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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入桃坞馆 ...

  •   [亭亭&龙川]

      第一次走进桃坞馆

      亭亭被带到桃坞馆那天,庭院里起了很大的雾。

      这一晚,龙川也做了一个关于桃坞馆的梦。

      昏昏沉睡的龙川,在一片虚无之中,走进了一座庭院。

      院子里的高大的玉兰树上开满了玉兰花,美得如凝脂的白玉。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令走进院中的女孩立在树下一动不动的,一时看痴了。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轻声唤着:“快来,这边走,来,过来……”

      闻声朝老婆婆跑过去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老人拉着女童的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轻声提醒着,“小心门槛。”

      女童轻巧的跳上门槛,又轻巧地跳到地上,老人则缓慢的侧身吃力的抬起腿艰难迈了进去。两人进去前院的堂室后,背影随即隐入了黑暗中,只剩下脚步声。

      等到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透过微光,女孩隐约看见在幽暗的堂室中央端正的摆放着一套古老的中式家具,按照旧式的陈设,在两只对称摆放的官帽椅背后有一张长条案,紧靠着一扇烧花玻璃纱隔。

      长长的条案上仅摆了一只在女童看来异常硕大的座钟,绛红色的木制钟身上落了厚厚的尘土。灰白朦胧的钟匣玻璃后面,钟摆缓慢而规律的摆动着……幽暗的室内除了一老一小两人零碎的脚步以外,只有一声接一声单调的钟摆走动声响。

      女童从未见过这样古老的宅院,这与她从小寄宿的单调又整齐划一的小白楼简直是两个世界。她走进幽静的庭院的一刻,仿若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而事实上,这确实是她的另一个人生的开始。

      黑暗中,女童不自觉的攥紧了婆婆的手,睁大了两颗黑瞳瞳的眸子。

      全是灰尘,厚厚的灰尘,所有的器物上,条案,椅子背,桌边的纹饰上,钟匣的玻璃,洋灰地面上……目光所及之处,全落满了厚厚的灰,吸一口气,鼻腔里也满满都是灰尘味。

      每一件物件上都盖着厚厚的灰色的细碎的尘土,整间堂室像要被尘土掩埋一般,彷佛被谁遗忘在了这里,独自经过了几十年,落满了时间的尘埃。

      一老一小默默在微光中走着,她们穿过堂室,绕过纱隔,女童抬头看见头顶高处有光从飞罩上布满的藤茎花纹间隙穿过来,绕过纱隔,青白的光线描画出两人的身形,一个苍老的,一个细小的。

      她们默默的向前走着,穿过后门,走出了堂室,来到一处小院,院中有两棵矮小的海棠树,院中有一座小巧的二层小楼。老人未做停留拉着女童直接推门进去。

      看起来卧室模样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陈设非常简单。紧挨着窗前有一张塌。榻上有一小方矮几,旁边堆放着许多软垫。

      在塌的斜对面,也就是房间的最深处有一张巨大的雕花床。

      婆婆拉着女童的手走向雕花大床。

      帷帐只掀起一扇的洞一样黑的床内,忽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女童的瞳仁跟着紧缩了一下,站在那,不敢再向前一步。

      婆婆回头见她不肯向前,便用一只手臂拢住她瘦弱的背,一边口气温和的哄着,“别怕别怕,没事没事的。”

      女童没有反抗,却也不情愿的被老人半拖着走到了床边。

      另一扇帷帐掀起,床罩内透进微光,却空荡荡的彷佛没有人一样。等了一会儿,才从拢成一束的帷帐后面探出头来,一张苍老又干瘦的脸,一脸蜡黄,眼光晦涩,与领她进来的矮胖又满脸笑意的婆婆截然不同。

      整个人彷佛被吸干了水般形同枯槁。

      青筋爆出的手背上彷佛缠了丑陋的藤条,令女童恐惧的手又在向她招来。
      她迟疑了一下,低下头认命的向前跨出半步,白手又在招动,她只好再向前,踩上脚踏靠近了床边。

      凑过来的白面孔在女童看起来有些变形,她呼出来的气有些难闻的生涩味,女童默默的屏住呼吸。
      老女人端详着女童的脸,一边听着带她来的婆婆说着女童的身世:

      “是从乌青镇边上孤儿院领来的,女娃的父亲是个酒鬼,又好赌,欠了一身债把她卖给村里的老戏班作学徒。可现如今没人听戏了,旧式的戏班一个个都办不下去了。最后,年迈的班主把这几个小徒都送进了孤儿院。”

      婆婆与老女人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不过人老了之后,差个十几岁,小孩子是看不出来的。
      她们说话时,婆婆总是向前微欠着身,毕恭毕敬的样子,彷佛旧式主仆般的,令人感到十分怪异。

      老女人端详完面孔,又看了看头发,牙齿,耳朵,动作生硬的拉扯着女童直叫疼。最后执起她的双手看了看,说:“是块唱戏的料。薄命的丫头。”

      之后丢开手,好像端详女童的过程已经耗尽她全部精力般的,焕然倒靠回了床头的垫子堆里,瘦长的身形又隐入了厚重的床帐里看不见了。

      过了会儿,又从幔布后面伸出了那只布满藤茎的手,挥了挥说:“带她上楼去吧。”

      婆婆应了一声,蹒跚着走上前,将挂勾上的帐子松懈下来又轻轻的拉上了一半。女童听见婆婆嘱咐她多休息,床里面叹了口气,随即传来床体吱扭的哀叫和棉被与衣料摩擦的声响。

      婆婆整理好床帐后,带着女童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朝墙边的楼梯走去。

      女童的面色虽看不出什么变化,却始终紧紧攥住婆婆的手。暗色里婆婆低头冲她宽慰地笑一笑,粗糙的手掌安慰般的不住地磨蹭着女童的小手。

      她拉着女童上了窄小的楼梯,在经过了一阵轻微的木头哀叫后,她们来到了二楼。婆婆在楼梯口喘着气,女童先一步走进了二楼的房间。

      严格来说并不是一间完整的房间,而是一间屋顶倾斜的低矮的阁楼。

      然而与下面空荡的卧室不同,这间小小的只有一扇歪扭的半窗透进光来的昏暗小屋里,却陈设着梳妆台,雕花衣柜,一座不大不小的纱帐床,窗下靠近床处还有一张小条案。

      尽管四处落满了灰,看起来却比楼下更像个家。即使这里并没有她的家。

      这时,女童听见身后平复了呼吸的苍老的声音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据外婆说,养母以前住在阁楼里,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爬不动楼梯才搬下来的。

      女童的阁楼里有一扇挨近倾斜的屋顶的小窗,透进来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日光好的时候,可以一直延伸至地板上一条狭长的光线。大多数时候,仅够薄薄的洒落在窗下的长几。小阁楼总是整日阴暗的不见天日。

      小窗原本透进来的光就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外墙上的爬山虎疯长着遮住了一半窗口,拔掉了又长拔掉了又长。

      有时大雨过后,倚着墙长的高大的芭蕉也会被一夜风雨吹得东倒西歪,宽大的叶片像一块鲜绿的窗帘将小窗遮得严严实实。

      女童经常一早起来,发现昏暗的阁楼里充满了幽幽的暗绿的微光,原来是一整片芭蕉叶遮住了窗口。
      晨光太稀薄,不能将肥厚的芭蕉叶打透,只得从叶片底下隐隐的透进来,绿幽幽的光,芭蕉叶片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女童翻身坐起来,踩着板凳上了窗下的几案,跪在案上推开了小窗。轻手扶正了芭蕉叶,一片沾满了雨水的竹林出现在视野里。

      以前竹林只延着后墙边生长,与宅子之间有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隔开,后来因为年久无人修缮,老竹子枯死了也无人处理,新竹子又旺盛的不管不顾的长起来,黄的黄,青的青,一路疯长得淹没了石子小路,占据了整座后院,几乎要从木栅围墙内蔓延出来。

      一片青绿间夹杂了许多枯黄的后院,从楼梯望下去总没有初春竹林该有的郁葱和生命力,一看便知是座无人打理的荒园。

      女童站在窗前朝下面望的时候,心里总会流出些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萧瑟跟荒凉来。

      有风的日子,竹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随着风的走向,一会儿倾倒向这边,一会儿又倾倒向另一边,像田地里的麦子,在还未变黄前随风而起的麦浪。哗哗作响……

      夜深的时候,她独自躺在阁楼的小床里,在四面青纱的帷帐里听着后院竹林的哗哗作响,感觉自己正躺在松软潮湿的海边,整夜听着海浪在耳边一声一声的袭来……

      沙滩空旷,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自己跟海,还有一点一点逐渐被海水侵蚀的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入桃坞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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