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婉龄》入暗

3、第 3 章

　　婉龄一回到陈家就开始干活，她都还没来得及跟杏儿和春儿打声招呼。她每天的工作是早上开始洗衣服，然后到厨房做午饭帮工，下午打扫，然后再去做厨房做晚饭帮工，还有要伺候大少爷起床，一日三餐，现在大少爷在帐房学做事，她还要每天送饭过去。
　　婉龄在洗衣服，杏儿和春儿过来找她，她们天天都盼着她来，听说她回来了，她们都很高兴，第一时间就过来找她，要她跟她们讲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晚上她们又叫她出去玩。
　　连日来的不停地干活，碗龄实在太累了，到了晚上她一动也不想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坐在火盆边烤火。活儿再累，婉龄不敢有一丝怨言，她知道任何会有代价的，得到越多，代价越大，而有时候代价就是她自己。
　　隔天早上，有人过来说老爷和太太让婉龄的父母过去，有事要跟她们说。
　　回来之后，娘亲跟她说：“老爷和太太要给大少爷办十六岁的生辰。”
　　婉龄：“哦”。婉龄觉得这事与她没多大关系，她刚伺候完大少爷起床，现在要赶快赶去干杂活儿，她回来换身衣服，她穿着伺候少爷的衣服不方便干杂活。她走到柜子边拿衣服。
　　娘亲：“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婉龄离娘亲远远的说道：“有事您就说。”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衣服。
　　娘亲走到婉龄跟前说道：“太太说少爷生辰那天你就搬到他的屋里住。”
　　晴天霹雳。
　　婉龄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了两秒。
　　确切地说是阴天霹雳。
　　她想到姨太太的那句话：你婉姐姐就要变成你婉嫂嫂了。
　　于是又迅速地穿上那件干杂活的衣裳。
　　婉龄没有说话，穿好衣裳就住外走。
　　娘亲说：“你去哪儿？”
　　婉龄：“去后院洗衣服啊。”
　　娘亲：“老爷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干其它的活了。”
　　婉龄停住了脚步。
　　娘亲：“老爷说，这几天让你准备一下。”
　　婉龄想：老爷让她在书房读书，让她去省城上学，也许他早就计划好了她现在的身份。
　　今天不用干活了，其实她也累了，她就躺在床上睡觉，但却睡不着。
　　她很想知道陈正心知不知道他生辰当天她要搬到他房里的事，如果他不知道，难道他的人生也交给别人掌控吗？
　　第二天，她去伺候陈正心起床，他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无动于衷，站着伸开手，等着她给他穿衣服，碗龄愤愤地想：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这可是大事，她一边想一边给他绑腰带，她一愤懑，手不由自主的用力一抽。
　　“啊——”
　　陈正心说：“你抽这么紧做什么？”
　　碗龄想问他：你事先知不知道。
　　但最后还是没问，因为她实在问不出口。
　　或许婉龄更怕的是陈正心是事先知道并且他同意的。
　　一连几天阴霾寒冷，她还得每天去给陈正心送饭，她冻得全身发抖，她想应该是家里的天气比省城的天气要冷吧。
　　陈正心的生辰一天一天逼近。
　　她这几天除了伺候陈正心，给他送饭，还忙着做衣裳。
　　她和太太在绸缎庒里看布料，有人来报说甄家的人送礼来了，让太太回去。她们还没没选好花色，婉龄也还没有量身，于是太太一行人先回去了，婉龄自个留下。
　　婉龄也没有心思挑花色，随便挑了一些，量身完就回去了，她走到陈家大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电报局的人来送电报，电报局的人让婉龄把电报带进去，婉龄接过电报，她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她的电报，她还没收过电报呢！
　　电报写道：
　　“诚邀粟婉龄参加腊月廿八法领事馆新年舞会季林霖”
　　季林霖！
　　婉龄感觉这几个字好陌生，好缥缈，好遥远，与她无关，又感觉很近，很美好，充满希望，令人心潮澎湃。
　　她紧紧地抓住电报，怕自己失态，她用最认真的姿势走路，她觉得过了一万年，终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摊开电报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像完全不理解电报的意思一样。
　　“季林霖、季林霖、季林霖”她一遍又一遍地想，就是晚会跟他说话的那个男孩，他说他是巴黎政治大学的学生。
　　原来他的名字叫“季林霖”。
　　她嘴角微笑，不是她想的“记零零”、“记林林”、“记龄龄”。
　　看来她猜对了一个字，就是“林”字，但是她怎么好意思猜是“龄龄”呢？，这可是她的名字。想着想着，自己都笑出了声。
　　“诚邀粟婉龄”，他三个字都猜对了，这么厉害，他是怎么猜对的？
　　“参加……新年舞会”，是像那天一样的舞会吗？
　　“腊月廿八”，在过年之前，她可以腊月廿七去，廿八参加，廿九回来，还可以赶得急在家过年，她觉得太开心了。
　　“法领事馆”，法领事馆？到时候是去法领事馆找他吗？
　　这时有人敲门，她赶紧把电报收起，夹在一本书里。
　　来人说太太她让她到中厅里去，到了中厅一个嬷嬷跟她说，让她去倒茶水。
　　她觉得奇怪，她在陈家从来没有在中厅给客人倒过茶水，她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敢有半点的差池。可是只倒了一轮，嬷嬷就叫她回去。
　　她整个人有点恍恍惚惚，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陈家上下正热热闹闹给陈正心办生辰，她看到这个场面，心又好像跌入了冰窖。
　　她梦中来回地穿插舞会和冰窖的场景，一夜没睡好。天亮的时候她娘亲走进她房间。
　　娘亲：“太太说明天你不用搬到大少爷的房里了，因为甄家反对大少爷先取妾，甄家的人说少爷必须先取了甄家的大小姐过门才能取妾，但现在甄家的大小姐还小，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过门。”
　　婉龄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这——
　　她要说什么好呢？
　　当然是开心啊！
　　她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又想到她被邀请参加舞会，真是一扫她昨晚一夜没睡好的阴霾。连伺候陈正心都觉得干劲十足，给他穿衣服都变得顺溜了。
　　陈家宣布她不用搬到陈正心房里之后，也没让她继续干杂活。婉龄真是觉舒服极了，婉龄每天可以跟杏儿和春儿她们玩耍说笑，真是不亦乐乎。
　　临近年廿八婉龄也开始有点苦恼，她要怎么去法国领事馆参加舞会呢？每一次去学校和回陈家，都是跟陈正心一起的，她似呼理解了秦元元的“陪读丫鬟”这个词，以前她以为去学校的是她自己，因为她在学校可以自由自在的参加学生会，可以学主持，可以学跳舞，学钢琴，学打网球，周末可以和同学去爬山，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小姐，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都愿意帮助她。装得连她自己都信了，不！连别人都信了，就像秦元元家的少爷和秦元元一样。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去学校的不是她自己，她只是陪陈正心去的，陈正心不去她是不可能去的。她想到秦元元那天跟她说的：
　　“粟会长，你不知道，丫鬟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你可以跳舞，可以参加学生会，你舞跳得那样的好，大家都喜欢你，你优秀，你漂亮，你不知道，你永远是我们这样的人无法企及的。”
　　当时婉龄听了，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法理喻，不想听她说话，现在想想她说的那句“丫鬟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是对的。
　　就这样婉龄错过了这次的舞会，原本她想回一封电报给那男孩，但是因为新年将至，陈家以外面人多，不允许女眷出门，连陈正心的午饭都不用她送了。
　　一天婉龄去找杏儿和春儿玩，回来的路上，见到姨太太。
　　姨太太没前没后突然对她说：哎！这甄家仗着自己财大气粗，还没过门呢！就什么么都要管，我看那甄的家大小姐就不如你。你呀！对大少爷用点心思。别老是顾着跟那些个丫头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