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匪灯

14、双修

　　三日后，东瀛神州。

　　姬凡在这里等了三日，每日都吹着瑟瑟的海风，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海鸥鸣叫着出去觅食，又在傍晚趁着落日余晖，鸣叫着回巢，看着海水涨潮蔓延至他的脚踝，又退潮至离他十丈之外。

　　他等的有些心烦意乱。

　　姬凡皱眉：“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天书道：“该来的总会来，你莫要烦心，与其自己在这里心烦，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若是江温言真的来了，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赢过他。”

　　姬凡垂眸：“他只是为了成仙得道，便可欺骗我好久，为的只是吃掉我的心，那又干我族人何事？他们终究是无辜的。”

　　天书默不作声。

　　天边落日已经被海水吞噬掉了一半，海天相映，落日的余晖将海水照耀的透彻。

　　姬凡起身，回不周山上的茅草屋。

　　说是茅草屋，但是四壁都是用竹子做的，这一点让姬凡很是不解，关键是屋子的主人，还在茅草屋门前立了一块碑，就写着茅草屋三个大字。

　　不知是何用意。

　　茅草屋里家具齐全，有卧榻，又茶具，又做饭用的餐具，还有几本书，窗台上摆放这几盆花卉，不知道是什么花，虽然小，却长的旺盛，天蓝色的花苞含苞待放。

　　忽然之间，姬凡只觉袖中有灵力翻涌，伸手一掏，才掏出那面铜镜。

　　是陈三木送的那面。

　　镜面灵力翻涌，似乎是阵阵波涛涌动，姬凡下意识的用手指触碰镜面，恍然间，镜面停止波动，一张人脸出现在镜面之上。

　　是陈三木。

　　陈三木看到姬凡，嘴角勾起微笑，还未说话，姬凡就看到他身后的屋子，一个大大的“道”字印在墙壁之上，书架上摆放满了书籍，桌子上还有没有喝完的茶水。

　　陈三木笑道：“南师弟，别来无恙啊。”

　　姬凡也微微一笑，道：“劳费陈师兄挂心，我一切无恙，陈师兄近来可安好？”

　　陈三木笑了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近来道观中有些琐碎的杂事罢了。南师弟你，可是已经回到了师门？”

　　姬凡点了点头，道：“我师门向来朴素，不喜欢太过于华丽，真是让陈师兄见笑了。”

　　陈三木似乎是手里拿着铜镜，现在又将铜镜拿好，放到桌子上，道：“哪里哪里，能够节行简朴的门派，才能够有师弟这样的佼佼者，师弟门中的事务，可是已经处理完了？”

　　姬凡微微颔首，道：“处理完了。”

　　“看南师弟的为人，便可知，南师弟处事也是无比利索干脆的。”

　　姬凡不知他话里是何意，只得颔首道：“陈师兄过誉了。”

　　“我近日悉心研究道法，偶然间得到一本秘术，若是按照秘术上的进程修行，定可大增修为，日进百里。”

　　“那真是恭喜陈师兄，陈师兄必定能够修为激进。”

　　陈三木方才还笑着，此刻，又露出些为难之色，道：“唉。不说也罢，说了也尽是一些烦心的事。”

　　姬凡并没有想和他聊下去的意愿，但不得不配合他，问道：“是何事让陈师兄忧愁？”

　　陈三木手中那些拂尘，眼睛看向别处，吞吞吐吐道：“这……让我……如何开口才好。”

　　姬凡心道：不知如何开口，那你便不要开口。

　　但脸上依旧好脾气，道：“陈师兄尽管开口便是，若是我能出一份绵薄之力，也算是可以帮陈师兄一点忙，报答陈师兄当日在大漠里的照顾。”

　　陈三木道：“那本秘术，是要……要……”

　　姬凡打人的心都有了，是不是人类都这样，说个什么事都吞吞吐吐的？

　　“要什么？”

　　“是要……要双修的。”

　　姬凡停顿一下，转而道：“不瞒陈师兄，我这人一心向道，只求勤奋刻苦修法，早日修得大乘，并未对其他事多上过心，承蒙陈师兄看得起，实在感激不尽，无水这一生，必定铭记在心，可我若是真答应了陈师兄，才是造就了最大的孽缘，于您于我，都无半点好处。”

　　铜镜镜像有些恍惚，对面的陈三木似乎笑了一下，也似乎并没有笑，道：“你一口一个陈师兄，还真是让人无法多做言语，也罢，你尽管将心思放在修行上，我不会强人所难。”

　　与陈三木寒暄两句，姬凡便把铜镜扣在了木桌上，沉默不语。

　　人类的话，都是水中月，虚无缥缈，抓不到摸不着，总有着功利性，半点不可信。

　　当初江温言那般发下重誓，海誓山盟，情真意切，还对着天地，对着山河大川发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到头来，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天书：“你需尽快修行，莫要想的太多，让琐碎事扰乱了你心思，对修行不利。”

　　停顿了一刻，姬凡低着头，突然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空气立刻凝滞，天书默不作声。

　　姬凡当初，从北海出来，第一时间是回氐人国，虽然他离开时已经是一个死国，但是他的家人，族人都在哪里，尽管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依旧执意要回去看一看。

　　北海七十四年当中，他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他没有那个胆子，终究迈不出那一步，不敢再踏入那个布满回忆的地方，过了七十四年，他才终于想的通透，决定重新踏入故土。

　　海底世界的竞争是残酷到无法想象的，鲛人的尸体，裸露在海底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有其他的鱼类顺着血腥游过来，将尸体啃食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一个时辰，七十四年。

　　此刻的氐人国，已经是一片废墟，曾经的海底长明宫，俨然成为一座荒芜的死城，九万多颗夜明珠黯淡不堪，氐人国大部分都已经被其他鱼类占据，很多地方都长满了珊瑚。

　　姬凡只能依靠着模糊的记忆，走到他父王的宫殿门口。

　　往昔辉煌的洞门，如今已是不堪入目。

　　姬凡伸出手，轻轻推开大门，外面的光亮，立刻照射进去，他轻轻唤了一声：“阿爹，阿娘？”

　　无人回答也是意料之中。

　　只不过，他已经七十四年，没有在嘴上说出这四个字眼了，有的，只是在心中默念。

　　忽然，宫殿里面似乎有什么……异动？

　　姬凡化出了双腿，轻轻走过去，这才在祠堂的桌子下，一块地板下面，找到了这个“异动”。

　　是一本无字天书，书皮是鲛皮做的，还有色彩斑斓的鳞片，而书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全是空白。

　　离开氐人国之时，姬凡做了两个牌位。

　　一个“慈父鲛王姬涅。”

　　一个“慈母王后桑氏。”

　　将牌位摆放好，深跪三个头，起身，转身，踏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我归来，要么，是大仇得报，要么，是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