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倚门羞走》马肉肉

48、回忆—昌靖兵变（6）

　　丹凌子战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平昌，皇上立刻派濮北王手下将士前去接回忠臣遗身，同时也念及白家与穆家的交情，命御史白雍顺一同前去。

　　白雍顺在这场兵变中被杜衡与魏子光囚禁起来却侥幸存活，很多老臣子却被杜衡与魏子光杀了泄愤。他回到白府时，白荌也刚从皇宫回来。父女二人经历一番生死后相见，自是悲中心来。

　　那日丹凌子诓骗白荌杀了杜、魏的家眷，随后又在她面前捏死了那孩子。白荌当时冲动过头，并没有细细思量，过后才反应过来，丹凌子若真是杀了那么多人，杜、魏早在勤王军起兵之前就不会放过他了。

　　丹凌子终究没有变成他口中所讲的那般恶毒模样，只是杀害皇子的也终究是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荌同父亲一道去了平昌城外的汨罗河，这是大禹的母亲河。

　　河畔这几日经历了一场激战，到处都是死去士兵的尸体，苍蝇满地，腐臭连天，河水连续两天都是浅粉色的。硝烟毫无预兆的起来，又毫无预兆的湮灭，是以一条又一条的生命过渡起来的。

　　整整三天，白荌在尸山里翻了三天！

　　士兵告诉她，少主恐是被河水冲走了。激战那日，河水流的很急，许多人的尸体都找不到了。白荌不信，她一直找，也命人去河水下游找。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执着，明明希望渺渺，可能是想着找到以后报了他当日围截她之仇，也可能是……舍不得他死。

　　“什么冲走了！找！一直找！他那么可恶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的这么轻易！”

　　白荌的样子有些癫狂了，比那孩子死的时候更甚。士兵不敢激怒她，纷纷散去。

　　直到第五日，河畔所有的尸体都被为了避免瘟疫清除了，她也没有找到那个少年。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潇洒意气，放荡不羁。是个在她生病记不起往事时，总会陪伴在她身边逗她玩笑的人。他是小霸王，是穆家的少主，是白荌最好的伙伴。

　　后来，这个少年变了，变得能够眼睛不眨的杀害一个孩子。可是，在白荌眼中，恨远不及牵挂来的沉重。她从前总觉自己能够理解他，希望他从仇恨中走出来。可是直至今日，她才明白，有些仇恨是随着时间沉淀的，她永远不能理解那个少年心中藏着的疤痕。

　　第五日晚上，白荌坐在汨罗河畔哭了整整一宿。

　　那场兵变，白荌尝到的第一个蚀骨伤痛，是她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她感到人命的脆弱，世事的变化无常，老天的捉弄。

　　那场兵变，她似乎只剩下父亲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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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禹元宝十年，九月。平昌历经兵变，濮北王上书请求天子迁都濮北，天子允。十月，天子带领众臣与后宫皇后妃子，一起踏上了前往濮北的道路。这是濮北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开始。

　　平昌城门

　　浩浩荡荡的车队排成了一列，迁都声势很大，毕竟是国之大事。虽然准备匆忙，时间紧急，但濮北王仍是派了一万的将士护送天子车队前往濮北。

　　白荌骑马来到城门送别，远远就看见谢浣浣就坐在豪华的马车内，掀开车帘对她笑了笑。

　　这位倾城美人在历经一场灾难以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疯没有傻，反而愈加安静沉默。隆都广阳候勤王以后，就派人去皇宫照料女儿，一直宽慰她。据说广阳候的世子这两个月也时时入宫陪伴他的阿姐。这位世子，在此次勤王中崭露头角，是一个英武的少年将军。

　　“浣姐姐，这一去，不知你我何时才能够相见。”

　　白荌骑马停在马车旁，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舍。她实在不想与这些亲近的人作别。丹凌子身死的事实她如今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口一阵钻心疼痛。

　　谢浣浣的神色异常平静，没有回白荌的话，反而扭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平昌’二字，眼神也再无波澜，连一丝悲痛都找不到。她缓缓开口，嘴角带着一抹淡笑。

　　“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
　　黄鸪传歌天为悲，边茄暗拍鹊南飞。”

　　“浣姐姐可是悲伤要离开平昌了？”

　　白荌开口询问，她年纪尚轻并不多大体会这诗里的含义。说到底，这场兵变她好似一直都是局外人看待，虽被漩涡牵扯，但终究没有如丹凌子与谢浣浣这般沦陷。

　　谢浣浣却是不语，只默默看着她，眼中沉寂一片，后缓缓放下了帘子。

　　离别自是无需多语，千言万语也改变不了事实，谢浣浣这位乱世的佳人，随着烽火颠簸。只是，无人能够预想到，这位倾城美人的真正的噩梦，是到了濮北才开始的。

　　白荌叹气一声，心中好似压了千斤巨石，欲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自前方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急急的停在了谢浣浣的马车旁边。

　　白荌抬头，逆着阳光，她好像看到了一生中最美的一幕。马上的陌生少年好似被渡了一层光，他冲她笑笑，那笑容很温暖，很干净。他冲她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就是我阿姐口中的那个荌丫头吧。我是浣贵妃的弟弟，名谢聃，你与阿姐亲近，又帮她不少，可唤我一声行昀。”

　　昌靖兵变中，走了一个少年，又来了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