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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105章 崖前诉情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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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冷峻清漠。
卿寒将眉目转过来时,才看清他清冷眸底微露的心疼与担忧,清澈地竟似涟漪圈圈荡开。他修长沾血的指尖缓缓抬起,只拂去她额上散落的青丝,血迹染遍,却终一语不发,唯滞目将她似玉的清容望进。
数月过去,卿寒亦半点未变,如画眉目下仍是一副淡淡英色的面容,可此刻她却满发金饰,蛾眉盛妆,绛红色嫁服垂落至地,珠翠云绕,令他心疼得如利刃寸寸嵌入。
江可竭,山可移,唯心不弃。
卿寒望着他眉心淡淡,忽有千言万语浮上唇间,一时却又无言。天地寂静如斯,四目相对良久,墨千离终于缓缓抬目:
“若儿。”
他蓦然俯下身来,不待她多言便将薄唇覆上她艳红的唇,缓缓地将舌尖缱绻探入最底。卿寒只觉久违的暖意自唇下一瞬传遍全身,如三月阳春般温柔而轻盈,将她周身围抱。凤目轻阖,夜长云深,终然有一点清泪,不觉自她眼角落下。
她一直以为数月以前,她着一身似血红衣踏雪而去的是一道遥遥的不归路,可是如今猛然回头,却还是他立在道前,容色清浅,静静等着她归来。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墨千离将舌尖在卿寒唇下往复缱绻,唇齿缠绵,来回多少竟愈发不愿离去。卿寒身上的淡淡西域绮罗香在紫檀山谷间弥散,含风婀娜,不时拂起她红绡广袖裙袂。
红尘三千,不问当年明月,哪管白云苍狗,有你在,便不孤独。
月隐无踪,墨千离流连良久终于起身,两人亮眸似星辉互对间皆是唇边微扬。他挥手将卿寒带到身前,双臂勒紧缰绳间也将她一袭红衣护在怀里,山道迷暗,晖玥缓慢抬蹄前行片刻,他终驾马疾行:
“我们回去。”
“去哪里?”
墨千离一如既往的声音清冷:“回陈桥,回京。”
此时陈桥城下战事已了,卿寒随墨千离同乘晖玥一路赶去之时,萧酌与十四已率军于城楼上会师,远望而去皆是墨朝军旗猎猎卷扬。两人翻身下了马,径直便也往城上奔去:
“十四!”
十四闻声回眸,眉间笑意迸发:“方才还担心你二人去了何处,不想如今竟同乘一骑回来!”转而一偏又望见卿寒一身嫁衣艳红,当即一怔,回首许久才故作笑道,“你这身嫁衣……是特意穿给五哥看的?”
卿寒霜容微红,一时语塞。墨千离自然不理十四,转眸打量四处出言:“步云飞何在?”
卿寒闻言回想起来,当即接话:“他先前去往突厥后营劫牢,此刻也不知情况如何。可要……去看看?”
墨千离不置可否,只蓦然剑眉微蹙,将目光投入远处青山之下。卿寒与十四随他望去,紫檀山道间,此刻正有一长列军队疾步朝陈桥而来,虽皆举步维艰,却始终目注高悬北门城匾。
十四一眼望见带头之人:“是步云飞!”
北门敞开,一匹黑鬃马蓦然长嘶高天,不时扬蹄便踏风入城。卿寒望见自是高兴,当即随十四与墨千离下阶,迎了风尘仆仆的步云飞进营:“步将军辛苦,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一万人的地牢劫了出来。”
步云飞抬眉望见卿寒:“姑娘见笑,是突厥三王子……在下回去后营之时,他已执了金令放出骁策军俘虏,在下不过是领他们归来故里。”
卿寒一惊:“阿史那苏欲?”
步云飞道:“想来是姑娘那夜同他说的话于他映像颇深,他竟终是盗了手令出来……”
黑夜长寐无声,卿寒心底现过一丝慰藉,却忽见十四拉了脸下来,只故作责备扬声对步云飞道:“叫郡主。”
步云飞听得一愣无言,良久才反应过来,只望向卿寒一袭嫁衣:“姑娘……是郡主?”
卿寒摇头自嘲:“不过一介落魄郡主,不值一提,先前也觉没必要,才未同你说。”
十四倒扬了眉:“落魄郡主也是郡主,过几日领你回了仪涼,还得靠这名分洗白你的名声。如今你于这北境虽不觉差错,但仪涼那处,却将你说得极为难听……”
“住口,”墨千离淡淡出语,分明并不高昂,却也将十四唬住,“明日去与突厥和谈,看他们提何条件。”
十四点眸,墨千离虽驰骋疆场十载,却并非尚武之人,此刻既已战胜自也想以和谈将战事罢了。卿寒于心底思忖片刻,忽想起一事:“我先前答应了要放一半突厥俘虏回去。”
墨千离倒不意外:“那便全带去。十四,此事你去做。”
十四应得干脆,卿寒却有些落寞,想起那日阿史那苏欲极其彻底地回绝她,更是不解,此刻唯有直言:“五哥……先前我与突厥三王子有约,他如今按约放了墨朝俘虏归营,我必须去与他一会。”
墨千离俯下身来望入她眸底,良久终于点头应允,偏目又添一句:“明日骑晖玥去。”
翌日,卿寒与十四于墨朝北城会阿史那苏欲,约定第二日突厥便撤离北城,又初定二月下旬于突厥大后方绰州与墨朝议和,以示交好。双方谈罢,泠王自然应允下来,亦按卿寒所约将突厥俘虏尽数放还。如今突厥可汗身死,突厥已无更长之人,阿史那苏欲便以三王子名分,暂代可汗之位,虽年纪轻轻,却也魄力十分。
当夜谈至黄昏,阿史那苏欲见天色不早,便留一行人宿于城中。卿寒思忖了片刻,也觉此时机,不知从何处沽了两坛醇酒,立时寻得阿史那苏欲夜饮。
阿史那苏欲望着卿寒微笑,不由亦自嘲,只扬手斟了满杯,悠悠道:“半月以前本王尚顾忌你是墨朝细作,如今倒是你来请我喝酒。”
卿寒摇头,却也笑道:“殿下说得过分,殿下前日特意盗了金令放归满牢俘虏,小女确还未言谢。”
阿史那苏欲扬眉:“此事……你该谢密云,当日入帐窃令的人并非是我。是她当夜于帐外听了我们之语,顾自鲁莽行事,翌日便盗了金令出来,本王也是事后才知……她本也是这副直率性子,凡事认定了便必要去做,倒也不少惹麻烦。”
烛光幽曳,卿寒回想起那日于帐间清容女子,不由心头暖意袭遍:“她在何处?”
阿史那苏欲不言,卿寒无意偏头,却见身侧帐布猛然掀起一角,再看时,一人正走近前来,唇角轻扬,笑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