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莳九弦

3、第3章 漫山馥郁抵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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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澈净月色，寂静山夜 。

　　傍晚时分，篝火终于冉冉升起，十四的手中已然烤着一只野兔。香味在卿寒的鼻尖翩翩萦绕，使她不由感到有些饥饿。

　　“饿了？”十四看向卿寒，眉目间有着一丝掩盖不了的自豪。

　　“没有！”卿寒故意挑眉，“方才还有些饿，现在……”

　　“哦？”十四唇角轻扬，声音抬高少许，眼神瞟向手中的烤兔，道：“那等下你别吃了，反正你也不饿，不如留给我，这只兔子还能物尽其用一些。”

　　卿寒撅着嘴，斜了十四一眼。刚想要出口反驳，心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开口问道：“我记得之前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十四眸中一亮。“嗯，还有我五哥。”

　　“你五哥？”卿寒盯着十四清澈的眼睛，顺水推舟地问道，“他人呢？”

　　“回营地去了。”十四目光微颤，“早让他留在这山里过一夜，他硬是不从，非得要回去，这下好了，没烤兔吃了。”

　　卿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四白眼。

　　“你们是军中之人？”卿寒笑归笑，笑完之后还是抓住了十四话中的重点，继续盘问。

　　“是啊。要不然我们怎么会为了杀几个突厥人，跑大半天追到这鬼地方来。”十四边说，还满脸不情愿，“要不多亏我箭术超群，闻名天下，你现在早被突厥人掠走了。”

　　卿寒看着十四滔滔不绝地宣扬自己的箭术，再次笑出了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五哥救的我吧。”

　　十四不语，脸上的神情却突然呆滞起来。卿寒有些奇怪，刚想出口询问，耳边却猛然闪过一阵疾风。

　　摇曳不定的火光在颤抖了几下之后，蓦然熄灭，旋即传来的是万箭齐发的声音。

　　“小心！”十四一把扯过卿寒的手臂，烤兔亦不管了，只疾速带她躲进一个山洞。山洞里潮湿而阴暗，完全被黑暗吞噬着，没有一丝光亮，只听见山洞外飞箭的声音刷刷而过。

　　“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十四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全然不见一丝刚才的欢悦。卿寒抬眸看了十四一眼，未及她说什么，十四已经手执他的青丝弯弓走了出去。

　　山洞里潮湿的空气让卿寒感到不适起来，周身的黑暗让她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皎洁的月光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仿佛还带着一丝骇人的血色。

　　“恐怕我们要死在这里了。”身后一个痛苦无力的声音突然响起，略微带了一丝苦笑。卿寒回头，却见是十四慢慢走进来，一支白羽乌骨箭正中他的腹部，蓝色衣衫上血光涟涟。

　　卿寒浑身一颤。

　　“你……”

　　“他们人太多了。”十四咬着嘴唇，想尽力减少一丝痛苦，但根本无济于事，只是声音渐渐颤抖起来。

　　“是突厥人？”

　　“嗯。”

　　“多少人？”

　　“少说也有好几百。”十四听出卿寒的不对劲，立刻又加一句，“你要干什么？”

　　卿寒不回话，眼睛瞥向十四的伤口。蓝色衣衫上，乌骨倒钩箭正在十四的腹部留下一抹极深的伤口。

　　“你……还能坚持吗？”

　　十四看着她，咬唇微微点头。

　　“在这里等我，我去试试。”卿寒步出山洞，见十四挣扎着要跟着她，便大声一喝，“要是痛就坐着别动！”

　　十四一愣。

　　“如果幸运，我们可以活下去。”卿寒眼眸低垂，苦笑一声，“不过……我要是回不来了……”

　　午夜，月光慢慢褪去，惨白的夜色逐渐失去铅华。山中的空气潮湿而凛冽，潭水潺潺而过，一阵浓郁的香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先是淡淡且柔，随后愈加馥郁，掩过千军万马。

　　“我回来了。”山洞口响起清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十四坐在地上，偏过头望向洞口。

　　“你……”见是卿寒，十四身体坐正了一些，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回转，“突厥人呢？”

　　“死了。”卿寒神秘一笑，但当她的目光落到十四的伤口上时，笑意开始逐渐凝固。

　　“无妨……”十四咬着嘴唇，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五哥的人来了……我不会有事了……”

　　“你怎么知道？”卿寒抬起眼眸，这才听见山洞外马蹄铮铮，有节律地朝四面八方散开。卿寒眉目一顿，想要走出山洞，却不料被十四一把拉住。

　　“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杀突厥人。”

　　卿寒眉目一顿，凤眼一挑，脸上微微泛红。十四盯着她的脸，沉默着等她回答。

　　“我用了毒香……”卿寒深吸一口气，望向十四的眼睛。疑惑，吃惊，犹豫，种种情绪交织错杂着从十四的眼底传递出来。卿寒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泠王殿下！”

　　身后猛然响起一身呼唤。卿寒一怔，凤眉清扬，直直地盯着来人的眼睛。

　　“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赎罪。”

　　“免礼……”

　　卿寒一惊。千想万想，想不到面前的十四竟是当朝的亲王。卿寒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十四看着她，嘴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卿寒闻言一怔。“去哪儿？”

　　“回营。”十四淡淡回话，在身旁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你初来此地，独自一人也没有照应，不如……”

　　卿寒看着她，凤眉微挑，眼眸清亮，沉吟片刻后轻轻点头。

　　五十里之外，大墨军营。

　　“离王殿下，泠王殿下回来了。”

　　湛白色的营帐中，墨千离正仰头注视着面前的战局图。羊皮纸的颜色微微泛黄，离王眼中的目光深邃而悠远。

　　“可有受伤？”

　　“回禀殿下，泠王殿下腹部中箭，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墨千离闻言轻轻点头，摆手示意侍卫兵出去。银白色的盔甲在烛影摇曳下越发模糊，深邃而平淡的目光在羊皮纸上缓缓扫过，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