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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叔侄(下) ...

  •   约莫过了半个来月,这一日正午,元芳院门外一阵吵吵嚷嚷,白月进来说:“送兰姑娘去山西的人回来了。”

      元芳诧异道:“这才走了几日,昨天三爷还说走得快些今儿个差不多能到了,怎么就回来了。”

      忙命把人带进来问话,那人一进门便扑在地上说:“兰姑娘没了。”

      元芳还未发话,白霜已认出这是跟着他哥哥一起送兰芳回山西的小厮,急道:“大正月里,你胡嚼些什么!我哥哥呢?”

      那小厮道:“走到五台山,就下起了大雪,只得歇了两日,原说等雪住了再走,兰姑娘一定不肯,没人劝得住。凌大哥亲自赶着兰姑娘的马车,过垭口的时候惊了马,整车跌下山崖了。”

      元芳颤着声问:“找到人了么?”

      小厮抬起手拭泪摇头说:“报了官府,好不容易找了几个识路的山里人,我腰上缠着绳子跟着一起下到山谷底下,那谷底的积雪有尺厚,马车摔得稀烂,兰姑娘、绿茵和凌大哥三人没有找到,只寻到一些断残肢断臂和这些首饰。”

      说着取出一个小包裹来,白霜一把夺过来,打开看时看时,正是兰芳临走时戴着的一只双蝶牡丹嵌珠钗子和一只镯子,歪歪扭扭的还沾有血迹。

      白霜把东西递到元芳跟前,元芳木着脸两眼发直,伸手拈起头钗看了看,确确实实是兰芳的东西,心中七上八下,略定一定神便吩咐白月:“即刻派人去请年大奶奶过来!”一面又打发人赶紧去凌府报信。

      自上次通州王家事发之后,听见元芳把兰芳送回了山西老家,王媛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托人带了几回话元芳都没有回信,今日忽然派人来请说是为着兰姑娘的事,王媛连忙过来余府。

      兰芳脸上带着泪痕,见王媛进门来,满脸怒容站起来拿手指一旁桌上:“瞧瞧你干的好事,如今人死了,你们就称心了!”

      王媛一怔:“谁死了?”元芳哭起来:“兰妹妹的马车掉下了山,摔死了。”

      王媛猛然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半晌才问道:“这是几时的事?该不是传错了消息罢?”

      元芳恼怒起来:“报过当地官府,派人下到山脚下,亲眼看见连丫鬟带车夫,全都摔得粉碎,就捡回来这些首饰。苦命的丫头—,你前世做了什么孽,要落得这么个下场!让我怎么向爹和花姨娘交待!”一面说一面拿手捂住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王媛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身边的丫鬟连忙伸手扶住,想起与兰芳素日的亲密无间,又是愧疚,又是伤痛,忍不住也滴下泪来。

      当晚消息传到瑞本宫,太子冷笑一声:“好巧不巧就摔得尸骨无存!”随即吩咐道:“派人去仔细查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太子这些日子饮食有亏,面上清减了许多,双颊落凹,斜斜吊起的双眼目光冷冽,再无素日的顾盼飞扬。

      太子这一阵子都歇在良媛余之烟的殿中,余之烟见摆得满满一桌的宵夜点心,太子只略微尝了一两口便叫撤下,又气急又是心疼,想开口劝两句又不敢,悄悄出来告诉了高嬷嬷。

      高嬷嬷垂下眼看着地上,说:“娘娘且宽心,那样的狐媚妖精再不能容他作恶的。”

      见余子烟低了头拭泪,一脸担忧,高嬷嬷缓缓的道:“殿下不喜女子太过柔顺软懦,听说那女子面上天真烂漫,一副天不怕到不怕的泼辣性子,殿下才为他所惑。娘娘聪敏过人,自然知道如何尽心伏侍殿下。”

      余之烟听得心动,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望着高嬷嬷,似有所悟。

      第二日高嬷嬷找来去山西五台山寻人的领头侍卫,吩咐道:“细细查访,找不到人便罢了。若是还活着,连他身边跟着的人,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两日后元宵宫宴,因为太后之薨,宫中宴乐俱无,元宵的灯谜也免了,便不似往年的热闹。

      太子的长子皇太孙满了周岁,摇摇摆摆的下地走路,赶着嘉和帝叫爷爷,嘉和帝儿孙满眼兴致颇高,亲自夹了一箸菜喂给皇太孙吃了,一转眼看见坐在最末位的忠顺郡王朱乾业。

      朱乾业低垂着头,两眼发直盯呆呆的盯着自己案上的碗箸看,坐在他身前的几个皇子各自说话吃菜,没有人搭理他。

      想起先死了的大儿子只剩下这么一点血脉,成太后临终口不能言之际,还拿手指着这个重孙子。嘉和帝心下便有一丝歉然,把朱乾业唤到跟前,问:“年前就听说你病了,太医看过了怎么说?都吃的什么药?如今可大好?”

      朱乾业连忙答道:“太医说孙儿还是体弱气血亏的老毛病,这次换了一个方子,吃了好像头不晕了。”

      坐在一侧的太子说:“小二郎体弱,年纪又小,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外面,又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长辈照看,底下人难免不尽心服侍,依儿臣的意思,倒不如叫他先搬回宫里住着,一则好好调养身子,二则可以让他跟着一起读书习武。”

      嘉和帝微一沉吟,还没开口,朱乾业慌忙摇头摆手:“孙儿不进宫,我不进宫。”

      嘉和帝微蹙额头,打量着朱乾业,太子沉下脸呵斥道:“我听说你在那府里无人约束,恣意妄为,不好好念书,整日出去闲逛,种种顽劣,再不严加管教,就要酿得你无法无天了。”

      嘉和帝听了断然道:“你叔叔说得很对!你这个年纪原不该独自出宫住的,为着太后娘娘的嘱咐,朕才不得以为之。如今你既然这样,便先搬回宫里住两年,也不至于荒废了学业。”

      朱乾业张嘴还待分说,嘉和帝挥手道:“你不用再说了,这两日就收拾了搬进宫来。”一面对太子轻轻颔首:“你肯这样为侄儿用心,甚好!。”

      太子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转头对朱乾业说:“小时候我还常常带着你在宫里玩,你都不记得了罢?等你进宫来,我们叔侄两个好好亲近亲近。”

      朱乾业躬身行礼,慢慢的退回自己座位,抬头再看向太子,只见太子嘴角噙笑,双眼发冷看着自家,朱乾业白了脸,连忙低下头。

      一时宴罢嘉和帝回到乾清宫歇午觉,自成太后仙去,嘉和帝睡觉便警醒得很,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哭闹声,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心中气恼不已。

      大太监李解进来禀报:“忠顺郡王求见。”嘉和帝侧耳一听,果然是朱乾业的哭声,拿眼看着李解。

      李解回道:“郡王爷不知怎么的冲撞了太子殿下,挨了太子殿下一顿教训。”

      嘉和帝点点头,李解出去带了朱乾业进来,嘉和帝问:“怎么招惹你叔叔了?”

      朱乾业说:“孙儿正要出宫,叔叔却侯在宫门口,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了孙儿一顿,还要把我的随从都拖出打死,若不是孙儿跑得快,这会子只怕都见不到你老人家了。爷爷救我!”

      嘉和帝见朱乾业额角肿起一块,往外渗血珠子,上面还清清楚楚的看见凹凸不平的花纹印痕,怔了一怔,问道:“太子亲自动手打你?拿什么东西打的?”

      朱乾业拿衣袖拭着泪,一面哭道:“叔叔先拿剑鞘劈头盖脑打了孙儿一顿,又把腰间的剑拔出来,要杀了我。我的随从拦在前面挨了几剑,太子叔叔说他们要谋反,命人拖走即刻打杀了。”

      顿了一顿,又哭道:“孙儿平日里见了叔叔就怕,走路宁可绕着远,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恭敬。纵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去招惹叔叔的,为甚么叔叔要孙儿死?孙儿想不明白,求爷爷给孙儿做主。”

      说完噗通一声跪倒在嘉和帝跟前,抱住嘉和帝的腿,仰起脸来望着嘉和帝呜咽不止。

      嘉和帝低下头,只见朱乾业满脸泪光,死死抿着嘴角,周身抖得厉害,伸手抚住朱乾业的肩膀,长叹一声。

      三日过后,嘉和帝颁下圣旨,忠顺郡王朱乾业封地为蜀顺郡王,又特旨谢皇后的亲弟大理寺卿谢俊为钦差大臣,即日护送朱乾业出京就藩。

      嘉和帝还为此在特意召见了谢俊,金口御言敕令谢俊务必小心谨慎,护送朱乾业平安抵达蜀地。

      接了圣旨,忠顺王府上下便一扫近日的阴霾,西蜀富庶,风光胜迹宜人,强过在京城里憋屈,所以个个欢喜踊跃,大都愿意跟着去西蜀。

      才人娘娘余子琰日夜悬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命人请来余旻和元芳,商议出行诸事。

      余子琰刚一开口说到西蜀,元芳却失口惊呼一声:“蜀地不就是成都府?以前不是说指的湖南么?怎么就变作了成都府?”

      余子琰笑一笑说:“别看我们王爷年纪小,心里可透亮着呢。原本万岁爷是指的湖南,王爷自己开口求了要去成都府。”

      元芳急问道:“为什么单单求着去成都?王爷就藩哪有自己挑地儿的,万岁爷就不多心么?”

      余子琰见元芳一脸张惶,心中诧异,收了脸上的笑,说:“祥嫔娘娘是成都府华阳人氏,王爷打小就盼着去娘娘的老家看看。就这么老老实实地一讲,万岁爷就恩准了。”

      元芳连连摇头正待说话,一旁的余旻暗中伸手拉拉元芳衣袖:“祥嫔娘娘的娘家无人入仕,是规规矩矩的清白人家,王爷愿意亲近,万岁爷自然应允。况且西蜀之地,若论风光人情,确是好地方,王爷此举果断英明,你不要杞人忧天。”

      说着看一眼元芳,示意他勿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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