏看上了。

      柳娘子正执箸进食,见有人进来,她身体明显颤了颤,面上却还是一派淡定。只不过原本要送入口中的食物换了个方向,被她扔向来人。她一边扔,还一边笑嘻嘻地说:“吃饭啦,吃饭啦。”

      一块黑乎乎的、被烹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啪叽一声掉在地上,滚了滚才停下。

      虽然装得挺像的,但沈淑看得出来,她没有疯。或许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一段时间突然进来,她到底是露出了破绽。

      在沈淑二人打量柳娘子的时候,她也在观察着这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来客。

      沈淑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柳姑娘,我知道你没有疯傻。”

      柳娘子正用箸戳着米饭,闻言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戳着,还把饭粒挑到碗外。

      沈淑理解她的举动,毕竟任谁处于眼下这个境地,都不会轻信于人。她接着说:“你不必担心,实际上是我们有求于你,若是事成,你也能逃离此地。柳姑娘是生意人,这桩买卖,姑娘做是不做?”

      柳娘子见自己被拆穿,再伪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就放下了手中的箸,不急不缓地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生意,怕不是要小女子以命相抵。”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很是犀利。

      虽然被刺了,但沈淑也不恼,反而挺欣赏她这种外柔内刚的性子的,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在这吃人的府中护住自己。

      “姑娘多虑了,我们不需要姑娘出面,只要你不再装傻,好引来方宏,届时我自会扮作你的模样以护你安全。”沈淑道,“你也看见了,我们既然能进这方府而不被人发现,自是有所依仗的,只是那方宏的行踪实在捉摸不定,我们才出此下策。”

      “你们找那恶人作甚?”柳娘子问。

      谢必安看了她一眼,回道:“向他问些事情。”

      柳娘子蹙眉:“你们不是要杀了他?”

      之所以不杀方宏,自然是因为他们两个不好干预凡人的生死,但她不能这么对柳娘子说,只道:“若他在你院中死了,你岂不是也逃不开干系?”

      柳色闻言,许久不曾说话,她垂眸思索了许久,终是咬牙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们。左右……我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沈淑和必安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松了口气,虽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但有柳娘子相助或许能事半功倍。

      “柳姑娘放宽心,不论如何,我们定会带你出去的。”沈淑道。

      “姑娘唤我柳色便是,”柳色站起来,将鬓发挽到耳后,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将自己的命押在了这两个陌生人手里,“那么,这桩生意便成交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战国·宋玉《风赋》:“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文中引用其流言、消息的传播不是完全没有原因这一释义。
    写到现在居然也有三十万字了,不过已经在收尾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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