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倚门羞走》马肉肉

43、回忆—昌靖兵变（1）

　　（回忆）
　　大禹元宝十年。

　　许多年前，昌郡还不叫昌郡，它有个古老的名字，叫平昌。

　　平昌城是大禹的帝都，沉淀了这个帝国悠久的历史，是一座在锦绣浮华中流逝岁月光阴的城都。它承载了史书的历史，与众多王权的跌宕起伏。

　　白家，是平昌第一贵族，百年世家，门第显赫。祖上曾出过五位丞相、七位御史、三位天子使者。一脉荣耀，只落得旁人艳羡无比。俗话只道王谢堂前燕儿，便是飞入平常百姓家也是奢望。

　　白府，慕华院。

　　“小姐！小姐！又跑了！人又跑了！”

　　古色古香的廊檐下，十岁的小丫鬟梳着跳脱欢快的双髻跑过，她发间坠着银铃铛，叮当叮当伴着清脆的声音三两步跳上屋前的台阶。

　　她迫不及待的一把推开房门进去。可不出一会儿，便又提着小裙子跳出来，对着院子四处张望，嘴中喃喃自语道。

　　“奇怪？小姐跑哪里去了？”

　　小丫鬟嘟囔着嘴巴疑惑，模样甚是拘态憨爱，后又歪头一想，便朝慕华院的后院小跑去。

　　这白府甚大，慕华院位于东南，格局、规模、精巧都不算是顶好的，但却因摊上了个有心的主子，后院的景色却是独一的。如今是初夏时节，天气磨人，不温不热的，可于那些花花草草来说，却正是合适的时候。

　　后院覆满珍奇植被，一片绿意盎然，各色花卉也是奇丽，白色的鹅卵小路，处处精心可见。院内还有几棵粗壮的青柳树，遮蔽出大片的绿荫，透过阳光，斑驳的影绰在泥土上，将那些树下的花朵照的若隐若现的。

　　“小姐？”

　　小丫鬟步入花丛中，四处张望寻找，直到寻至树下，也未见人影。

　　“小姐这到底是去哪里了？莫不是又……啊！”

　　“彭！”

　　小丫鬟的嘟噜还没有完，不知何物一下迅疾从树上掉下来砸在地上，闪过眼前！差一点儿，真的是差一点点就掉在了她的小脑袋上了！她惊呼一声，本能的往后跳了一大步，心突突的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待情绪稍稍平复以后，她才去看那是个什么倒霉物件，触了她的霉头！却只见白色的鹅卵小道上，一个酒瓶子哐当哐当的转了两圈后隐在了花丛中，不见了踪迹。

　　小丫鬟一见这个，便明白过来，立刻抬头往树上看去。

　　翠绿繁茂的枝叶，温暖的阳光穿梭于空隙之间，舒意，漫长。花朵青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要把天地间一切的空虚盈满，美好静止的一瞬，静止在那树上十三四岁的少女的身上。

　　只见那少女懒洋洋的躺在树上，被树叶遮了大半身子，却依旧隐约能见。青丝瀑布光滑垂下，衣衫纱裙随微风轻拂，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光辉。一本墨香的书覆在脸上，看不清面容。她身上有被映照的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那样恬静，那样美好。

　　“小姐！你又偷喝酒了！”

　　小丫鬟因刚才被吓到，又正好逮到自家小姐喝酒，此时有些嗔怒气极的跳脚，小脸上的眉毛一跳一跳的。

　　可是树上的人没有任何的回应，就连一根发丝也未动。浑然与这大树美景融为一体，丝毫听不到外界纷扰。

　　突然，几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原是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两只百灵鸟，就落在离树上少女近处的树枝上。那百灵鸟的叫声清脆悦耳，宛若自然仙音，缠绕于耳。

　　小丫鬟正欲再次开口呼唤，却是看到那树上少女终于动了，一个字卡在喉咙间。

　　“小……”

　　光晕中，墨香书下突然响起两声少女欢乐婉脆的笑声，衣裙纷飞，少女的身体灵活快速的起来，她一手拿下脸上的墨香书，一边足尖落在树枝上轻点一下，一个利落迅疾的转身，树叶嗦嗦摩擦，白皙的手臂一挥，那百灵鸟就握在了她的手中。

　　动作之间，少女看了眼手中的小家伙，嘴角微微一勾，眼睛灵动一眨，后又是一个极快的转身，从树上落下。衣衫纷扬，飞舞在空中像是一只轻巧的蝴蝶，飘飘旋转，晃了人眼。

　　少女香扑鼻，翩翩舞袖来，颦笑灵气动，丝丝扣心弦。

　　小丫鬟见此一幕，立刻笑着上前，开心道。

　　“小姐，你可是下来了，让我好生唤你呢。”

　　少女并未看她，反倒是弯着眉眼打量手中的百灵鸟，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芒，那笑容纯净的容不下一丝这世上的杂志。

　　“小家伙，扰了我的清梦，被我捉住了吧。幺露，去，找个金丝笼子，关它两日给我唱歌听才好哩。”

　　少女自豪的语气，冲手中的小家伙昂了昂头。奇怪的是，那百灵鸟被捉在手中，也不惊慌，竟还想要唱歌，一直伸着脖子。

　　幺露上前将那百灵鸟小心接过放在手中，那鸟儿扑腾的厉害，她小小年纪竟也是不怕，有些好奇的凑近打量。心想着上哪里给寻个舒适的笼子，小姐是个没耐性的，定是没两日又给放了的，也不用要个特别好的笼子。

　　“小姐，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的，我一会儿去厨房问巧娘要些碎谷子给它吃。”

　　小丫鬟到底孩子心性，捉到小鸟不由也欢喜，心还想着要好好喂养两日。

　　少女同意的点点头，又摸了两下她手中的小家伙，后才抬眼看她，佯装嗔意，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意，开口训斥。

　　“你方才唤我作甚，这府里终日无聊，断断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平白饶人清梦，应该将你也关起来，跟着百灵一样，关起来才让人省心。”

　　“哎呀，我都忘了！小姐，他又跑了！”

　　“丹凌子？”

　　“嗯！”

　　小丫鬟使劲儿的点点头，由刚才的纯真换成一脸的凝重神态，却因稚嫩的脸庞，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可是少女却是只眼眸闪烁了一下，未有过于震惊的神情，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小丫鬟惊奇疑问，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的样子。今早巧娘做了芙蓉酥，小姐让她送一些给丹凌子，说那家伙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糕点了。可是她去了丹凌子的房间，却被小厮们告知丹凌子已经出门几日都未回了。

　　少女看着小丫鬟手中的鸟儿，双手负后缓缓一笑，带着一些释然，开口道。

　　“我不知道，那家伙行事不按常理，我怎会知道呢。我只是明白，这鸟儿有时误被人捉了去，但时日一长，金丝笼困不住天地，终究还是要飞走的。”

　　“小姐的意思是……”

　　“府里这般无聊，他性子使然，又有出身摆在那里，怎么都困不住的。原先以为他受不得这份煎熬，没成想这小子还耐得住性子熬了一年，这下总算是憋不住了。”

　　少女一边说，一边转身向前走去。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握着手里的百灵鸟，紧紧的跟在屁股后面。小姐说的话她听得懂，但却有些其他恶问题不明白。

　　“小姐，丹凌子他是将军府的少主，可是穆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将军府也不在了，他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留在白府不好么。老爷待他同公子一般无二，甚至是比咱家公子还要亲，咱们白府又这般的好，他为何要走呢？”

　　“小丫头年纪又不大，怎话这么多。”

　　少女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嘻嘻的嘲笑她。惹得小丫鬟脸蛋儿一红，开口辩解道。

　　“才没有呢！小姐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嘛。幺露话才不多呢，没有小姐的多！”

　　“哎呦！我说你这小丫头是胆子越发的大了，都敢顶嘴小姐了！看来是找打了！”

　　“小姐仗着自己会一点儿武功欺负人！”

　　“一点儿武功？我明明是很多很多的武功！”

　　“哈哈哈！小姐不知羞，没皮没脸的！”

　　缤纷的花丛间，两个鲜艳如花苞的小女嬉笑打闹，漫天的欢声笑语，像是在丛中追逐的蝴蝶，是那样的有生命力，那样的青春正好。

　　这少女正是白府的小姐，单名一个‘荌’字。小丫鬟是白府小姐的贴身侍女，名唤幺露。

　　白荌与幺露一路打闹回了前院的闺房里。幺露出去一趟不知从何处真的寻来一个笼子，将那百灵鸟放了进去，还带了一些碎谷子逗弄小家伙。

　　“哪儿寻来的笼子？怎瞧着有些大了。我不记得咱们府上谁养鸟了啊。”

　　白荌坐在桌前一边喝茶，看了一眼窗前的一人一鸟后，闲来无事的开口发问，手中随意翻弄着在后院树上没有看完的那本书，少女百无聊赖的样子有些惹人怜。

　　“小姐忘了？巧娘说公子以前养过两只雏鹰的。公子离开以后，那两只鹰半夜里跑了，这笼子便一直闲置。咱们养的是百灵，这笼子自是显大的。”

　　幺露一边喂食一边回她，嘴里不时的还发出‘啾啾’ 的声音去捉弄那百灵鸟。

　　白荌听了这话，微叹一口气，放下茶盏，两手托着脑袋，也不看书了，感慨道。

　　“兄长走了也有四五年了，时间真是快呢。我记得他在的时候，我年岁还小只顾贪玩，又嫌他年纪比我大不好相处，便处处与他疏离，还真是不懂事呢。现在想想，兄长其实待我是不错的。”

　　幺露一听这话，停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白荌。从前倒是少听小姐提起公子。小姐与公子分别时长，年岁隔的又多，感情不深。看来，丹凌子的离开小姐还是多少有些感触的，毕竟是孩提便在一起的玩伴。

　　“小姐，公子这是去挣前程去了，这是好事哩。”

　　“挣前程？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平昌更尊贵的？咱们白府已是帝都贵族，他需挣哪门子前程？说到底，也不过跟那鹰一样，性子野罢了。还有那家伙，也一样！”

　　白荌怨恨的看了一样那鸟笼子，心中却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呵呵！老爷要是知道小姐将他的话学的这么像的话，指不定哪天给小姐个女太傅做做呢。”

　　幺露一声笑，白荌被戳穿了也觉难为情，作势就要起身去收拾她。可是身子还没有起来，房间外面却突然传来小厮小厮通报的声音。

　　“小姐，穆少爷回来了。”

　　白荌一停手中动作，皱着眉头挪揄道：“哼，这小子怎又回来了！父亲如今不在府中，要是在的话，他定是不敢如此放肆的。幺露，走！咱们去看看这小子！”

　　幺露早就惊喜，一听这话更是乐呵呵的跟上了。

　　丹凌子是真的回来了，只是她二人未曾料到是，丹凌子回来的时候，是身上插了两个箭头，划了七八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以一种狼狈至极、奄奄一息的方式回来的。

　　那是白荌生平第一次直面死亡，慌乱的不知所措，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这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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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会写几章的回忆，穿插在正文里，大家看的时候注意哈。另外，两个侍女的名字，幺露与玉璞的名字没有写错，这也是一个故事，以后会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