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倚门羞走》马肉肉

111、佛是心魔

　　高柱上，君子稷卧佛姿态，轻功定力堪称绝佳，仅凭双脚勾柱，身子便可整体前倾探去，一手负后，一手的折扇倒还好好的握在手里在胸前轻轻扇动。身上的青衫质地轻薄，随着腰间的挂饰坠子垂下，倒是好一副公子无双图，令那些寻常女子看了，怕是要露了半颗心才是。

　　听得底下白荌压抑又不敢太大声的询问，他往底下瞥了一眼，又看向金像，以一种不着调又慵懒的语气开口，道。

　　“这上面说啊，信者祈愿时，应当诚心所至，不得欺满与心怀不轨，否则这公主金像的神明必会降下惩罚，令那人……此生霉运缠身。”

　　说最后六字的时候，君子稷嘴角绷笑，又将目光移回白荌身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白荌本以为他会严肃对待，但没想这人无论身处何境地，都是‘不知轻重’的能来挑她的刺儿。她听着这话，如何能不知是暗示自己的。无奈之下，只得僵硬笑笑，冲他一边开口一边点头。

　　“那是自然，自然，说的极是。”

　　君子稷看她这吃了哑巴亏的样子，倒是赏心悦目的紧。这女子伶牙俐齿的劲儿他可是见识了多次，不过自己也不遑多让嘛，幸哉，幸哉啊。想罢，他叹气又得意的一笑，拿捏着折扇，一转身体，整个人便单脚旋转自那高柱落下，身法照例轻盈快速。

　　君子稷落下后，白荌也未在开口询问，怕他再出口讽刺。可君子稷也没有主动开口与她说些什么，站定以后径直走向金殿东墙的佛经架子前，眼神扫视诺大的架子，似是在寻找什么。白荌踱步至他身后，知他定是有所发现，自己也不急，看他如何应对。

　　“找到了，就是那本。”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君子稷突然指着架子第四层，左起第三本佛经，道一句找到了。

　　身后，白荌一直静静伫立，未曾打扰他。见他此刻有所指，才开口问道。

　　“为何是这本？”

　　君子稷看她一眼，眼中神色不减，道：“可知那面相上究竟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

　　“一个小故事，有趣至极。”

　　“一个故事？”

　　白荌质疑发问，君子稷确定的再次点点头，同时又指向自己方才指着的那本书，开口稍稍解释了一番。

　　“这架子上具是佛经典籍，一层至二层左起第十五本书，乃寻常佛经，普通寺庙皆有，所言佛理莫说修佛之人，便是寻常人等也能知晓一二。其后至四层左起第二十六本书，乃是关于这庙中的香火进献的薄子，这些簿子年限标志清晰，且都在近些年，应当是临时搁放此处。再往上的高层，便是一些奥理颇深的佛家经典和一些珍贵的拓本。但唯独四层这一本，却是摆放不同。”

　　白荌听他所言，又看一眼这架子的整体格局，却发觉自己根本发现不了这样的规律。因单单这一二层的佛经，她便认不全。只略熟悉一两本，也是只知晓名字，不知内容。这也不能怪她，寻常人只读四书五经，名圣典籍。她学识师承名师，已是不浅。可佛家典籍具是偏物，不得正课以学，以是知之甚少。可君子稷只瞧了这一小会儿，便能准确说出这书架子的摆放章法，可见学问胸有成竹。这倒是头一次，白荌在学识上面有些小小挫败感。

　　“三公子好生厉害，不仅轻功了得，便是对这些也颇有见识。普通的寻常人倒很难识得这么多佛家书物。”

　　白荌本是随口一句，真心所说。她在墨善阁求学，又有名师辅佐，所以少时对学问学识是日日熏陶，对此颇为志向。她也一向敬重那些如阁士一般真心致知、品行端庄高洁的文士雅人。君子稷虽德行……德行……不堪，可这学问倒是小露一把，令她稍稍吃惊的。

　　可是，她此刻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架子那本书上，却没有发觉身旁人听完她的话以后，刹那的异样流露。

　　君子稷看了她一眼，只轻轻一眼，目光奇怪又略深沉，带着些窒压，后极快的转头收敛了情绪，像是方才的情绪流露不过错觉。

　　“这本上佛经是《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与《金刚经》《心经》《般若经》这些相比，偏门了许多，很多寺庙都不曾有，也不曾研读。此经属大乘密部经典，经中佛陀慈悲宣说了修理故塔、安置经典、造塔等灭罪延寿的方法，并开示了以无垢净光根本陀罗尼为首的六个陀罗尼。如能如法持诵、书写并供养，皆可成就广大善根佛德，，命短者得以延寿，常为一切诸佛忆念、授记生于极乐世界、菩提不退等诸多功德。”

　　白荌听他缓缓道来这本佛经，她天资聪慧，一听便懂，虽是深奥佛理，但亦听懂了些深意。若说方才是稍稍吃惊他知道这许多佛书，那听完这番细解以后，她却有股子压沉无法言说出口。但这情绪不对，她无法表现，只得装作巧笑一声，对这人道。

　　“怕是这庙里的主持都没有你来的厉害，竟懂得这般多”

　　“白小姐的赞许极为难得，小生受宠若惊啊。”

　　君子稷故作酸儒模样对她一揖拜谢，两人的气氛倒是比方才融洽了许多。

　　“不谢，三公子是个极特别的人，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男子愿意被比作和尚。你懂得确实挺多的，尤其是这佛性感悟。”

　　白荌双手背后，悠悠然几句，得意自有。她这人吧，贵在自知之明，也贵在睚眦必报，尤其是对那些自己忿怼的人。

　　君子稷却也不恼，只在背后静静笑着瞧她。心下暗自做了一番比较，面前这个白荌，与在淄陵时那步步为营，谨言慎行的白家女相比，倒真不是同一个人。

　　“不对，这不是你说的那本经书。”

　　白荌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本君子稷说有异样的经书上，但却发现了问题。

　　“这书是《无垢净光陀罗尼经》并非你口中的《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

　　确实，再一细看，那本经书的名字确实少了个‘大’字。白荌虽不懂佛经，但亦知天下书籍本为同路，名字甚为重要，差一字便是千差万别，不可同语。

　　可君子稷却不慌张，他早就瞧出的端倪，要不怎会说这本书独独不同呢。

　　“确实不同，少了个字。‘佛言：大婆罗门。迦婆罗城三岐道处有古佛塔，于中现有如来舍利，其□□坏，汝应往彼，重更修理，及造相轮樘，写陀罗尼，以置其中，兴大供养，依法七遍，念诵神咒。令汝命根还复增长，久后寿终生极乐世界，于百千劫受大胜乐。’我想，这少了个大字，意指的就是这大婆罗门。”

　　白荌若有所思的想了又想，这些话说的无非是延寿为中心，却不知乾坤究竟是何。

　　“这些究竟何解？”

　　“《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主造塔供奉的功德，大婆罗门内言的如来舍利应是关键所在。这大殿内除却金像，别无其他重物，你且再细细瞧瞧那金像，可有异处。”

　　白荌听话再回到金像前，抬头细细端量，不过片刻，便神情顿时明了，扭头对君子稷道。

　　“是金像手中的菩提子串。”

　　君子稷冲她点点头，道：“觉悟还行。”

　　白荌没有理会他，再次转头看向金像，像是自言，又像是说给他听。

　　“我从前在一座寺庙中住了许久，那是一所十分出名的寺庙，和尚多，香火也多，很多人慕名前往祈求心愿。里面有一位不世出的老僧，高深莫测，总料事如神。他手中，便时时拿着一串菩提，总讲一些关于菩提的佛语。”

　　“看来在白小姐心中，那里定是十分重要的。”

　　白荌低头失笑，眼中落寞隐藏在幽暗的光线里，轻轻叹气，再次抬头时已是神色如常，转头对君子稷回道。

　　“在那里，我确曾开心，只是光阴易逝。那时我年少心性，只晓得赏庙中闻世的美景，流连清酒，却从未静下心来品茗净心，细读一本佛经，如今想来倒是肤浅的很。尤其是今日瞧见三公子的学识内蕴，便越发自惭形愧，此乃真话。”

　　这估摸是目前为之，白荌对君子稷说过最真心的一句话了。在这金殿之上，神明面前，她到底是有些感触的。

　　“学识内蕴？若你知道这些是如何得来的，便也不会羡慕于我了。这佛由心生，我虽懂经书，解经书，可从未信佛，从未懂佛。佛，于我而言，是魔。”

　　佛，亦是魔，一辈子的心魔

　　白荌不解他这话何意，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以挑开此刻有些偏离的话题，却不等她开口，殿中却突发异样。

　　金殿本幽暗静寂，暮然一道突兀的沉重推门声响起，随之一道月光从大门处摄入。

　　“快藏起来。”

　　白荌还未曾反应过来，君子稷已经快步上前拽她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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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那些佛言是瞎说的，大大才是不懂佛的那个，拒绝考究。
2、因最近大大事情安排局限，以后更新时间换一下，都是晚上十一二点了，大家可以第二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